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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把戏 第33节

秦良庆转身,一怔。

方忆过去,“你说吧。”

秦良庆说,“跟我来。”

他带她去了阳台,长脚高凳子,方忆坐上去,懒洋洋伏在上面。

看出去,视野开阔,远山、繁星、农家灯火,尽收眼底。

乡村的夜没有噪音,除了蛙声虫鸣,以及偶尔两声狗吠,安静惬意。

只是空气中浮荡着白天的热,一点点蒸发掉。

这无关紧要,一切已经够美了。

方忆感叹,“如果有酒就好了。”

耳边一声笑,低沉沉的,震在她心上,发麻。

“下次。”秦良庆说,“如果你还有心情。”

方忆挪了挪身体,转头,支着下巴看他,“就现在吧,想喝你的杨梅酒,我看快到底了。”

她笑,“想喝酒的时候就要喝,随心随性,才不会留下遗憾,知道么。”

“嗯……”

“你去倒两杯上来,一点就够了,我等你。”

秦良庆被她说服了。

秦良庆下楼,倒了两个半杯杨梅酒。

外婆还没睡觉,她看见了,问,“怎么还喝上酒了?”

秦良庆“嗯”了一声,“喝着玩。”

外婆笑,“少喝点,自己心里要有点数。”

秦良庆点头,“好。”

回到书房阳台,方忆拿手机对着天空,镜头里一片漆黑。

听见他的脚步声,她收起手机放到一边,“可惜了,这么美丽的夜空,他们却看不到。”

秦良庆递过去酒,笑了一声。

方忆放到鼻子边,深深吸气,“好香。”

她抿了一口,“不过有人共赏月色,也不算太可惜,你说是吗?”

他没有接话,沉默片刻,把手里的另一只酒杯搁在阳台上,“介意我抽烟么?”

方忆耸了下肩,自己的酒杯往他酒杯上轻轻一碰,“随你。”

秦良庆摸出烟衔在嘴里,他没急着点燃。过了一会儿,他取下来夹在指间,“方忆。”

“嗯?”

秦良庆看着她,目光深沉,“你对我有意思?”

方忆心颤了下,她笑,“你发现了?”

秦良庆跟着她笑,“不难发现。”

方忆问,“你呢?”

你呢?你对我有意思没?

秦良庆没犹豫,“有……”

方忆勾起唇角。

“我和你一样。”秦良庆说,“但是——”

方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但是什么?”

秦良庆低头点燃烟,他吸一口,眯着眼睛,从鼻子里哼出来,“你知道杜慧为什么和我分手么?”

方忆如实道,“知道一点,我猜得出全部。”

秦良庆不意外,“很好猜对吧?”

方忆不置可否。

秦良庆说,“我给你说说我的家庭情况吧。”

方忆闻着酒香,“好,我听着。”

“十一月十一不是我的生日,事实上,没有人知道我哪天过生。”秦良庆顿了下,“那天,我妈刚好捡到我。”

方忆不意外,那次在何清家里卸指甲油,何清提过一嘴。

但她仍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你不是阿姨亲生的?”

秦良庆说,“我妈那样的状态,她没结过婚,怎么生孩子。”

方忆沉默。

秦良庆叹息,接着说,“我妈的智商和七八岁小孩差不多,她什么都不懂……她还有天生的癫痫病,一旦病发不得了,平时必须要人守着……外婆年纪大了,她也需要人照顾……家里这种情况,离不得人,我不放心。”

方忆听着,不由心疼他。他看着魁梧强壮,心肠却如此柔软。

她问,“阿姨的病,去医院看过医生吗?”

秦良庆食指轻轻弹落烟灰,“嗯,看了。她的病是从娘胎肚子里带出来的,神经上的,医生治不好,只能靠药物稍微缓解一下。”

他衔着烟,声音模糊,“如果我妈不把我捡回家,我多半死在路边了。她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非亲非故的,辛辛苦苦供我上学,把我养大。人么,不能忘恩的。”

方忆用欣赏而怜惜的目光看着他,“阿庆哥,你真好。”

秦良庆怔了怔。

别人都说——

“你疯了吗?”

“你个大傻子。”

“你不应该这样。”

她却说——

“你真好。”

他喉结上下滑动,心情激荡,难以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好气,码这一章,不知不觉打了两个瞌睡。

晚安。

谢谢你七哥哥、萝卜是会开花的萝卜投地雷,破费啦。

☆、第26章

26.

夜是寂静的, 她的眼睛是明亮的。

明亮而柔软的。

秦良庆陷进去, 他情不自禁笑了,摁灭烟, “你想听听外婆和我妈的故事么?”

方忆点头,“嗯。”

秦良庆又点燃一支烟,她忽然伸手, 从他嘴里拿掉, 随意放在阳台上,让它自己燃灭。

他一怔,低笑出声, “我外公……当然我没有见过人……他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一见是个没带把的,就要把我妈丢了,外婆哪儿能答应?后来外公就琢磨着悄悄把她扔进后山废弃的水井里面淹死, 幸好外婆有所察觉,及时拦了下来。别看外婆个子小小的,脾气可大……”

说到这里, 秦良庆想到自己小时候调皮捣蛋被外婆教训的场景,笑了笑, 随后敛收,“当时她太生气, 和外公吵得差点打起来,一怒之下就跟他离了婚,什么都没要, 带着我妈离开。”

那个年代的人都觉得离婚丢脸,可外婆一点都不在乎,她很固执,从自己肚子里落出的一块肉,儿子也好,女儿也好,她有本事生就有本事养。

她带走女儿,给她取了名字,跟着自己姓秦,单名一个珍——

意思是她很珍贵,值得被珍惜。

刚开始就是过得苦了点。外婆在一家餐馆当洗碗工,每天就待在后厨,坐着小板凳,把秦珍绑在背上。可以说,秦珍是在外婆背上长大的。

秦珍小时候挺可爱,长到十二三岁,这种一如既往的“可爱”就很折磨人了,再加上她第一次病发情况恐怖,外婆把她带到医院一检查,先天性的弱智和癫痫病,诊断结果出来,外婆几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既定事实,除了认命,又什么办法呢?

没有别的办法。

外婆咬着牙,捡过狗屎换粮食,也到地主家做小活受了不少憋屈气,但她愣没没抱怨过一句话,让秦珍生活得欢欢喜喜的。

方忆眼眶湿润,“外婆好厉害。”

外婆是英雄,是独独属于秦珍的英雄。

但这并不妨碍方忆崇拜她。

她印象中秦良庆的外婆,随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和颜悦色的,心态好,看得开,很招人喜欢。

如果不是秦良庆亲口说出来,方忆压根想不到老人这辈子经历了这么多苦难。

她由衷佩服外婆的乐观,老人坚韧善良,难怪秦良庆能吃苦活得糙,心肠却软。

秦良庆看着她泛起雾气的双眼,心脏紧了紧,他说,“我妈把我捡回家,但我是外婆一手带大的。她们俩,一个人救了我的命,一个人让我这条命活下来,所以,不说让她们过上多好的日子,我肯定会让她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给她们养老送终,你懂吗?”

方忆点头,“我懂,你应该的。”

秦良庆瞥她一眼,“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学了家装设计却回这里当个开车师傅?说我浪费天赋么?”

“嗯……我不好奇了。”

何清已经和她说过,她早已了解了。

秦良庆微微困惑。

方忆说,“阿庆哥,你做得对。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和你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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