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轩辕薰儿
院门推开一条缝隙,挤进了一颗白净面皮的小脑袋。
是轩辕承宗,轩辕承烈识得。
轩辕平峰成人极早,束发的第二年便结婚了,只是子嗣一直很不兴旺,一个妻子,十五个妾侍,生养了十几二十几个女儿,儿子却只有两个,轩辕承宗是长子,与轩辕承烈一同在轩辕私学就读的。
突然来到了自家,轩辕承烈知道,这应当是轩辕平峰回转家中之后,向轩辕承宗吩咐了的缘故。
见了蹲坐在轩辕承烈肩头的小馋虫,轩辕承宗眼睛一亮,也不待院中诸人应答,一把推开了院门,飞跑着,径直向轩辕承烈奔来。
不过,当风不破抬起过头,望向他时,轩辕承宗却是急急的停住了脚步,返身窜回了门边,口中,更是发出一声见到鬼怪妖魔一般的凄惨叫声。
这是被风叔的脸吓到了。
轩辕承烈知道。
平素出行时,风不破都是用布巾蒙着面孔的,只有在家中,茗娘和自己都习惯了这份面目,就没有如惯常的那般,蒙上了布巾,适才皮子薛进到家中,原本是打算遮掩的,但又是忙着拾掇猎获,又是忙着与那奸商耍弄心计,之后还急着平息轩辕承烈的讹诈,也就忘记了再戴上面巾了。
还有个做武将的父亲,胆子还如同初生的幼兔一般,小得这般夸张。
轩辕承烈在心中鄙夷着。
“十一哥哥,等我……”
轩辕承宗刚刚退到门口,门外传来一串稚嫩女音,喊叫中,一个女童跑入门来,险险撞入他的怀中。
六七岁,正是乖巧精灵的年纪,而且面容装扮,也将一副讨喜本钱展露无余,一身月白的衣裙,领口袖口都镶着白色的兔毛,将小脸小手衬得愈发粉嫩白净,细细编织的垂挂髻下,鹅蛋形圆脸纸样白净,几乎占了半张面孔的大眼灵动活泼,再加上直而精巧的鼻子,一张樱桃小嘴,天生就是一副美人的根苗。
小脸上,因为奔跑,已经有些粉红,此际,见了院中诸人,该是觉得自己的行动少了教养,有些羞涩,更是红的厉害,不过,也因此而现出她的精巧可爱。
虽然面色潮红,但是娇俏女童的一双乖灵却没有现出怯意,神情也未现出慌张的异样。
停住急步,变作缓缓而行,初时,还有些犹豫惧怕的模样,脚步轻盈中有些虚浮,可是三五步后,应是心中安稳,脚下固然少了犹疑,便是腰杆,也在逐渐的挺直,及至后来,一个小小人儿,竟生出不输李明德老娘出迎贵客时的端庄大气。
浑身上下,只有贪馋的望向小馋虫的两只大眼,方才暴露出她本有的年纪,。
反倒是轩辕承宗,依旧惊魂未定,期期艾艾的跟在女孩身后,走得心惊肉跳,一副随时拔脚逃走的模样。
及至行到近前,收了两只一直望向小馋虫的眼睛,两脚立定,乖俏女童敛衣肃容,理正了头发,方才对正了风不破,侧身屈膝,盈盈下蹲,深深施了个万福,之后又转向了茗娘,行云流水一样舒畅的动作中,稚声香脆,
“伯伯万福……”
“三伯母万福……”
“可唤不得伯母,若小大姐愿意,唤我姨娘便可了……”
茗娘虽有品阶,可依旧是妾侍的身份,按照大赵的律法,终生不能登堂入室成为正妻。
待茗娘慌手慌脚立直了身子,还过了礼,女童才又转向轩辕承烈,
“哥哥万福……”
模样俏丽固然是天生的一份讨喜本钱,但是在风不破一张成人看去都觉惊怕的面孔面前,乖俏女童神态从容,声音平和清晰,举止中更是端庄大气,丝毫没有显露出畏惧的模样,这份明显是经过礼仪教范仔细训导的精彩,也给她增添了许多惹人爱惜的分量。
更让轩辕承烈好感顿生的是,一声三伯母唤出,小女孩显然该是知道自己家中情况的,可没有先与地位最尊的自己见礼,而是先向风不破施礼,明显是按性别序齿排出的顺序,这虽然于礼仪之道有些不合,但却能看出她不讲尊卑只论人伦的本性。
而且,见过礼后,径直转向了茗娘,丝毫没有等待还礼的犹豫,更是说明,在小小人儿心中,她是将风不破看做是自家的亲近长辈,而不是一个年岁最长,可地位卑下的护卫。
这样一个精致乖灵的小讨喜,可惜不是自家妹子。
正遗憾着,女童凑近前来,微仰着脑袋,看向轩辕承烈:“你便是九哥哥么……”
九哥哥?
