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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被小师叔拿捏的第八天

倒不是傅瑜有意隐瞒女子身份。

只是行走江湖,男子打扮显然更方便一些。

她又哪里能想到会以这样羞耻的方式,被小师叔发现秘密。

傅瑜将湿透的衣衫拧干,然后用宽大的布巾将自己上半身紧紧包裹住。

纷乱的思绪这才平复下来。

可双颊仍是烫得厉害,她边拿冰凉的手背贴着降温,边咬着唇,暗自琢磨等会出去要如何向纪临风解释。

苦思冥想许久,却是半点头绪皆无。

偏这时外头传来不耐的声音:“还不出来?“

既然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豁出去了,没准那刀砍偏了呢?

迈着沉重的步子,傅瑜从内室里出来,见纪临风正坐在桌前喝茶,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

闻声,只是懒懒抬眸,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显然正等着她自己把罪状招认。

傅瑜喉咙发紧,只怕事到如今她无论说什么,在对方看来都是搪塞之词。

倒不如破罐破摔,将无耻进行到底!

至少能给小师叔留下个“有始有终”的印象。

傅瑜心下一狠,语气虔诚道:”小师叔救了我,我还忘恩负义偷看你洗澡!确实是我不对!“

薄唇轻啜一口杯中茶,纪临风垂着眼帘,鼻子里发出轻哼。

这认错倒是认得挺快的!

熟料眼前人却又在顷刻间变了脸色,眨着泛红的双眸,故作委屈之色,连话锋都来了急转直下。

“可话本里也写了,遇上这种事,多半都是女子吃亏,男子都是要对女子负责的!“

纪临风顿时眉头紧拧,心道什么鬼话本这样写的,他怎么不知道!

“所以……”傅瑜扬起下巴,加重语气道:“小师叔是不是该对我负责一下!”

“噗!”

一口茶水喷溅而出,直直朝傅瑜袭来。

她缩着脖子,灵活地闪到边上,险险避开。

纪临风用衣袖擦拭唇角,疾言厉色道:”你还可以再更无耻一些!“

于是傅瑜真的照做了。

“不负责也行,但我不能吃亏啊,要不你再给我看一眼,也算是礼尚往来?”

少女声音如莺啼,脆生生的,乌发未汗,有几缕贴在鬓边,还有晶莹的水珠滴下来。

她也不管,只睁着双仿佛被水洗涤过的清澈眸子,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应,毫无半点女子的娇柔羞涩。

方才眼前人躺在木桶中的场景又在脑中一闪而过。

纪临风顿觉面上有热气升腾,被人盯的局促万分。

他怎会知道眼前竟是个女子,正所谓不知者无罪,他亦是问心无愧。

当即稳住心神,冷声道:“礼尚往来,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这个词的?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德行!“

听到“师父”二字,傅瑜心头一喜,忙问:“小师叔这是记起我师父了?”

纪临风未搭腔,起身从床榻上拿出个灰扑扑的包裹扔过去。

傅瑜顺势接住,见散开的包裹里那封写有“师弟纪临风轻启”的书信已被人拆启,显然是眼前人所为。

终是守得云开月明,“长期饭票”有着落了!

傅瑜眼角眉梢都挂着喜色,小脸上绽开笑意:”真是老天有眼啊,终于让我们师侄相认了!怪不得小师叔会救我,原来是看了师父的书信!“

她不提便罢了,一提救人这事,纪临风实在气竭忍,咬牙切齿地指着对方:“和书信没关系,你以为我想把你带回来啊,要不是因为你……”

痛苦的记忆霎时涌上心头,纪临风眉宇蹙得愈发紧了。

偏他话只说一半,傅瑜馒头雾水,急切追问道:”我怎么了,小师叔你倒是说啊!“

想起昨天,于纪临风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当时傅瑜倒在他脚边,人昏死过去,手却死抓着他的腿不放。

生拉硬拽皆是徒劳,纪临风只能喊来纪见将人抬上马车,送回府里。

这一路上,明明发着高烧,傅瑜却是不消停,也不知做了什么梦。

一会哭闹着喊师父,一会又抱着他的腿咯咯笑。

小嘴叭叭着,神叨叨个没完。

纪临风凑上去,才听清楚,她竟是在道:“大鸡腿,真香!”

