第三十七章 在将军府造作的第十九天
好好的小师叔，怎么就长了一张嘴！！！
傅瑜面色霎时憋得通红，背过身去，不悦地用手背用力擦拭眼角。
哪有什么眼屎，她明明把自己洗得香喷喷了，才过来的！
傅瑜气闷不已，不满地鼓着腮帮子，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纪临风眸底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笑意，继而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就不好奇我们今天学什么吗？”
“学什么？”被他这么一打岔，傅瑜先前的气闷好似也跟着消散了些，眨着眸子，满脸好奇。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小师叔心思深沉，把她拿捏得死死的，似乎总是能轻易地左右她的情绪。
纪临风却是卖关子道：“把你手上的灯笼给我！”
傅瑜不解地把灯笼递过去，又听他沉声道：“等会儿我便把灯笼放在某一处位置，你便以它为目标，先试试脚力！“
傅瑜心领神会地点头，见纪临风提着灯笼往远处走去。
起初傅瑜不以为然，还没那么紧张，原以为他很快就会将灯笼放下。
熟料纪临风却是不按套路出牌，脚步不停，竟是越走越远，几乎快走到浅滩的另一头，人影都快看不见了时，才终于停下来。
这当口，傅瑜面上的从容再也绷不住，瞬时心慌起来。
小师叔也太看得起她了吧！如此远的距离，别说用鞠踢那灯笼了，就凭她那半吊子的脚力，根本踢不到这么远的脚程。
见纪临风把灯笼在地上放稳，举手示意她可以“干活”了。
鞠是纪临风准备的，是上好的十二片鞠。
若是换成以前，傅瑜定是欢喜得不得了，可能都舍不得踢，当宝贝似得供着。
而当下她眼巴巴地瞅着脚下的鞠，如石化了一般，硬是僵着没有动。
默了好半晌，她才抬头，将所谓的颜面抛诸脑后，用商量的口气，几乎央求道：“小师叔，能不能放近点，这是不是太远了些！”
真不是她没自信，而是早前在书院后山的那幕如今仍令她记忆犹新。
小师叔赤手空拳就能接住她踢出的鞠，想起那次“偷袭”，与她而言真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而且她这段时日都在接受李大芒的“魔鬼训练”，已经许久没有碰过鞠了，难免生疏不少。
少女的喊声瞬间在山谷间回荡开来，纪临风听了却没作声，而是选择直接折回她身前。
“你这是害怕了，还是对自己没自信？”他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挑着眉审视她。
傅瑜想说当然是两者都有，又怕又没有自信，也不知是不是自尊心突然作祟，话都到嘴边了却突然拐了个弯。
最后某人硬着头皮道：“我傅瑜的字典里就没有‘害怕’这个词！”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心里当真是悔得都青了。
激将法这招对旁人可能没什么用，但却傅瑜好像总是非常受用。
纪临风“阴谋”得逞，便不再多言，装模作样地挥挥衣袖，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傅瑜只能豁出去了，悄然抹了两下额头渗出的冷汗，立时凝神静气，把所有注意力都聚集到脚下的鞠上，拳头紧攥，顷刻间几乎将全身的气力汇聚到脚上，对着鞠猛地奋力一击。
在鞠向高空腾飞而出的那一秒种，她又像是骤然钻进壳的乌龟，紧张地闭起眼睛不敢再看了。
等了许久，才听到“咚”的一声，她心知是鞠落地了，张嘴颤巍巍地问：“怎么样，我踢到灯笼了吗？”
纪临风当然不会有问必答，沉声道：“自己睁眼看！”
傅瑜咬咬牙，只得不情愿地半眯着眼，透过指缝往远处看。
须臾，她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不可思议地望着远处那个落在灯笼约莫两步之遥的鞠上。
虽然没成功把灯笼踢翻，可是那鞠的落点比她想象的要远出许多，她前面甚至以为凭自己的脚力，可能鞠落在半道都有可能，早在心里做好了丢脸的准备。
可事实却远远超出她的预料，傅瑜无法从震惊中回神，仍是不相信似地问身边人：“那鞠阵是我踢出去的那个？“
潜台词不外乎是：原来我这么牛逼轰轰的吗？
少女表情呆愣痴傻，显然还未缓过劲来，让纪临风委实哭笑不得。
他索性走到她身前，屈起手指往她脑门上用力一弹！
“哎哟！”傅瑜下意识捂着痛处大喊。
“疼吗？”
这不废话吗，她都疼得喊出声来了，怎么可能不疼！
纪临风义正言辞道：“那就说明你没做梦！”
傅瑜：“……”
傅瑜揉揉发疼的脑门，暗自腹诽，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偏要“出手伤人”！
总觉得小师叔这是在伺机报复她早前咬他的那口。
傅瑜心觉自己大人有大量，也不同他的计较，又将话题绕回去：“小师叔，我真的没想到原来自己这么厉害！”