轩辕承烈望向茗娘,欲要得了答案,却不防,回望来的一双杏仁俏眼中,也是满满的困惑。
只有轩辕承宗知晓答案了。
轩辕承宗此际倒是回复了精神,见了几双投来的眼睛,很有些手足无措的难受模样,不过,人还是依旧如学堂中那般的机灵,张口解说道,
“承烈……哥哥……”
“你有所不知,今早家父说过,你本是我同宗兄弟,你排行第九,这是山长的三女,名唤薰儿,一直在后宅中生活,极少到咱们学堂的前院,故而,旧日里你未曾见过……”
虽是同窗,但是轩辕家子弟众多,仅在学堂中就有十几个,而轩辕承烈又是性子沉闷,不善交游,平素里两人并不亲近,曾经,他的胸口还挨了轩辕承宗一记拳头,这些经历,虽谈不上什么仇怨,但说起来,确实不是美好的记忆。
轩辕承宗比轩辕承烈小了一岁,唤声哥哥理所应当,此际,他这一声哥哥叫的吞吞吐吐,含含糊糊,若不仔细倾听,甚至都不知道他唤出的名字是哪个,想来心里颇不情愿,只是被自家父亲压着,才不得不喊叫出来。
有无这种素不亲近的弟弟,轩辕承烈很不在意,只是这一番介绍,与眼前的讨喜精灵有了亲近由头,是看在这个便宜妹子份上,轩辕承烈就懒得与轩辕承宗计较。
不知不觉间,昨夜的烦恼因为轩辕薰儿的到来减淡了不少,手抚上了小小脑袋,
“你若喜欢,唤我九哥哥就是……”
“九哥哥若肯陪我玩,我自然喜欢,家中的哥哥可是不愿陪薰儿的……”
小小年纪就知道拿了资本讨价还价,十足的精灵人物,轩辕承烈更是欢喜,
“哥哥自然喜欢陪着薰儿玩的……”
“那一会儿九哥哥便陪薰儿玩耍可好……”
“为何是一会儿,现下你要做什么……”
轩辕承烈有些疑惑地问道。
轩辕薰儿却没有回答,转身走近风不破,仰起一张白嫩小脸,说道,
“伯伯,薰儿可否摸一下你的脸……”
“为何啊……”
风不破似乎是也很喜欢这个乖巧人精,停了手中的活计,蹲下了身子,将脸凑近了,和声问道。
“爹爹以前在薰儿害怕时曾经说过,所有的害怕,其实都是人自己本心生出来的,若是找出恐惧的根由,摸过之后,便不会再受到惊吓了……”
“伯伯的脸让薰儿有些害怕,故而才想摸摸……”
怯怯的伸出白嫩小手,一遍遍的轻轻拂过,收回手后,轩辕薰儿又努起小嘴,向着风不破的脸颊吹出几口细嫩香气,未等别人询问,就娇声脆语先行解说了,
“伯伯这般模样,应该受了许多苦楚,爹爹说过,他疼痛时,只要薰儿吹气了,会立时消减了疼痛,此番,薰儿便是想让伯伯少些疼痛……”
相貌娇俏,为人懂礼,不但有大家闺秀懂礼大度的模样,小小年纪还生了一副好大的胆量,更兼性情还很是良善,真不知道山长是如何教诲出来的。
含笑看着乖俏小人与风不破亲近,轩辕薰儿却转过身来,望向了轩辕承烈。
“九哥哥,爹爹说你近日收了一只小豹子,这便是么,它可有名字……”
“这便是了……”
正苦于没有与这小小人儿亲热的理由,没想到轩辕薰儿居然主动送上了一个,而且还是自己进山捕猎时最得意的收获,心情大好之下,轩辕承烈一拍肩头,扬声说道。
“它叫小馋虫……”
已过黎明,将要到了豹子们休憩的时间,小馋虫虽然蹲坐在轩辕承烈的肩上,但是双目微闭,已经进入了昏昏欲睡的懵懂状态,身子也左颠右倒,摇摇欲坠,陡然的一掌,登时打破了它勉强支撑身体的平衡,掉落向地。
