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面试

“请问能自我介绍一下吗。”

“请说下你的实习经历。”

“其他职位考虑下吗？”

“好的，我们会在七天内给你答复，请保持电话畅通。”

面试了多少家公司，不记得了。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找了一个月的工作了。

很多时候他不知道怎样面对家人的目光，他们试图在他身上花的心血就像是百万条蓝鲸侵入后花园，又像是火山岩浆包围蚂蚁窝，堪称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但今天是不一样的，习茹茗起身在镜子前收拾干净。等会要去老同学聚餐，这家伙是他大学同学，虽说刚开始两人还在补考场长相厮守，但到了大三跟被附身一样突飞猛进拿了奖学金，随后转身入了名校，从此两人分道扬镳。

想当年那也是意气风发的角色，和眼前的这个黑着眼圈头发稀疏的类人只能说毫不相干。就在习茹茗和他见面的这半个小时里，对方接了三个电话，回了十个人的信息，在无数声好的好的知道了好好好好的，中总算是挂掉了电话。

“我跟你说，读咱们这行，死路一条。”他挂断电话，深深的喝了口茶水那架势仿佛要把地球的水抽干“要不是我导师答应包分配，我早跑了，就他那狗屁课题，屎盆子镶金边还想上艺术展。平时师兄还能顶一顶，师兄毕业后，干，全来找我了。”

“本来刚进去的时候，还跟我说，你刚来，帮师兄做点杂活学习学习再上手。学习学习？学习啥？我还真当他有多大本事。现在是只要数据不符合他的期望，就骂我们不如上一届，好家伙，他造物神吗？”

一整个下午对方都在倒苦水，听他这么说来，习茹茗顿时觉得自家小导还算是不错的。只可惜他们实验室从来不在乎材料损耗，写不出自己那么惊世骇俗的论文。

“你有去过研究院看看吗？社科研究院。”这算是对方今天下午唯一说出的有用的话，但习茹茗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号。

“他那边最近好像在招人，工资虽然低了点，但也没啥硬性要求，据说还能双休。”

“那是做什么的？”

“不好说，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实在走投无路的话，或许应该去看看。”

连他都觉得不好说的事情那就是真不好说了，关于提到的这家研究院习茹茗查了很久的资料，各类形容词堆砌得五花八门，又总感觉不切实际。好像什么都沾又什么都不专业，看在公司规模不小的份上，勉强达到不坑人的标准。

回到家他躺在床上，手机收到了父母发来的生活费并附上：最近医院里岗位也少，可能得过段时间看看了，你自己也先找找再说。另，今晚不回来吃饭了，冰箱里有肉，记得提前拿出来解冻。

数不清这是拿的第多少笔生活费了，接受后，他将头埋进枕头里，仿佛生活又回到了小学一年级。

生活也不算是完全没有好消息的，比如他运气不错的找到了一家愿意接受没有经验的学生，而且工资不菲，晋升也很不错，甚至还能有双休和加班工资。

在投过简历后，对方很快就通过了，约定好面试时间，他直奔而去。

开始的面试还不错，又问了几个问题还算应付的了，最后面试官转身离去，找了一位主管过来。

对方开口就是一个专业问题，让习茹茗顿时愣在那里。

他本应该知道那个答案，那是个足够浅显的基础的提问，但就是这么一刹那自己没能反应过来。他本该想到，可自己就是卡在了那个牛角尖里，自己转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除了脸红和道歉以外，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毫无意外这场期盼已久的面试黄了，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甚至连路边的小石子都不愿去踢上两脚。

脑海中还在盘旋那个问题，一方面觉得无所谓，另一方面又在幻想当时要是答出来该有多好。

回家，坐在电脑前，挠了挠头，失落的翻阅着招聘信息。

在不少沟通过、面试过、排除的条目中，他瞥到了来自社科研究院的招聘。

价格好像涨了不少，条件永远是那句，只要你是对的人。听起来不像招聘像传销，但谁让这公司在市中心呢，反正生活都已经这么糟糕了，倒也都无所谓了吧。

当和面试官沟通好时间，他带着简历去往研究院的时候，才发现这事态比他想象中要大太多了。

且不说照片上的单位只是小小的乖乖巧巧的，而眼前动辄几十米的大门是怎么回事，这宽阔的大厅走廊敞亮的灯光是几个意思。

在同样来面试的等待区，已经等了十多号人，整个会场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望着旁边的一扇门，等待下一个被叫号。

找了个空位坐下，习茹茗看了下左边的人拿着的简历，上面写个博士。又看了下右边人手上的简历，写着海归。起身换了个无人的小角落蹲着，直到一个面试者从房间里出来，将简历随手扔向他旁边的垃圾桶，纸张被风吹落到习茹茗的脚边，看了眼，上面的履历足够让小导跑过来叫爸爸。

又是各项大赛获得者，又是参与过重大团队项目，又是某项业务负责人，带领过小团队。

为什么要来这里自取其辱呢，习茹茗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简历，叠在了自己的简历上面。

“你好请问下...这家公司具体是做什么的？”顶着别人的头衔，他找到一个看起来好打交道的应聘者，轻轻凑上前去“我朋友介绍我过来的，没太了解。”

“你哪一行的？”

“医药学的。”

“那你朋友人脉还挺强啊，这社科院以前只处理些杂事倒也不怎么出名，这段时间突然被指定为特殊人群的治疗中心，大批量招人不说，还价格管够。别的职业还好说，医药学的岗位不走点关系，怕是还真进不来。”

特殊人群...他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会配合自己的患者，意味着描述不清的病情，意味着随时游走在受伤的边缘，光是听起来压力就逐渐准备攀登珠穆朗玛的感觉。

他坐在那，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

“第三十七号，请面试。”

直到自己的编号被叫到，习茹茗环视四周，而此时的大厅内已经空无一人了

“第三十七号，请面试。”

他将手中的两份简历在桌面上磕了磕，摆整齐，随后站起身，将它们一同扔入了垃圾箱。

这一次，没有负重的习茹茗，跑的比毕业那会还要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