见她沾沾自信，纪临风又岂会让她这般得意忘形，立时直言不讳道：“你离‘厉害’那个词还差得远着呢！”
“你以为我让李大芒带你，就真的只是让你和那些人斗智斗勇的吗？”
这话像是灵魂拷问，傅瑜愣了一下，她收起面上的嬉笑，又暗自琢磨片刻，总算咂摸出了小师叔这话里真正的意思。
自她进府后，李大芒丝毫没有半点“怠慢”过她，她每日操练的标准完全和那些有规制的府兵一样。
每日三练，雷打不动，有时跑步，有时是扎马步，舞刀弄枪也没少过，到后面更是加码加量地练。
腿上绑着沙袋在武校场上跑圈，极限一次次被打破。
每次当傅瑜以为自己没法坚持下来，想放弃之时，最后皆是咬着牙艰难地挺了过来。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小腿变得更结实有力了，身体素质也越发强壮，不再是早前那个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了。
这些往日里看似枯燥的训练，日积月累下来，却在无形中加强了傅瑜的脚力。
所以，她前头那一脚才能踢得那么远！
量变引发质变，其实一切变化并非一蹴而就，都是有迹可循的。
“虽然你的脚力比早前增进不少，但是控球的能力还远远不够，就你现在这个水准，怕是赢不了叶骁！”
听着纪临风的分析，傅瑜神色肃然，跟着点头，面上却未流露出半点担忧和慌乱，清凉的水眸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盯着纪临风。
纪临风皱眉：“你倒是心大，听我这般说，竟也不怕！”
傅瑜唇角勾起，笑嘻嘻道：“本来是怕的，但听到小师叔这么说，我反是不怕了，因为我知道小师叔定是已经想好了对付叶骁的招数，我只要乖乖照做就行了！”
她的口气理所当然的，没有丝毫犹疑。
纪临风心头一震，反问道：“就这么相信我？”
“恩！”
傅瑜重重点头，那可是她的小师叔啊，是她师父为她钦点的蹴鞠师父，若是不信，她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好似有星子被夜风点燃，划出一簇星火落下，消融某处冰冷的角落，令心头有了暖意。
纪临风冷硬的侧脸仿佛也有了消融的迹象。
他收起凌乱的思绪，肃然道：“你虽然擅长白打，但那些解数动作大都华而不实，并不适合用在筑球上！“
这话确实说得没错！
傅瑜对自己的短板心知肚明，虽然跟着师父学习蹴鞠这么多年，但大多时候，因为师父腿伤，没法给她亲自示范，好多动作她都只能靠自己琢磨，故而学到的东西杂而不精，大多也华而不实。
而在以对抗模式著称的筑球对打面前，别说掌握门道了，傅瑜可谓是才刚启蒙，一只脚才刚迈出去，好多东西都还没搞明白呢！
“三个月的时间太短，我若要重新教你，时间远远不够，所以若想赢得比试，只能另辟蹊径，如今能和叶骁的‘圆月弯刀’与之抗衡的也就只有我的‘急如星火’了！“
纪临风话音落下，傅瑜就激动地喊出声来：“所以小师叔这是要教我‘急如星火’吗？”
这样的秘技，自然不会传于外人，只有关系亲近的“自己人”，才会授之一二。
想到“自己人”这三个字，傅瑜就像是吃了蜜糖似的，心里说不出甜的。
傅瑜藏不住心思，常常喜形于色，开心难过全部都写在了脸上。
纪临风见她弯着眼角，欣喜不已，用手点点她的脑袋：“好好看清楚了！”
傅瑜立时瞪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向眼前人。
恨不得把对方从抬脚到出腿，再到踢出球的每一个动作和细节烙印在脑海里。
可是小师叔的动作实在太快了，饶是她一眨不眨地紧盯不放，仍是只能捕捉到一抹模糊的残影。
再望那鞠已经如箭矢一般划破夜空，末了似流星坠落，精准地砸翻那盏放在地上的灯笼。
惊呼声卡在喉咙里，傅瑜捂着嘴巴，对眼前人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方才看清楚了？”
傅瑜先是呆愣地点了两下头，未几又疯狂摇头，尴尬道：“太快了，我肉眼凡胎，根本追不上小师叔的速度！”
纪临风：“……”
看吧，果然这大概就是天赋异禀和废材之间的参差！
“总之急如星火的关键便是快很准……”纪临风耐住性子，之后又说了一堆傅瑜听不懂的东西。
末了他又问：“听懂了吗？”
傅瑜咧开嘴，憨憨傻笑，这显然还是没听懂！
纪临风噎住，自我安慰道问题不大，他决定因材施教！
“有些东西光靠说是没用的，你先踢个一百下，感受下其中的奥义吧！”
“哦，还有，不踢完，不许睡！”
有句话说得好，师父不狠，徒弟不稳！
“哈？”傅瑜傻眼，这么远的射程，还要踢一百下，她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住。
傅瑜在心里酝酿措辞，方要开口讨价还价时，就见纪临风已经在岸边坐下了。
少年冷着脸伸手指了指鞠的方向，十分无情地示意她可以去”感受“了！
意思再明显不过，显然是没得谈。
傅瑜只能面上笑嘻嘻，心里苦哈哈地去捡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