好在,豹子以动作灵敏傲视山野,小馋虫反应也极是快捷,倏忽之间,就由昏沉转为清醒。
虽然并不畏惧爬上跃下,但是小馋虫明显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滑落中,探出前腿利爪,勾住束着衣服的腰带,借着这份助力,不但止住了坠势,身形更是由下坠变为攀爬的上仰,之后,也不犹豫,小爪子一拨,小身子一拱,钻进了轩辕承烈的怀中。
只是,小东西显然不满轩辕承烈那让他丢丑的一掌,探出头来后,不仅挤出了一声粗粗的不满,还翻出一串白眼。
一串动作,迅捷如电,直把轩辕薰儿看直了眼睛,之后的白眼,更是逗得她裂开了红润小嘴,轻笑起来。
“好灵捷的小兽,只是名字土气了些,九哥哥为何不给它取个好听些的名字,现下改掉了如何……”
为了方便玩耍,轩辕承烈从怀中掏出小馋虫,蹲下身子抱在怀里。
轩辕薰儿也随之蹲了下来,虽然还有些畏惧,蹲的稍远一些,不过言语中,将她对小馋虫的喜爱展露无余。
“小馋虫已经知晓了自家名字,不好改了……”
“为何……”
“它笨,不似薰儿那般聪明……”
“九哥哥,我摸摸小馋虫可好……”
“自然无妨……”
轩辕薰儿小心伸出白嫩小手,在小馋虫身上极快的一掠,随即身子便跳向后面,见小馋虫没有敌意的反应,就大起了胆子,凑近了,又是轻轻一抚立即跃开,怕极了的模样。
三番五次,轩辕薰儿见小馋虫没有反抗,便不再跃开了,与轩辕承烈一起蹲了,小手挠着小馋虫的皮毛,笑个不停。
到了困倦的时候,小馋虫自然少了许多精神,只是稍稍清醒了十几息,小家伙就又倦怠起来,满满的张开了嘴巴,打了个小小哈欠,之后,一双大眼便眯起了,小脑袋也软向了轩辕承烈的小臂,当做了枕头。
“九哥哥,我也要抱抱……”
看着小馋虫的无害模样,轩辕薰儿胆子大起来,伸出小手。
“承烈不要……”
一旁的风不破原本已经放下心来,带着笑意,手上忙着用刀子分离野鹿的皮肉,眼睛却在时时关注着这对便宜兄妹与小馋虫戏耍,见了轩辕薰儿伸出的小手,唯恐小馋虫伤了,赶忙喝止。
“风叔放心,无妨的……”
轩辕承烈原本就想找个时机,向风不破和茗娘展示自家的教训手段,以为小馋虫留在家中敲实了跟脚,现下轩辕薰儿送上来的机会,自是不肯放过。
作势递出时,小馋虫却不肯,因为被惊扰了好梦,对轩辕薰儿的体味还很陌生,小家伙对着伸向近前的白嫩小手生出了敌意,不但在喉咙间挤出低粗的警告,嘴巴也张开了,露出尚未长成的獠牙。
“馋虫……”
轩辕承烈沉声喝道。
小馋虫对轩辕承烈信任已极,一声呼喝后,立时收拢了乖张,柔顺起来。
轩辕承烈抓了小馋虫的前肢,使上了力气,防着脱了自家的掌控,将小东西凑近了轩辕薰儿,让它熟悉着小人精身上的味道,待感到小家伙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知道已经消除了敌意,才递送过去。
