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故地重游
公路上驶来一辆公共汽车，在停车站，走下来一位英俊少年。他身背画夹，一手拎一个大提包，一手拎一个大网兜，向荷花镇的方向走来。他远远就看见了荷花镇小学十分醒目的酒红色屋顶，远远就看见位于荷花镇西南方向的荷花镇大队的合作医疗室，这两处地方，在地震后依然耸立着，这两处地方是他在荷花镇生活过的一段时间里最熟悉、最亲切不过的地方，也是经常出现在他梦境的地方。他此次来荷花镇，是奉父母之命也是自己的意愿前来看望玉如清、玉博涵母女俩的，也是为他童年时期的美术启蒙老师白云鹤来上坟的，再者就是故地重游，重温童年时代与玉博涵一起绘画、玩耍、学习时的难以忘怀的旧梦。
荷花镇小学后花园被毁掉了，他再也看不到昔日令人赏心悦目的“世外桃源”了，它随着白云鹤的灵魂一起升入天国了。那“世外桃源”的原貌永驻在他记忆宝库里，永远清新美好！
荷花镇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是如火如荼的时期，真是美不胜收。他要坐在树冠如同华盖的大槐树底下的青石板上画几幅画：“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清水出芙蓉，出污泥而不染。”……
也不知现在玉博涵在干些什么？在画画？在读书？在帮妈妈干活儿？玉阿姨的病情怎么样了？但愿玉阿姨的病早些好起来，给玉博涵一个温暖的充满舒心和愉快的家，使玉博涵不再忍受着心灵的痛苦去学习去生活。卓然是多么的希望自己心目中高洁、灵慧、清纯的女孩生活在快乐和祥瑞之中。然而残酷的现实却给天使般、美玉般的女孩设置了重重的坎坷不幸。这就是难以抗争的命运吗？真的有神灵在主宰命运吗？为什么要对天使般善良纯真的少女加以惩罚？对她这么的不公平？如果宇宙间真有神灵存在，那这位主宰命运的神灵也是个十足的大混蛋，根本不懂得真、善、美和假、恶、丑，良莠不分，它欺善怕恶，糊里糊涂地主宰宇宙万物。
不知不觉，卓然走进玉如清家的院子里，玉博涵正从压水井里压水给院子里的菜畦浇水，代素素在看畦口，玉如清用拿小锄头在除菜畦里生长出来的杂草，她们各自忙着各自的的手中活儿，谁也没有发现卓然的到来。
卓然亲切地打着招呼：“玉阿姨，博涵，你们在忙着干活呢，我来了，我也来加入您们的队伍帮你们干活。”
听到卓然的声音，玉如清、玉博涵、代素素都停下手中的活儿一起把目光向卓然投去，又一起惊喜地迎了上去。
玉如清接过卓然手中的东西亲切地说：“卓然，累不累，离开荷花镇好多年了，你能来看我们，我们真是高兴。快进屋坐下休息吧，看把你热的，头上都是汗，拿把扇子扇扇。”
玉博涵调皮地说：“卓然要来我们家，也不事先打个招呼，看你冷不防地出现了，倒让我们吃了一个大大的、意外的惊喜。”
卓然开心地笑笑：“嗯嗯，我就是想要给您们送一个意外的惊喜，我的目的达到了。”
代素素忽闪着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盯看着卓然假装生气地说：“喂，卓然，几年不见长大了长高了长成大小伙子了，你还认识我是谁吗？是不是都不认识我了，都不跟我打招呼。”
几年不见，如不仔细打量，卓然还真有些认不出眼前这位纯朴、端庄、漂亮的女孩子就是他的童年伙伴代素素，仔细看，代素素童年的影子依稀还在，见到童年的伙伴自然亲切无比，卓然却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惊讶地打量着已经长成美丽少女的童年伙伴代素素：“请问您是哪位？恕我眼拙，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请您自我介绍一下吧。”
“哎，真没劲，我是代素素呀，我的变化有哪么大吗？”代素素信以为真地有点沮丧。
“跟您开玩笑呢代素素，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你呢，我们的童年时代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我会永远铭记心间的，代素素，上高中了吧。”
“嗯嗯，这还差不多，这还说得过去，我说呢，你真成了贵人了，贵人多忘事，我现在在镇中学上高一年级。”代素素顺手递给卓然一把扇子。
进了房屋，卓然打开大网兜，从里面拿出已煮好的、红色的令人馋涎欲滴的海螃蟹，顿时鲜美的海味弥漫在空气中，卓然给每人手中送上了一只：“玉阿姨、博涵、素素你们快吃吧，尝尝海螃蟹的味道鲜不鲜，这些螃蟹是我从落潮的海滩上拾回来的。”
