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驱逐（中）
冷宥眸色微动，已显迟疑之色。
黑影抬袖间便将龙衔珠转动一轮，似是对这兄弟情深的戏码失了耐心。
但见一缕魔气自冷宥百会穴而入，冷恂掐诀阻挡，却已来不及，只能见着冷宥被这魔气侵入。
“不，是时候结束了，这一切都是时候该结束了！！”冷宥浑身震颤，再抬眸已是眸底充血，神情撕裂，他嘶吼道，“只有化灵池不在了，一切才会转好！对，化灵池！我要毁了——化灵池！！”
冷恂一身肃杀之势，他再未多动口舌，满腔寒意尽化为剑意。
黑影轻笑了声，甚是惬意，比起虚伪的手足情深，手足相残的戏码显然更得他心。
妙华侧出身子，见着魔怔了的冷宥，眸色沉沉，她问自己——
这化灵池的存在，究竟是福是祸？
其实她心中已有答案。
对于受天命护佑化灵池之人来说，自是命脉相系，命不由己，所要舍弃的，远比得到的多。
至于化灵池存在的必要，这并不难猜，就她所知来看——
化灵池这殒灵、化灵之屯养，可调衡神、魔、仙、妖、人、鬼六界力量，自诞生之初，便是为了维护六界秩序。
她自问道心，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本就是他们修者应有的觉悟。
于己，祸福皆是历练，皆是身外之物；
于世，遵循天道，听从天命，才是他们的选择。
此番思量下来，她又有什么好怀疑、犹豫的呢？
妙华被锋芒毕露的剑光晃了眼，将狼崽抱得更紧了几分，朝左侧移了几步。
时隔多年，她竟在前世得见这宝剑出鞘后的光华。
“城破千人血，山海不相隔，铸剑者呕心沥血殉剑为器灵……剑出不为诛邪便是为恶。”
今时的掌剑之人，选择——诛邪。
剑身光滑清白，血色蔷薇盛绽，赤色剑脉由天枢而出，直指破军，剑理凶耗杀戮至极，也难怪出处那样血腥残酷，唯有非常之杀戮血气方可铸就此般绝器。
妙华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握剑之人，这一剑凌厉决绝，毫不留情，即使是连破两阶全盛时期的她，也难以接下这一剑。
冷恂这一剑，不可能是朝冷宥去的。
那么，只会是——
在那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里，妙华未有丝毫犹豫，将周身大半灵力汇聚为一击，直攻黑影命门！！
黑影猝不及防挨了这一击，却并不气恼，反而闷笑了声，可他只笑了那么一声便笑不出来了。
“唔—”他的胸膛被利剑贯穿钉住，汩汩的黑血顺着剑身流淌，玄黑长袍刺啦破开巨大的口子，露出黑影狰狞丑陋的身形。
“你、们，呵，好……”黑影残喘，彻底爆发，欲聚力挣脱这压制，“啊！——”
冷宥受到黑影的操控，失了神志，拔剑就朝冷恂刺去。
冷恂徒手接下这一剑，手掌鲜血淋漓。但却如不知痛般，在冷宥失神的那么一瞬使力将冷宥手中剑击落，掐了个缚身诀将冷宥定在原处。
可因着这一时的分心，黑影冲破冷恂的压制，随手聚起一团黑气，胸膛上被刺破大黑洞便合上了。
“呵，就这么点本事吗？”黑影挑衅道，说话间拂袖便是一道大范围的攻击。
妙华汇聚的第二道攻击还未击出，躲闪不及，被震得胸腔闷痛，她咽下喉间的猩甜，但这身体实在太弱，她还是不禁咳出血来，失力地半跪在地，怀中狼崽炸了毛，“嗷——呜！！！”
从她怀中跳出来，一道凝重绚烂的紫色灵光拔地而起，幼小的狼崽化形为凶猛的巨兽，周身是绮魅的幽冥火，“呜——”喊声震破天际。
巨兽露出尖利的獠牙作势便要冲上去撕破黑影。
黑影虽强撑作毫无损伤，但这具分体只承了本体不过二成的力量，遭刚刚的重创，这具分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然而这巨兽却太过难缠——明明是尚未认主混沌无知的幼兽罢了，这般不要命的护主，也真是罕见！
饶是黑影全力以对，仍是被其缠斗了半晌才将其制服。
冷恂趁着这间隙喂冷宥服下灵丹，后者终是清醒过来。
“兄长，我……”冷宥下意识看到了冷恂手上的剑伤，自责更咽道，“我知错了，兄长别不要我。”
“小宥，之前的约定还作数。”冷恂安抚道，眸光落在那龙衔珠上，“你去将那珠子取下来交给那魔尊，好吗？”
“好。”冷宥被尘封的记忆唤起，他装作依旧受黑影控制的模样，径直走向龙首。
而这一期间，随行的魔族、人族众人反应再慢，再有畏惧，即使没有主子的命令，也知道该护主了，奈何他们的实力不太够看，虽群起而攻击妙华、冷恂二人，但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
彼时，冷恂射出鸣镝，召来事先部署埋伏好的将士，双方混战。
“嗷呜……”巨兽被重重地击落在地，现回幼小的狼崽形态，发出微弱的叫声。
它周身的幽冥火只余下小小的一撮火苗，将息未息。
“乖。”妙华怜惜地将它抱在怀里，检查着狼崽的伤，好在没有致命伤。她快速地封了狼崽的灵息，用大半仅剩的灵力给狼崽结了个保护的禁制。
黑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已是不济，已无暇再作过多纠缠，直奔龙衔珠而去，却只看见碎成块的龙首残骸。
“尊主。”冷宥恭敬呈上龙衔珠。
黑影来不及细思，心道这不成器的冷二终于靠谱了一回，欣慰地接过龙衔珠，将魔灵逼入龙衔珠中，可甫出手，魔灵就被弹开！！
魔灵离体，最后一丝魔魂就失了依托。黑影如残灯无焰只余影幢幢，已到穷途末路。
龙衔珠烧灼着他，他却并没有松手的打算，只是任其烧着。
“冷二，你敢背叛我。”黑影阴恻恻道，“你会付出代价的。”
冷宥将魔灵收入纳物锦囊，不再尊崇这位魔尊，“尊主欺骗在先，又凭何要我忠诚于你呢？”
“欺骗？”黑影嗤笑反问，并不认账，“本尊何时欺骗过你？”
“你未同我说过，化灵池毁了，我的兄长也会殒命！”
“哦，”黑影不以为然，煞有些可惜道，“你想要兄长摆脱天命，得到解脱，世间最好的解脱，不就是——死吗？再者，复活个人于本尊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你何必这么较真呢？”
他忽而同情道：“冷二，你这一折腾，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吗？呵呵呵……”
“冷二，你就甘心……”
“够了！”冷宥打断他，“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言罢，冷宥握剑的手紧了紧，但刺入黑影身体时，却未造成伤害。
黑影嗤笑了声，“冷二啊，你可真是天真呢。”
他已是一缕魔魂，就这么个中品剑还想伤他？未免太自不量力。
“你……”
“小宥，你做得很好了。”冷恂将冷宥拉到身后，反手将剑刺入黑影的残躯。
黑影碎成丝丝缕缕的黑气飘散，冷恂接住落下的龙衔珠。
“还没完呢。”他幽幽诅道。
“一、切、才、刚、刚、开、始。”
妙华抬首，她觉得自己产生幻觉了，才会觉得那团黑气在朝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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