该是被轩辕承烈生出的亲近感染,进到了小小的怀中,小馋虫左右摇晃着脑袋,一阵狂嗅之后,就熟稔起来,小小身子一横,任由着轩辕薰儿在肚腹上抚摸,自己则眯起了眼睛,枕着细小胳膊,继续起被打扰的好梦。
一副懒散中的亲近,不仅让一旁的轩辕承宗好生羡慕,也让轩辕承烈大惑不解,昨夜里,为了让小馋虫认同风不破,他可是几乎喊破了嗓子,而此际,仅仅一声,就让小家伙与轩辕薰儿亲近起来,倚在小小怀中,居然是毫无提防的倦怠。
莫非这小精灵通晓人意,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妹子。
轩辕承烈很想唤起小馋虫,问个明白。
家中来了客人,虽然是两个幼小,但是茗娘还是不肯失了礼数,何况不仅有从未见过那么多的三百两银子傍身,又有野鹿和野鸡做底气,就连腰杆也明显是挺直了许多,辰时将尽之际,一声豪壮的留下来尝尝你们哥哥猎获的野味之后,便揣了散碎银子,挎着菜篮转去了集市上。
“伯伯不必如此,薰儿现下已经不怕你的脸了……”
“其实,我早就知晓的伯伯,还有茗姨娘,父亲说了,男子中,他平生最佩服的是风伯伯,女子中,他最佩服的便是茗姨娘……”
习惯使然,又怕看多了自家面孔吓到了轩辕薰儿,茗娘出门之时,风不破取了面巾,遮盖到脸上,方才继续了活计。
没想到小丫头很是敏感,一个小小举动,竟惹了轩辕薰儿的在意,该是为了证明自家并不畏惧风不破的面孔,抱着小馋虫,左转右转,变作了粗壮身子后面的一条娇俏尾巴,倒是把轩辕承烈和轩辕承宗两个扔到了一边,四目相对,比较起了眼睛大小。
趁着风不破洗手的机会,小人精更是凑到近前,劝慰起来。
“你家父亲那般的人物,还会佩服起我这个女子,小孩子可不许扯谎……”
茗娘一副宴客的架势,很是下了一份本钱。不仅买了米面,还拎回了一尾鲜鱼和萝卜白菜等几样菜蔬。
时下是春初,少有什么新鲜蔬菜,即便这些凡物,也是难得的时鲜,平日里,莫说是轩辕承烈家中,其他中户的人家,也多是用咸菜打发了日常的饭食。
回转时,正好听见轩辕薰儿一番言语,心中很是有些不信。
轩辕平山虽然没有见过,但作为轩辕私学的山长,从轩辕承烈和街坊的闲聊中,不止一次的听过。
人品好,有才学,还是个举人老爷呢。
“薰儿从未有撒谎,便是之前打碎了父亲的笔山,都老老实实的认了,受了惩罚……”
小丫头生了个不吃亏的性子,茗娘的轻言细语,却让她受了莫大委屈一般,声音高出三分,连眼睛都有些湿红,只是不知道打碎的笔山是何种材质,让她好似犯了莫大过错般的在意。
“好了好了,薰儿乖,薰儿不撒谎,姨娘第一次见到,也不知道薰儿的性子不是,你且说说,你家父亲为何要佩服我啊……”
虽没有生养,但是做人母亲的功夫在轩辕承烈身上练得炉火纯青,茗娘见了轩辕薰儿这般模样,自然知道如何消解。
“父亲说茗姨娘你重情明义、贤淑贞烈,忠义仁信更是胜过男子,堪称是节烈妇人的典范,就是请了圣旨,树了牌坊也不为过,父亲还要薰儿多学习茗姨娘你呢……”
不是显贵官员,不是文道宿老,若是给茗娘树立牌坊,只能是妇人的贞节牌坊。
