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二)
秦风突笑道:“大哥,来世我们还做好兄弟吧!”丹生道:“你怕了吗?记着!这世上永远都是邪不压正!你我一定要冲出去!心若不死,寿将不终!外面还有许多利国利民的大事,好事,等着你我兄弟合力开拓完成呢!”秦风默语,点头称是,心间热热的突荡起一阵狂风,负起重伤的丹生直往东北角撞去。丹生猝不及防被秦风强负在背上,挣扎要下,却是挣扎不脱,原来背上血流不止,此时已力弱不堪,宝剑难举,拖地而行。
奔至敌前,秦风轻放下大哥,也不恋战,舞掌劈死当面一持枪者,得了枪,左拨右刺,横扫竖挑,瞬间杀出一条血路,待得转身负了大哥丹生欲冲出,那豁口却又复合了!连番数次,均是无果!此时秦风渐渐力乏,汗出如雨,眼见着贼人一步步逼近,将包围圈愈缩愈小,心中苦不堪言,却闻大哥声弱无力道:“兄弟!不要管我了!你一个人赶紧逃吧。。。”秦风泪如雨下,打断了他的话:“要死一起死!莫再多言!”猛地起身,又要去斗,突见西北方天空电闪雷鸣,眨眼到了跟前,“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大地颤抖万物哆嗦,再过几秒,不知何来飓风突至,肆虐狂啸,周边大树死命挣扎摇晃,拦腰“咔嚓!”断了几根。一时飞沙走石,漫天黄尘滚滚,遮云蔽日,裹沙扬面,众贼个个自顾不暇,脚下不稳东倒西歪。丹生突见天生异响,大喜过望,万丈雄心起,对秦风声嘶力竭大慨道:“兄弟!天不灭你我!此时不走!等待何时?!”秦风一个机灵,应声负起丹生,见那人墙四散不齐,扯断不整,众贼连爬带滚狼狈不堪,不费多少气力,已出包围。不知奔了多久,天空中渐渐落下雨滴,道路湿滑难行,秦风放下丹生,想着先为大哥包了伤口再行,刚要拔箭,身后不远处突闻“踢踢踏踏”脚步声愈来愈近,秦风匆忙收拾好布条,复背起丹生继续奔逃,却闻身后弱声道:“往你平日打猎处走!也让他们尝尝你的陷阱,暗刀。不要走得太快,要让他们看到你!”秦风顿悟,不紧不慢往林间走去。
后面的李干事为钱宗耀撑着伞,殷勤道:“这两个恶贼竟将我们钱府闹翻了天,此番若让他们侥幸逃了,以他们这种虎狼的性子来看,以后可是遗毒无穷啊!”钱宗耀应了声,吩咐庄客急追。
到了密林前,秦风负着丹生一头钻入,后边的人只道是敌人穷途末路,再无其他去处,片刻就要束手就擒,紧随其后,寸步不离。眼见着距离愈来愈近,就在眼前,发一箭,投一镖便可从背后取了二人性命,突前方那人一转,如凭空消失一般,众人面面相觑,均敢怪异,左找右寻眺空俯地,急地团团转,一时脚步胡乱,一会儿竟连个来路的足迹也寻不着了。突闻身旁有人惨叫连连,众人大惊,循声去看,只见数十人不知怎的,陷落在几个铺满茅草的大坑中,已被坑内锋利的竹刀刺死,个个死状惨烈,惊恐万状。众人正自晃晃,身后又闻凄惨声,原来人多脚杂,不知谁又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排排大竹筏带了成百削尖的竹刃,齐头急下,待得察觉,死神已临。转眼间,另一机关又发,只见满空飞竹绿尾好不壮观,凡站立者有被窜透胸膛,有被插入脑门,死伤不计其数,众贼不明不白鬼邪作祟般被杀死多半,活着的人个个心中胆裂,望那天色将黑,只觉这怪异的林子一定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人人钉在原地,哆嗦着身子不敢动上一动。
钱宗耀和李干事走在后面,突闻前面一下折损了近百人,信也不信。待来人满面惊恐,一身血污说明情由,数人复传,适才犹豫地问李干事道:“如今二贼没了踪影,天黑林子又多古怪陷阱,如何是好?”李干事在夜色中看不清他的面目,又对王二多有不满,随献语道:“秦风匆匆而来,必未葬父母。吾观其人,至孝钟情,必偷偷归家奉上香火。公子可派人暗中盯着,不怕抓他不着!只是那王二在下多方打听,并未与苏小姐有半分兄妹关系!想是与邻不睦,借公子威势除了秦风一家。公子虽得了美人,却也惹下这般恩仇夙愿,只怕一时不得安宁。在下粗略一算,仅院中死尸打发家属丧葬费用,恐要用去家中财资一半呀!唉!。。。”长叹一声。钱宗耀半晌不语,见雨线愈织愈密,追敌枉然,心中又挂念家中苏曼妙,命人招呼林中庄客一一小心退回,分拨几名亲信即刻前往竹林村潜伏,隐秘观察秦家动静。布置完这些,与众人一前一后赶往府中。