语罢,还将唇角溢出的口水往他的衣角上一顿猛擦。

纪临风怒吼:“把她给我从车上扔下去!”

纪见忙劝:“不行啊,少爷!你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就忍忍吧!”

神他娘的一条绳上的蚂蚱!

纪临风双目紧闭,额角青筋暴起。

很好,他是蚂蚱!他不生气!

熟料半路上他好不容易掰扯掉那双手,以为终于解脱了。

结果还没喘上两口气,腿上又是一紧。

傅瑜竟故技重施,这次显然比方才抱得更紧了些。

纪临风惊诧:“她不是晕了吗,为什么还能动!”

纪见心虚胡诌:“也可能她是一只与众不同的蚂蚱?”

纪临风:“……”

可好不容易忍到回府,见傅瑜仍未有松手的迹象。

纪临风终是忍无可忍,起了鱼死网破之心,拔出大刀,准备和这个无耻之徒来个“彻底了断”!

在旁见状的纪见吓得身子抖成筛子,大叫道:“少……少爷,别冲动啊,杀人犯法啊,我有法子了!”

而后在纪见的指挥下,趁着傅瑜稍不留神之迹。

纪临风麻溜地就把脚从皂靴里抽了出来了。

这招“金蝉脱壳”损是损了点,但确实管用!

眼下傅瑜一脸傻乎乎地抱着个靴子,倒在床上,浑然不觉她心心念念的“大腿”早已不翼而飞。

他真是气糊涂了,前头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呢。

此时只着一只靴子的纪临风,脚底凉飕飕的,金鸡独立般站在床榻前,黑着脸,神色难掩狼狈。

纪见还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挫败的模样,忍不住偷笑。

然后报应就来了,耳边响起某人阴沉的声音:“把你的脱下来给他抱!”

后半夜,傅瑜终于安分下来,抱着纪见双臭靴子,沉沉睡去。

像傅瑜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其实纪临风早前也曾遇到过一个。

那个男人蹴鞠功夫了得,却性子张扬,行事怪戾。

纪临风幼时学蹴鞠,从未讨厌过什么人,唯独他是头一个。

两人明明在同年拜入蹴鞠大师王蔚然门下,对方却仗着自己年长自居师兄。

每每小师弟长小师弟短地使唤他时,面上总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

偏那时他年纪尚小,技不如人,处处受打压,只能受着忍着。

久而久之,男人便长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令他痛痒难耐,却又死活拔不掉。

可谁又有能想到呢,就是这样一个令他痛恨之人。

却在他被激流冲走,性命攸关之时,选择舍身相救。

他自是不愿欠下这人情债,决定应下男人一个条件报恩。

男人却怕他将来不认账,让他在白布上头签下大名作为信物。

后来师父病逝,两人形同陌路,断了联系。

再到男人出事失踪,岁月如梭,匆匆一晃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若不是看了那个男人留下的书信,纪临风真的几乎快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师兄了。

想来也是,能厚颜无耻到把信物缝在裤衩之上,此举怕是也只有他能做的出来!

所以,眼前这丫头这股死缠烂打的劲头,看来也是随了他的“无耻”吧。

从回忆里抽身而出,纪临风沉着脸,并未继续先前的话题,神色肃然道:”来这之前,你师父是怎么和你说的?“

傅瑜恍惚半瞬,然后老老实实交代:“师父只是给我留了字条,让我拿着信物和书信来投奔小师叔您,说您看了自会知晓,其余的倒也没说什么……“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暗哑下去,那双明亮的眸子也仿佛起了雾,变得灰蒙蒙的。

“小师叔,师父走的挺安详的,我把他葬在村口那棵梨树下头了,我俩以前经常在那摘梨子吃,我想他应该会喜欢那地方。”

傅瑜吸吸酸涩的鼻子,面上努力维持着笑意,口气听着云淡风轻的,其实却字字句句都透着无形的悲伤。

纪临风难得耐住性子听着,也不戳破,只淡淡应了声。

他没想过那个男人这辈子给他写的唯一的一封书信,竟是为了托孤!

