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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生命垂危

梵音从回牧传来亲笔:赫雅从未回到回牧,现今正带着余留的旧部待在晷阳,与顾景和同为盟友。

赫雅在王位之争中毁了容貌,她便借此调包,让勿姮带了她的侍女回去。

侍女前两日露了马脚,还没审问便服毒自尽。

“这又和小稚有什么关系?”母后此时已是强忍着滔天的怒气。

“赫雅得知六公主被带去了晷阳,扣着……扣着六公主不让顾景和送回来。”

前来报信的宫人看到母后骤变的脸色,说完就瑟缩起身子跪俯在地上。

突然,凤椅处传来一阵碗盏碎裂的声响。

“她要做什么!”母后一把扫落桌上的茶盏,“那梵音直接杀了勒夙,还留着她的命有什么用,合该就地斩杀。她一句要把人带回处理,平白留了机会给赫雅活命,却留了这样一个祸患祸害我的女儿!”

母后拍桌站起:“她回牧难不成想借此分食一杯羹,故意留下这个贱人!”

“王……王后息怒,回牧并无此念头,梵音说,既然是回牧的疏忽酿成了大错,愿出兵想助。”

母后顺了口气坐下,冷哼一声:“相助?说得好像她不该做一样。原就该她自己清理门户,何需九荒为此付出代价。”

话落后,殿内安静地近乎诡异,宫人更是紧张到大气不敢出。

从未见过她动这样大的怒,眼里迸射出的狠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

沉寂了片刻,她再度开口:“你去告诉王上……不用了,你传信给梵音,如若小稚不能平安回宫,不用九荒出兵,相澧的铁骑自会踏平回牧。”

相澧,晗旸,九荒,北漠,为九州最大、最具实力的四个国家。若三百年前相澧未因政治变革,不得不分割出回牧这一族,相澧会是九州所有王权的中心。

从前母后的母亲得宠的程度,是在入主中宫后,后宫中便再未纳进一位妃子,即便是之前,也不过只有两位太后硬塞进去的后妃。

身为元昭王后膝下唯一的女儿,母后自出生起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其兄,也就是我的舅舅,当今相澧的君王,也极其宠爱这个妹妹。

母后方才所说不是空话,小稚若真因赫雅有半分差池,她只需向兄长传去一封书信,相澧出兵回牧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更何况相澧一直有收复回牧的打算。

第二日午后,回牧的军队已压境,与九荒成包围之势将叛军团团困住。

等到了夜间,相澧出兵的消息更是散布到了九州。

可就算是如此严峻的形式,赫雅仍扣着小稚不放,更是扬言,她就是死,也要拖着小稚垫背。

又是五日过去,基于回牧和相澧的援助,九荒极迅速地收回四座城池。

前线传信回来,说顾景和与赫雅如今不过是拖着一副残躯负隅顽抗,最多两日便可拿下晷阳。

小稚还是没有回来,原本信纸上写的安然无恙,现在只看得着活着二字。

我唯恐到了最后他们也不放人,更是想再次挟持着小稚亡命天涯。

“如今顾景和的败局已定,朕允诺他只要肯放了小稚,可以看在他曾经的功绩上放他一条生路,他却死活不肯应,什么也听不进去。”

父王负手立在窗边,看着窗边瓢泼的雨,愁思灌了满腹。

“他说自己已是穷途末路,不能重建赤桑,就让朕也尝尝丧亲之痛。”父王苦笑着,“都是朕的过错,害了小稚。”

母后撑着头靠在木桌上沉默不语,双眼无神,连着多日的焦急不安、忧虑过度,憔悴得一下就老了许多。

宫室内只徒余渐小的雨声,水汽四散,又无风吹拂,窒闷得人呼吸不过来。

又有人来传信:“王上,王后,六……六公主生命垂危,命悬一线。”

好像有什么东西捂住了我的耳朵,那一句话成了苍白的噪声,鸣得越来越厉害。

母后手捂住胸口,张着嘴,却发不出一声,父王身形一晃撞在了摆花的案几上。

青瓷瓶转悠了几圈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仿若惊天的巨响,我渐从失神中抽离。

“她不是被好好养着吗,怎么,怎么就命……”我抖着碎得不成句的声,“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来人跪在地上,没有回应。

我知道意味着什么,却仍然不肯相信:“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母后佝着身越过我的肩头,凝视着地上的人许久,忽然,整个人脱力地倒在了地上。

…………

母后的寝殿外挤满了人,都等着太医出来回话。

我瑟缩在萧淮书怀里,呆呆地看着那扇屏风,大脑一片空白。

一直到太阳落了山,李太医才从里边走出来,说母后已无大碍。

外头侯着的人这才涌着进了内殿,离得近了,才发现床上卧着一具失了魂魄的空壳。

母后反复地念着小稚的名字,手心捏着小稚最爱的那支流苏簪。

任何人喊,她都没有回应,父王搂着她,同样的神色悲恸。

我对那段时间记忆模糊,只记得是到了夜深时母后才睡下,父王又陪了会儿,才让我和萧淮书跟着他去了院里。

下过雨的夜晚看不见云,晴朗的天上皓月凌空。

“赫雅说她还留着小稚一条命,只要萧淮书去见她,小稚就还能活。”

我闻言皱起了眉头,不明所以地来回看着眼前的两人。

“她什么意思?她想拿淮书换小稚吗?”

父王移开看月的视线,回转身坐到了石凳上:“她恨北漠拒绝相助勒夙,却转头帮了梵音。她认为如果不是文宣王推波助澜,她和勒夙不会输,她也不会被毁了容貌,四处奔走逃命,活得狼狈不堪。”

“起初就是怕赫雅和顾景和暗中勾结,先夺王位再攻打九荒。若不是两国结了姻亲,北漠何需掺和进来。如今可好,这代价都让淮书一个人来负担。”

一时间,气恼和伤心一齐涌上心头,我吸了吸鼻子。

“她害得小稚命悬一线,又要淮书的命……”我抹了抹眼角,“她这是在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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