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琴魂(二)

看了眼小夏红扑扑的脸庞，兴奋的表情，说真的，当时我真心动了。如果我现在上去，开了外挂似的弹出了惊为天人的音乐，小夏也许会迷恋上我吧，周围的人会欢呼吧，有星探会来递名片吧，美滋滋！

但我转眼又想起了那个天才少年台上呆滞的模样，想起我家老头的教诲。最终咬牙对肖老头说：“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是我的也跑不了。”转身挤开人群，走了出去。

晚上回家后，肖老头看我真下了决心，就开始得吧的烦我，不停地说一些他的老黄历，我把被子蒙在头上，他就钻进来在我耳边说，我猛地坐起身，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有完没完！信不信我把你咔嚓了”

他稳稳坐在我被子上，手指自己的脖子：“来啊，冲这来啊。”，他的声音平静，但四周的淡淡的白烟好像上了色，越来越深。

这时阳台传来一阵动静，吱扭一声，窗户被推开了，一团黑白相间的东西窜了进来，我的护身符旅游归来了！花屁君直接窜到我床上，眼睛瞪着肖老头，虽然表情很平静，但我看见它尾巴很少见的立起来炸开了毛。

肖老头吃了一惊，看看花花，再看看我，半天冒出来一句：“你们俩年轻人不讲武德，合伙欺负老夫，我命好苦啊。”说完它竟哭起来。

我哭笑不得，把花花抱下床，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或者您另谋高就？”

“我要弹琴,连续弹一周。”

“这个，现在实行每周五天工作日，我想办法连弹五天吧。”

肖老头抹了一下眼泪，苦笑了下：“我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好吧”

“还有每天只能弹4个小时”我继续增加条件。

“老夫在这里也呆了好几百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一天8小时工作制。”

“好好，那就8小时。”我一周后将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肖老头听完，心情又好了起来，笑眯眯地搓着双手：“那咱们今天就开始吧，去哪弹？”

“下周一吧，等我租个钢琴回来，让你安安静静的享受。”

为了满足他，我请了一周的大假，说是回老家。又以1个月的工资租来了一架钢琴。暂时放在了那间空屋。

周一上午，我悠闲的吃完早饭，回到家，坐到钢琴前：“来吧”

“放松你的双臂和右腿。”等他说完这句话，我就感觉双手一阵麻木，并且慢慢向上延申。

缓过神来时，音符已经响起来了。“你这双手也太硬了，该好好拉拉，今天先弹些简单的练习曲”肖老头还不太满意。

不过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在琴键上自如的跳跃，可以弹出那么高难度的旋律，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好容易弹到下午快结束时，门铃响了。我暂时收回了手脚使用权，开门一看，房东大娘瞪着眼睛看我呢，她就住在我楼上。

“小吴啊，你这音响开一天了吧，能不能小点声撒，都打搅别人休息了。”

“啊，我没开音响啊，自己……弹的”

房东从门口挤了进来，看见了空屋里的钢琴，：“你以前学过吧，不过你放钢琴应该跟我说一声，如果我房子租出去了，你得想办法腾地啊”

“我保证明天就想办法”我好说歹说把房东劝了出去，坐在客厅里沙发上开始发愁。

当天我按照空屋的尺寸，网购了30来块隔音垫。

第二天一早我愁眉苦脸，发现这些隔音垫明天才能到货，：“怎么办，老肖，要不你先休息一天缓缓？”

肖老头神秘的笑笑，：“不用，你就看好吧”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又坐到钢琴前，这次老肖没再弹练习曲了，转而弹一些耳熟能详的世界名曲。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有时急促，有时缓慢，本来我还悬着的一颗心，慢慢被吸引了进去。好景不长，没到中午，门铃声又响了。

一打开门我赶紧解释：“您别急，我那个隔音垫明天就到货了。”

房东大娘笑眯眯站在门口，：“不急，不急，没想到小伙子还有一技之长啊，有时间上来教教我家闺女，她怎么练都练不进去。”

“这个，这个”我挠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了，年轻人别不好意思，我闺女才12岁，你最近没上班啊，是不是要考级，赶紧自己练吧。”没等我回答，大娘自己带上了门。

第三天一早，4个大纸箱子快递到了，我赶紧把他们糊在墙上，窗户也当上，缝隙都用胶带粘牢。干完后，快中午，开弹！

不知为什么，想到终于能放松的弹琴了，我心里还一丝期待，就好像以前放学后，和同学一起前往网吧路上的感觉似的。

今天，老肖弹了一些我没听过的曲子，前半部分，欢快自然，曲**绪一直往上，越来越高昂，越来越激动，但中间急转直下，变得消沉。如泣如诉。好像是内心独白，又好像自怨自艾。后半部分，又走向了平静的曲调，又稍带些诙谐。结尾的部分没弹完就嘎然而止。

我还沉浸在其中：“你这些都是什么曲子，我怎么没听过？”

“其实就是一首，名叫《我的一生》”

我问：怎么没弹完？

他说：是啊，我还没弹完。

第四天，我才发现有点小瞧自己个儿了。原来我自己的手速可以达到那么快!,两只手就像两团光来回在钢琴键盘上穿梭。耳朵已经分辩不出音节的此起彼伏。一天下来，肖老头过瘾了，我10个手指头全部磨破了皮，拿冰块冷敷着。

最后一天，我发现有点小瞧老肖了。随着琴声展开，四周雾气越来越浓，由白变青，由青变黑。我来到了一处古代战场，硝烟四起，双方列队就绪，战马嘶腾，突然战鼓响起，如天上炸雷，黑白双方瞬间纠缠在一起，血肉横飞。高潮处渐渐听不到了琴声，此时只身处于宇宙的星空之中，此前精魄人心的战斗在这里显得如此渺小，日月星辰在身边运行，爆发、终结、重生……恍然又来了密林，化身一株小草，独享着风吹日晒，春香秋冬。

等最后睁开眼时，周围紫黑雾气逐渐散去，只剩下这一孤零零的二手钢琴……

“谢谢你。”我和老肖同时说出这3个字，又同时大笑。

片刻之后，老肖说：“老夫此生已无遗憾，就此别过，留给你一枚戒指做个念想吧。”

“客气了，老爷子”

老肖走了，一枚黄铜色的戒指掉在地上，转着圈地滚到了我脚边。上面是一个十字标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没有试戴，叹了一口气，把它收进了储藏柜。

还钢琴的时候，那个小伙看我半天，：“你这租了一个月，怎么跟用了20年一样，瞧这，瞧这，嘶—，感觉它就像被十几个彪形大汉轮了一样。这不行，得罚钱。”

我心里默想，你家才轮钢琴呢，你家全家老少一齐上场光着膀子轮钢琴，脑子突然出现这个画面，笑出声来。

小伙拧着眉头嘟囔一句，陪钱还这么高兴，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