大赵沿袭的汉家文明,千百年来的儒家教化已经透入了寻常百姓的骨髓,儒家一道,礼法甚多,但是归根结底,无外乎忠信二字,虽然时下已经不是太平盛世的年月,但是,朝廷官佐也好,文道诸人也罢,还是愿意供奉起这样的模范,一来乱世中需要有几个样子人物做了榜样,聚拢人心,二来也显出一地的教化功劳。
茗娘是勋贵家眷,有品级的命妇,这样的身份不更证明士人的品行高尚,该着立在世人的头上,俯瞰着众生。
许多人争抢的好事,而且茗娘十四年来的辛苦也足够受得起这份荣耀,但是轩辕承烈还是不愿自家门前立起那书有旌表节烈字样的冰冷物件。
那样,只会让自己将茗娘另嫁风不破的打算生出更多的枝节。
生怕茗娘动了心思,轩辕承烈立时截住了轩辕薰儿的话头,问道,
“你家的父亲也知道风叔……”
话说出口便觉得问得呆傻。
就连一直在外当官的轩辕平峰都知道自家的住址自家的底细,何况是一直在绿安城中,还是自家山长的轩辕平山。
“自然了……”
一扬脑袋,轩辕薰儿小大人样的骄傲,
“父亲说了,风伯伯是一条忠义勇烈的好汉……”
“风伯伯,你这脸如何是这般模样……”
轩辕承宗毕竟是活泼好动的男孩心性,以往虽没有受过冲星捧月般的恩宠,但是终究少有被人撇在一边的时候,受不得冷落,见轩辕承烈家人与轩辕薰儿说的热络,也忍不住插了进来。
“是啊,薰儿也想知道,不知风伯伯方不方便言讲……”
“狼牙棒砸的……”
“父亲说风伯伯的武功很是高明,之前十几个人都捉不到的斡人探子,就是风伯伯用一根扁担擒下的……”
“那用狼牙棒的是什么人,怎么比风伯伯的武艺还要高明……”
“那人叫脱里虎……”
风不破说的轻描淡写,轩辕承烈可是知道那一战的惊险。
旧日里风不破可不止一次将这件事当做心性坚忍的范本。
当日里,风不破带着五名斥候入到宁州城中探听军情,不防泄了底细,遭到城中精锐骑兵的追杀,逃出后,偏偏又撞见带着两个随从在城外游猎的脱里虎。
强敌环伺之下,几个赵军兵士只能拼命相搏,风不破胸腹间挨了一狼牙棒之后,重伤的两个兄弟舍了性命,争抢着,把自家的身体当做了拦挡脱里虎手中狼牙棒的器物,但也仅仅是给他的动作造成了一点点的麻烦,让他的招式稍稍变形了而已。
借着那点变形的动作,第三个,也就是风不破最后一个同伴用抢来的长枪划伤了脱里虎的面颊。
这是寻常战阵中的一点小伤,下了战阵,若是凭着这点伤患去寻医官,不给赶出来,也会被同袍们笑话至死,。
可是这点些微的挫折让脱里虎恨恼起来,撇了已经被连着砸飞了两柄战刀,砸伤了的肚腹,萎靡倒地的风不破,将狼牙棒砸向了那个汉子。
也就是这一点电光火石的机会,被风不破抓住了,抽出靴中的短匕,撞入脱里虎的怀中。
即便是惶急中脱里虎用收回的狼牙棒扫掉自家半张脸,也没有让风不破改了动作,短匕扎进了眼睛之后,才趁着那个无敌人物疼痛之际,捡起了被撇了的狼牙棒,砸碎了一颗硕大脑袋。
“脱里虎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既重自己无敌的名声,又重自己的身体……”