秦丹二人躲在一刻大树后,用周边叶子将自身遮盖地严严实实,半天大气不敢出,身上任血流。见那众贼着实笨地要死,一一落入原本为虎狼野猪设的陷阱机关吊网中,哭喊惨叫声一片,剩余几人吓傻一般,呆了半刻也哆嗦着爬出了林子。秦风长吁一口气,防着敌人复至,负了丹生不知往林中又走了多久,黑夜中不知到了何处,蒙蒙感觉那是一片白地,好不空阔。于是忙放下大哥丹生,欲为他包扎伤口。轻唤了数声,丹生竟不应,秦风心慌意乱,忙触手放其鼻尖,却还有气息,急转身来看丹生背后伤势,幽幽默默中,心疼地叫苦连连,泪水纵横,脑袋嗡嗡乱响,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原来这支长箭不知那个恶贼所发,是膂力太强还是发箭距离太近,只差半寸,便要透了全身,所中部位尤在心肺旁侧,此一箭若换做凡人,早魂归地府。即刻拔箭,命休顷刻。若任其放置,血流不止,加之自己一路颠沛逃奔,无意间伤大创开,又淋了冷雨,若不及时将箭拔出,势必伤口急剧恶化,恐今夜也挨不过去。秦风大哭,正自心如刀剜,踌躇不决,突闻夜色中“哼”地一下,大哥身子微颤,喘息瞬间急促,秦风急忙将大哥揽入怀间,不自觉地又泪流满面,轻手为其抚胸抒气,却见丹生大哥一边喘气,一边咬牙忍着巨痛,强撑着一双疲惫不堪的眼帘,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兄。。。弟,哭。。。什么呢?人生。。。在世,总有这一回!你是。。。英雄!大哥我。。。也是!落泪娘腔。。。不该你。。。我!只是。。。”丹生突猛烈地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脸庞憋地淤青,秦风慌作一团,心间血泪横流,轻叩其背,缓缓抚胸,好大一会儿,丹生才舒畅一些,只听他继续气喘道:“兄弟,兄弟。。。听哥说。。。”秦风喉间全是泪水,哭道:“哥哥!你说!你说!弟弟听着呢!”丹生一只手强拉着秦风胸前的衣襟不放,扯了扯,知秦风还在,笑了笑,似一下子回到了遥远的美好从前,语气突顺畅了许多:“我本是。。。抗倭后裔,只因。。。父死沙场,母悲殉葬,才入太白学艺复仇。只因一心仇念太重,蒙了心窍,艺未精,心浮气躁,不听师言,莽莽下山。师傅只有师妹一女,我二人早结情愫,讲好了大仇报,天涯海角,花海浪漫。她自来心思缜密,惧我一人不敌,偷在我后。我初时报捷,复战骄纵,中了伏兵,万死不生之时,师妹突杀出替我挡了一枪,当时便气息奄奄,我见伤了师妹,突疯了一般,只求救活师妹,不知奔了多久,到了哪里,荒漠无人,寸草不生,这才展开怀中的爱人,却见她早已脸上挂着笑,永远地睡去了。我大吼一声,昏死过去,醒来时才发现师妹真的永远离开了我,这不是梦,是真的。我的左臂和青钢剑在梦里被敌一刀斩去,也是真的。这青钢剑本是一对,这把是雌的,”丹生示意秦风将自己胸口的衣衫扯开。原来丹生自觉昏昏沉沉,怕一时丢了青钢剑,于是趁着清醒,自用衣布将其连身裹在了胸前。秦风取过青钢剑置于大哥面前,丹生爱怜地轻轻抚摸着剑柄和剑身,似要永远告别自己一个老朋友般,万般不舍难过,也许他又忆起了在太白峰上与师妹一起练剑时的欢声笑语:岁月啊!我很快就可以回到从前了吗?许久,丹生似才从梦中醒转过来,颤声道:“我所使剑法名曰“凌云”,这套剑法需双剑合璧才见最大威力,我若雄剑在手,不致今日大败!你当替我找回那把雄剑,此二剑刚烈无比,削铁如泥,不可自戕,否则尽皆毁去!切记!切记!你拿到剑谱要勤加练习,不可懈怠。那上面有气功法门,对你的劈空掌大有益处,练好功夫后,须以国事为重!灭倭剿匪,家仇为次!三五年不得报仇!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若只以私仇相斗,枉为人也!你若不听我言,必蹈我覆辙!我死不瞑目也!”秦风大哭,泣不成声:“哥哥,弟弟答应你就是了!”丹生闻言满意地笑了,举手想为秦风拭去脸上的泪花,动了几次那从前钢筋铁骨,百转千扭灵活的手臂,却怎么也指挥不了了,无奈地长叹一声:“我死后,你要将我埋在朝东的高处,师妹生前总嚷着让我陪她看日出,我却只记得练剑报仇,常常冷落了她。这下我有时间了。兄弟,你不能死!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替哥哥完成心中的大愿,为这边疆万千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哥哥不会看错人的!你一定可以的!剑谱就在我贴身的布袋里,我今天早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早想着亲手交给你,果然就在今日!你快取出来,贴身放着,不要被雨水淋坏了。。。”秦风呜咽着在大哥身上摸了一圈儿,果有触手硬物,取了出来,贴身放好了。丹生看着秦风将剑谱贴身放好了,如释重负一般,脸上突闪着奇异的灿烂,似那烛火将最后的灯芯全部付之一炬,熊熊烈火燃起:“秦风,来生再作好兄弟,还是哥哥请酒,弟弟舞拳,好。。。吗?”秦风再也绷不住泪河,大哭道:“哥哥!弟弟等你!一定等你!”却见丹生再也无声,双手摊了下去,脸上挂着从容永恒的笑。秦风突觉心中大山轰然倒塌,满目疮痍,满腔血泪一齐涌向脑门儿,堵地自己无法呼吸,眼前迷迷糊糊,突见对面钱宗耀手持钢刀引一群凶神恶煞一齐向自己猛扑过来,秦风双目如火,豪叫一声来得好!发狠疯魔般向天狂吼连连:“恶贼!拿命来!”疾风骤雨般挥掌正要扑上去,突觉天旋地转!一口鲜血狂喷,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