“好大的螃蟹，真是好看极了。”玉博涵喜欢地把螃蟹拿在手中象观赏艺术品似的观赏着。
卓然又拿出海螺、海蚌、海蛎、海蛏等好看的贝壳放在桌子上。玉博涵和代素素瞪大了好奇的眼睛：“这些都是大海里的东西吗？”
“是的，这些全是我从海滩上拾回来的。”
“故事里说，海底世界丰富多彩、非常神奇，海里有海龟、海马、海星、海葵等等各种各样的海鱼，还有鲜花般美丽的珊瑚，有许许多多五光十色的贝壳，卓然，你都见过吗？”玉博涵好奇地问。
“的确海底世界丰富多彩，我听我爸爸妈妈讲，海里有山峰、有峡谷、有森林、有草地、有花园般美丽的珊瑚丛世界，有种类繁多的鱼类贝类，我见过的就有限了，我只在海的岸边停留过，光着脚丫子在如黄金般美丽的沙滩上奔跑，干净的海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着我的脚丫子，温暖又湿润，温和的阳光照耀着金色的沙滩，贝壳、海螺悠闲地在沙滩上晒着太阳，小螃蟹非常可爱，威风凛凛的横着行走，走得飞快，小海龟悠闲地慢悠悠地爬行，好玩极了。”卓然回答。
“卓然，你家就住在海边吗？”代素素追问。
“离海边不远。”卓然点点头。
“那你可以整天都能吃到海味了。”
“天天能吃到鱼虾，盐碱滩上随便一个坑坑洼洼里都有数不尽的鱼虾，想吃随时可以去捞，鱼虾是渔民们的家常便饭。”
“你真是去了一个好地方。”代素素羡慕地说。代素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品尝到海螃蟹的味道，味道的鲜美使她久久不忍把含在口中的海螃蟹肉咽下去，她太珍惜这难得的口福了，她长这么大，一直都在半饥半饱中度过来的，她并不贪图有好吃的，只要能吃饱肚子就心满意足了。听到卓然说起他所在的地方到处是坑坑洼洼，坑坑洼洼里面有许多鱼虾时，她无限憧憬地想，要是她出生在那个地方该有多好啊！她不奢望吃到海螃蟹海鱼之类的美味海鲜，如能天天捉到小鱼小虾来填饱肚子那就是最大的幸福和快乐了，她非常想去看看那个她没有去过的有许多鱼虾的地方，她甚至想，如果国家允许搬家的话，他们全家会毫不犹豫地搬到那个有许多坑坑洼洼，坑坑洼洼里有许多小鱼小虾的地方，就不在为吃不饱肚子而发愁了，她会和姐姐、弟弟在放学后一起去捞小鱼小虾来维持家庭生活的温饱问题。说真的，代素素想去看看大海的愿望，就如同小时候跟玉博涵和齐昊明一起要去远方的山中寻找神仙，跟神仙去讨要宝葫芦一样的坚定。现在长大了，在学校学了不少的文化科学知识，但她还是似信非信地想往远方山里的神仙和神仙的宝葫芦。
玉大夫曾经告诉过他们，神仙和宝葫芦是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一种想象和寄托，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海是真实的是真实存在的，海边的坑坑洼洼里是有鱼虾的，她坚信卓然是不会欺骗她的，她一定要去看看这个心目中美丽的地方，非去不可。小时候她老是幻想她没有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她没有去过的地方是天的尽头吗？目力所不及的地方是天边吗？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呢？她长这么大还没坐过汽车呢，不像玉博涵汽车火车都坐过。每当看到公路上奔驰而过的公共汽车时，心里便产生许多的羡慕，那坐在汽车上的人们一定非常的神气，他们一定是不一般的人物。啊！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诱惑，代素素年少的心骚动不安，她年少的心飞向了远方……
“听说大海里的水又苦又咸，我们吃的咸盐就是海水晒干而成的，是这样吗？”玉博涵对大海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点不错，咸盐就是海水晒成的，离我们小渔村不太远的地方，就有一个特别大、特别大的晒盐场，咸盐堆积成一座座一眼望不到头的白色咸盐山，我们吃盐时都是到那里去随便取。”卓然愿意回答他知道的所有问题。