“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伤而已,又不是要命的伤害,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可是就是这一点小伤能坠了他无敌的名头,脱里虎不但理了,还舍了我,转向了我那兄弟,才丢了自家的性命……”
“我那兄弟长枪划过之后,再想抢近至少也是半息的时间,有那段时间,脱里虎能用狼牙棒砸碎我脑袋三五次,还有格杀那兄弟的机会,毕竟,那人也受了伤,而且武艺也不精熟……”
“所以,无论你日后从军也好,做其他也罢,千万莫要太重自己,多虑人,少虑己,方能夺占上风……”
不止一次,风不破如此讲说过。
“脱里虎,是那个伤了大赵第一枪的脱里虎么……”
轩辕承宗惊叫道。
“你知道那个脱里虎……”
这一声惊叫,很是让轩辕承烈吃惊,在风不破的口中,他早知道脱里虎的名头很是响亮,但是绿安毕竟是小城,而且,轩辕承宗还是个未束发的幼童。
不仅是轩辕承烈,风不破也是有些讶异模样,正在洗涮着鲜鱼的茗娘更是停了手中的动作,一脸奇异的望了过来。
“自然知道,那个被称作大赵第一神枪的杨天亮,乃是家父的师兄,在脱里虎手下受伤之后,还在我家将养了一月,那段时日,可没少听他讲与斡狗子拼杀的故事,杨师伯说,那个脱里虎是出名的悍将,大赵有名号的军将折损在他手里的不下二十个……”
说过之后,轩辕承宗忽然眼睛一亮,望向风不破,
“我师伯养伤期间曾经接到一封书信,说他离开战阵之后,脱里虎被人拼了半张面孔,斩杀了,因为这个消息,杨师伯乐得足足醉了两天……”
“风伯伯你脸如此,不会是你杀的脱里虎吧……”
风不破点点头,有些自豪的傲然。
“可惜了,若是不伤在脸上就好了……”
轩辕承宗一副五体投地的佩服模样,可是,佩服之后,面上又生出了遗憾。
也是,伤在其他部位,可以用衣物遮掩,伤在脸上,就不好遮掩了,从风不破只有伤疤的右脸上看,虽然面色黝黑,但是棱角分明,很有些男子的刚硬气质,若不伤了脸,倒是有些耐看。
“又不是卖屁股的兔儿公,男人要相貌有何用……”
轩辕承烈生了一张黄脸,眉目寻常,不是以貌悦人的种子,心底对相貌看得很是淡然,听了轩辕承宗话中的惋惜,只觉得就是在指摘了风不破的错处一般,登时生了怒气,径直将李明德口中学来的一套言语吐了出来。
“胡说什么……”
风不破喝着,一根手指戳打到轩辕承烈的脑袋上,轩辕薰儿在侧,小姑娘还是懵懂初开的年纪,兔儿相公这般的龌龊言辞听了,总是不好,那边,茗娘抛来的眼神都有些嗔责。
“九哥哥说的是,男人靠的是才学人品,父亲说过的,相貌不是男人的立世之本……”
虽然不懂得兔儿相公是何物件,但是轩辕薰儿从风不破和茗娘的举动中察觉出这是一个不好的言辞,略过了,直接说了自家的认同,转向轩辕承烈,
“九哥哥,你莫要做那样的人,否则薰儿就不跟好了……”
我倒是想以貌立世,却没有那样的资本。
想着自家不讨喜的黄脸,轩辕承烈苦笑着,伸手摸了摸轩辕薰儿的小脑袋,算是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