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卑微恳求之色,是那么强烈又毫不遮掩。

如同身负沉疴的老父亲发出的最后呐喊,竭尽全力只想换来徒弟一个光明的未来。

原来那个骄傲自负的人,也会为了守护身边重要之人,打碎那一身傲骨,低下高傲的头颅。

“你师父当年救了我,这份恩情我也理应偿还,之后我会给你找个住的地方,帮你在青云县安顿下来,好好过日子,至于教授你蹴鞠技艺这事……“

傅瑜睁大眼眸,期盼地盯着眼前人的后话。

纪临风薄唇轻启:“你要是想学的话,我也可以给你请个蹴鞠师父教你!”

傅瑜显然不乐意,小脸一皱,喊道:“可是师父说了,小师叔很厉害,让我跟着小师叔学蹴鞠!”

低垂的黑睫在少年眉间投下淡淡的影,遮住他眼中所有的情绪。

纪临风沉默半晌,掩在衣袖下的双手握紧成拳,声音又冷又沉地落下来:“我不会再蹴鞠了!”

“为什么?”傅瑜急切追问。

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头重重推开。

只见纪见靠在门前,语气不善道:“我家少爷是不会教你蹴鞠的,要怪就怪你那卖国求荣的师父!“

“纪见,闭嘴!”纪临风出声怒斥,又抿着唇看向傅瑜:“我不教你蹴鞠,和你师父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而眼下傅瑜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卖国求荣”四个字。

她虽然读书少,这个词的意思却是懂的,又岂能让自己师父被人这般平白无故泼脏水。

傅瑜一个箭步冲到纪见身前,争辩道:“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卖国求荣,我师父何时得罪你了,你要这么说他的坏话!”

距离近了,纪见才猛然发现傅瑜这番打扮,俨然是个女子。

惊愕怔愣间,已经止住了话头。

偏傅瑜不依不饶:“你倒是说话啊!”

他顿时被激的脑子一热,不吐不快道:“少爷!就算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我纪见生平最厌恶,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国家的小人。“

他指向傅瑜,语气愤然:“当初就是你师父傅远山,代表华国蹴鞠队和金翎比赛,却在比赛前夕在他家中搜出通敌卖国的信件,这事当时人尽皆知,若不是他,蹴鞠队后面又怎会大败金翎,付出隔城让池那般惨痛的代价!“

傅瑜听了,连连摇头:“不对不对,我师父是傅二牛,不是什么傅远山!”

纪见声音里带着冷厉,残忍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师父向你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傅二牛就是傅远山!”

当时纪临风看书信的时候,纪见就在一旁,信里写的什么他自是清楚。

傅远山恳求自家少爷不要告诉傅瑜实情,他家少爷念及旧情不说,他却是看不下去。

那小人的徒弟,根本就不配他家少年传授蹴鞠技艺!

纪见的话如同天边炸开的响雷,震的傅瑜耳膜嗡嗡作响。

她的思绪乱成一团麻,初见纪临风她报师父的名字,他却扬言不认识。

可眼下看了书信,他的态度便有所转变。

这是为何?

她想知道原因,此刻又害怕知道!

交握的手指攥紧,指甲嵌进肉里,她却感觉不到疼,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自己冷静下来。

未几,傅瑜转身走到纪临风身前,抬手小心翼翼地拽紧他的衣角,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师叔,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我师父不是什么卖国求荣的傅远山!”

“只要小师叔说不是,我就信!”

纪临风看着眼前人通红的双眼,喉间一片干涩,半晌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可傅瑜却仿佛听到了答案。

她唇角勾起凉薄的笑意,一点一点往后退去。

“呵,一定是你为了不想教我蹴鞠,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当年之事,人尽皆知,我们有没有骗你,你出去一问便知!”

明知残忍,纪见还是决定把这个坏人当到底。

傅瑜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将纪临风给她的干布巾用力摔到地上,一把背起自己的包裹,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去。

等人走后,纪见单膝跪地:“纪见说了不该说的话,甘愿领罚!”

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消失,纪临风才缓缓收回视线。

“罢了,此事她早晚都会知道!早知道于她而言未必是件坏事!“

成长都是带着痛的,谁也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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