“海是什么样子的呢？海很大吗？海很宽阔吗？”玉博涵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卓然发问。她读过安徒生的童话故事《海的女儿》，她还能背诵下来其中的片段：“……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的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澈，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是很深很深，深的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一直达到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连接起来才成。海底的人就住在这下面……”但她对海的认识是肤浅的，只知道海的成分是水，只知道海水与河水的区别就是一个是咸的一个是无味的。“卓然你能具体地形容一下大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吗？”
卓然不慌不忙地从画夹里取出好多幅他画的关于海的图画，有水彩画有水粉画有速写画。
玉博涵如饥似渴地激动而兴奋地把这些画摆开来，一张一张地欣赏。这是一个神奇的缥缈的她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宁静的早晨，蓝色而平静的大海与天相连，一轮红日从水天相连的海平线上喷薄而出，烂漫的云霞如同鲜花的魂魄柔美婀娜地陪伴在它的周围；
广阔的苍茫海面上，蓝色的海水拍击着岩石，激起丛丛白色的浪花，一只白帆船迎着风浪向远方的目标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之中；
退潮后的露出带波纹的金色沙滩上，放着许多五光十色的贝壳，一位少年站在沙滩上手托着一枚精致的贝壳在凝神观看，似与贝壳做着心灵的对话；
蔚蓝色的大海上，有一形状怪异的岛屿，岛上若隐若现着点点红色、绿色，使灰蒙蒙的岛屿充满了灵性；
大海边，沙滩上，海风吹起阵阵浪花，一位端庄美丽的织渔网的姑娘安详地端坐在海滩上专注地灵巧地穿动着手中的梭和线；
朦胧的夜色中海面上有点点渔火，海滩上站立着许多为迎接归帆亲人高举马灯为信号指示靠岸地点的人们，每一盏灯都是一片温暖；
苍茫的大海，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
玉博涵和代素素陶醉在了这充满神奇、浩瀚、力量、伟大的意境中，大海有着无穷的吸引人的魅力。玉博涵爱不释手地一遍又一遍地贪婪地在卓然描绘的大海画境中留恋，似听到了大海在向她招唤，她被大海迷住了。她情不自禁地说：“大海，我崇敬你的容纳百川，能哺育万千生灵的浩瀚博大！我喜欢你宁静时的温馨与浪漫。我佩服你在动荡时的粗犷与豪放。大海，我一定要去领略你的风采。卓然，带我和素素去看大海吧！让我们身临其境与大海结识交朋友。”
“对，卓然，带我们去看大海吧，我完全被你画中的大海迷住了。”代素素恨不得马上插上飞翔的翅膀飞到心目中向往的大海边。
“好吧，我一定带你们去看大海。”卓然微笑着点头答应。
从小没出过家门的代素素对要去看大海的事情表现的非常亢奋和神往。她所在的荷花镇中学就是她走得最远的地方。这个暑假奶奶交给她的任务她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超额完成了，妈妈交给她的任务也超额完成了，剩下的日子奶奶说了由她自己来安排，她已经打算好拿出半天时间帮着弟弟去河滩上去打猪菜猪草，剩余的时间就是看书或帮姐姐干些家务。此时卓然突然“从天而降”，带来了大海的气息和诱惑。卓然画的大海是那么的迷人，海滩上的贝壳晶莹闪光又可爱，织渔网的姑娘灵巧又漂亮……代素素脑子里全是大海的图像，挥之不去。她把要去看大海的愿望对哥哥和姐姐们说了，他们都同意她去看大海，同意她去开阔眼界。
在玉博涵和代素素的陪同下，卓然又一次走进了荷花镇的小学校园，他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教室看到自己在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的场景；仿佛看到了白云鹤老师在学校后花园的鲜花丛中指导他和玉博涵画画的情景；仿佛看到了他与全校师生共同在大操场上做广播体操的场面；仿佛看到了他与同学们在课外参加打乒乓、打羽毛球、打蓝球、跳高、跳远、跳绳等体育活动；......
卓然和玉博涵在缤纷的田野上采集了两大束鲜花怀抱在胸前，心情十分沉重地来到白云鹤的墓地，他们两个人把鲜花摆放在白云鹤的坟前，深深地向他们敬爱的白云鹤老师鞠了三个躬，此时的两位少年已是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两位少年为他们敬爱的白云鹤老师的坟头添上了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