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哭郎
她停住了往前探索的步子。
故事俗套的可怕。
镇民以信仰之心不纯的理由拒绝了刘婶,她的台上发疯哭喊,而台下的人犹如观赏到一出极妙的戏份,愉悦,自得。
其他的人信仰神明的心也不纯粹,他们之所以愿意在这里,神情庄严的期待,或许只是贪恋这种决定他人命运,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
反正他没有错,他只是跟随着大众。
枪响了
你看见是谁开的枪了吗?
我看不清
他站在道德制高点,他在阳光下……
一夜之后,台上的人一死一疯。
婆婆无知无觉的回来,带回了治疗疾病的药方。
谎言被揭穿,妖僧落荒而逃。
而一直自欺欺人的镇民,也不得不清醒了起来。
一切的一切像一出荒诞的闹剧,但悲剧却是真实的,悲痛也是真实的。
刘婶吊死在被审判的高台上,她穿着红裙子,舌头吊的老长……
顾昔漾和耿溏回到地面上。
和耿溏告别之后,顾昔漾直接去找了刘婶。
她们约定好了的。
其实顾昔漾心底并未有什么触动,她在这一切荒诞又狗血的巧合中,准确的觉察出了幕后的推手。
npc与玩家,都是神明的游戏。
悲惨是被设定好了的,因为神明无聊了,祂们需要通过悲惨,去制造一个别人眼中的boss。
顾昔漾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沉入谷底。
刘婶与她正式讲开,顾昔漾加入他们,目的是毁灭这个副本。
顾昔漾唯一的要求是,把时间提前,她已经没有耐心在等到七天后了。
顾昔漾当真光明正大大的进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那个荒芜的院子。
她走进“鬼拍手”的阴影之下的瞬间,阴冷的视线就瞬间锁定了她。
顾昔漾淡定的后退一步。
“我是友军。”她道。
女鬼从黑影中现出身形。
孩童的哭泣声突然在砖房内响起。
女鬼神色一变,明显的慌乱起来。
顾昔漾念到: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的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重复了三遍,哭声终于停止。
顾昔漾看向女鬼。
“你怎么不进去?
你的孩子很想你。”
女鬼摇摇头,看向顾昔漾的目光仍然带着警惕。
“你知道我们是玩家?”
顾昔漾突然开口。
女鬼愣住,没有看她,神色怏怏。
顾昔漾知道她是默认了。
“我其实一直在想,他们口中所谓的副本是轮回制还是一回制。
如果你知道我们是玩家,还对我们抱有这种厌恶与倦怠的话,我大概已经有答案了。”
顾昔漾走进砖房,砖房外看着破旧,内部到别有洞天。
焦黑的痕迹被温馨的暖黄色壁纸所覆盖。
婴儿床在房中的一角,顾昔漾走近,对上一具干枯的焦炭。
顾昔漾视而不见,她拿起婴儿床上的摇铃,语气温和。
“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她不敢进来,你就不能主动走出去吗?”
焦炭发出咔嚓一声响,似乎在回应顾昔漾的话。
她退出房间,认真给女鬼提出建议。
“我知道你现在很愧疚,你可能不太清楚,有个孩子在你手下逃了出去,他叫刘誊。”
“我一直讨厌你们这种磨磨蹭蹭的好人,明明下手又快又狠,等事情都做了,又开始迟来的愧疚,你又能感动到谁呢?
干脆坏到底好了,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你顺着我的思路想好了。
那些镇民害死了你的孩子,所以你报复回去,在春神祭上以牙还牙,很公平。
你自尽之后成了鬼,又真正的屠杀了那些真正的凶手,但你也种下槐树,以自身鬼气温养那些孩子的魂魄,嗯,偿还了,很公平。
所以,你没必要愧疚,跟这件屋子有结界似的,拒绝见你的孩子来惩罚你自己。”
顾昔漾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
女鬼看向她的目光终于抛弃了偏见。
“可我杀了你的同伴。”
顾昔漾耸耸肩:“技不如人而已。”
“我准备毁灭这个世界。”
顾昔漾笑了:“我帮你。”
她说。
“你们在这个副本里轮回了一遍又一遍,将被设计好的悲惨经历重复了一次又一次,恨是应该的。
神明拿我们当玩物,当乐子,那我们毁了它一个副本,很公平。”
幼小的凶灵一点点挪动步子,出了它从未出过的屋子。
“妈……妈……”
它叫到。
女鬼一愣,她蹲下去,温柔的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顾昔漾静静的等到了晚上。
她推开门,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在一扇门前,顾昔漾停了下来。
她掏出手里的匕首,指腹抿过刀侧,然后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把刀擦着她的脸颊划过。
刘强神情癫狂,他双手握着刀柄,呼吸声粗重的如同轰鸣的发动机声。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刘强的眼中甚至看不到顾昔漾的样子,他只知道,死神的镰刀触及到了他的脖子。
只需要手指一动,他的生命,就将被收割。
顾昔漾的眸子很亮,像染着火焰。
“你该死了,我还要出去看戏呢。”
刀刃扎进肉体,鲜血迸溅上顾昔漾的脸颊。
她随手抹掉,转身碰到了女鬼。
顾昔漾微笑:“我替你完成了今天的名额。”
“谢谢。快走吧,婆婆动手了。”
女鬼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带着顾昔漾往前走。
恶灵抱着她的脖子,发出睡梦中甜蜜的呓语。
火光映红了天,也惊醒了玩家们。
无数鬼魂在火焰中尖啸。
顾昔漾又一次对上了刘誊的视线,半人半鬼的少年对她释然一笑,满是解脱。
纸人们包围了整个镇子,猎杀逃窜出的镇民。
婆婆走近顾昔漾,将一个方正的小盒子塞进顾昔漾手心。
“这是你创造出的纸人。
很神奇吧?就像神明造物。”
婆婆对她眨眼,似乎又暗示了她些什么。
顾昔漾没有问。
她们安静的欣赏火焰燃尽一切的盛景,副本快要成了灰烬。
婆婆对着顾昔漾慈爱的笑了笑,然后带着无数的纸人毅然走进火里。
女鬼在最后跟上。
恶灵在消散的瞬间发出银铃般的甜美笑声。
副本在火光中逐渐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