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三)
秦风惶恐,一手紧抱灵儿不放,一手强撑着拐杖不倒,由于行动不甚便,忙大声疾呼赵老汉夫妇帮助。二老闻急应声而来,瞅着女儿这般模样,老泪纵横,三人共力将灵儿扶到床上,秦风急道:“我去找大夫,你们好生看着她!”说着一瘸一拐就往门外奔,赵老汉泪流不止,上前快一步拦住秦风:“风儿,别走,你来,坐在灵儿旁边,听我给你讲。”秦风一时怔在原地,诧异地看着赵老汉夫妇,知这其中必有巧事,只见赵老汉泣不成声道:“好孩子,你坐过来些,灵儿知道你在她身边,心便不会慌了,一会儿便醒来了。”秦风艰难地挪过身来,惊疑地看着面前这一对慈祥的老者,急于问个究竟,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见灵儿母亲双眼已哭红,泪还不住,赵老汉喃喃道:“这是灵儿本月第三次昏晕了,”“第三次?第三次?”秦风脑子里全是问号,惊恐地回头看灵儿是否安好,只见她一脸疲惫,全无血色,姣好的面容在晨阳中愈发显得惨白,整个人似坠入深深梦魇,难以脱困,秦风复唤数声,灵儿仍是迟迟不应,心中焦急万分,急问赵老汉道:“她可是有什么隐病?”赵老汉低首泣道:“小女哪有什么隐病,只是数日间饮食不给,昏厥而已!”“饮食不给?”秦风瞅瞅身边那碗肉粥,起了疑,思了半刻,突问赵老汉道:“吾观家中并未圈养家禽,却为何数日间连有肉食荤腥汤汁,难道?”“好孩子,你猜得不差!吾本农家,在此逃难,开得几分自留地,洒些陈种,因地荒贫瘠,又无多劳力常翻耕,是以秋来收成有限,但还可供我三人用度。幸你来,灵儿多欢快,事总不全,你却一身伤裹来裹去,迟迟不见好。灵儿白日愁,夜煎熬,央我用家中仅有的米粮,为你在市集上多少换些肉骨却来做粥。我初时不是不肯,却要为一家明日过活思量,无奈她连哭带闹,不罢不休,饭也不吃一口,饭也一滴不动。家中自小独她一子,惯坏了,一时怕她任性折腾坏了身子,老妻便也来劝我应了孩儿。我跺跺脚,只得从了。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明日事明日自有变化定数。挖去半缸米粮换来肉骨。也是我无能,那么多米粮才换得少许荤腥。灵儿遂了愿,自是欢舞雀跃。我和他娘见她这般模样也自欣喜。不想她为你做好肉粥,为我二人做了粟米,各人一碗,自己却在厨房只喝地清汤几碗。开始的几日,我和他娘并未察觉,直到有一日发现她一人死睡在灶间,再叫不醒,似今日这般模样,旁边放了半碗还没喝完的清汤,我们始才发觉。我和她娘忐忑地守了半日,她才渐渐睁眼,我们心疼地流着泪劝说她以后再不要这样了,她笑着不答,却欢欣鼓舞地对我们说你近两日好多了的诸般情形,复求我再去换些肉骨来,我看着她那渴望倔强的眼神,若不应了她,没准儿她又要胡闹折腾,只得随了她的心。第二次昏晕时,幸好我和她娘刚从地里劳作回来,见她斜依在门口一动不动,知她又犯了傻,唤醒她,她却谎称说自己一时疲乏。我本欲告你实情,她却哭着央着让我拘言,说你心中有她,知道了便再也不肯吃肉粥,枉费了自己一番苦心。我不应,她便以死相逼,我和她娘也只得忍泪退了又退,默言痛在心间!时至今日,我却不得不于你实言相告!孩子!你可知,灵儿对你之心意,却是连自己的命也舍得弃之不顾啊!”二老默默地看着女儿,老泪纵横。
秦风听一句,心间泪便多一滴,冰冰的,热热的,积满了胸膛,双目莹莹地全是明亮,却强忍着不溢出框:卿待我如命,吾定以命护之!秦风收了收心中悲恸,对赵老汉夫妇和语道:“您二老不必忧心,晚辈有家传验方,要说其它杂症,吾不知是否包治,这气血虚浮,营养缺失却是极对路子,妙用甚佳,只是此法祖上有言不得外泄,吾欲救灵儿一回,二老可否暂且回避,只拿一碗一勺置于晚辈身边用处。”赵老汉见女儿久睡不醒,此次昏厥不同以往,甚是危机,揪心十分,忽闻秦风有家传妙法救治女儿,这数月来知他为人还算本分,从不打诳语,听他言语凿凿,深信不疑。忙去灶间拿来空碗勺子放于其旁,携老妻退于门外,合了门,静候佳音。时间一分一秒懒洋洋不知走了多久,似数载漫长煎熬,如烈火烧水就是不沸,不知屋内情状如何,赵老汉心中渐有疑惑:一个空碗,一把勺子,便可治病补益?到底是何奇妙怪法?心中好奇难耐,欲呀了门缝儿偷看究竟。老妻瞧夫贼头鼠脑模样,心就来气,上前猛撕住赵老汉耳朵,扯到一边,痛斥道:“没心没肺的老贼!孩子都说了家传秘法,你还这般没皮没脸地偷窥?”赵老汉痛地龇牙咧嘴,自知不对,死要面子,嘴上却不认偷窥一事,犟语道:“我是操心咱灵儿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灵儿又无知无觉,岂不让人揪心?”“我呸!净瞎扯!秦风是那般人么?只怕你那宝贝女儿连命都舍得给人家呢!这孩子平日话虽不多,却句句在理,他能这般说,定是错不了。”赵老汉随默言,与老妻眼对眼静候佳音。
不知过了多久,二老突闻屋内传来女儿“呜呜”哭声不断,悲伤欲绝,二老忽似从梦中一下惊醒,赵老汉急忙起身,满眼怒火,恶狠狠地瞪了老妻一眼:“这畜生是找死!我赵家嫁女是真,却也要选贤择秀!”持了门外劈柴斧头,同老妻旋风般往门冲来,老妻一脸沮丧,心头闷闷,口涩难言,怯怯地看了丈夫一眼,似说错话,认错了人,做了天大错事一般!只听门“咣当”一声被撞开,二人风风火火冲到床前,却突愣在了原地,赵老汉手中斧“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自己竟未察觉,老妻半张着嘴满脸狐疑,他们惊讶地看到:女儿满脸泪泪不止落下,嘴角红色胡乱一片,似血似胭难言,怀中紧抱着一个男人不放,万般怜惜疼爱,地上床上到处是血迹,再近几步,只见那男人似气息奄奄,生死不明,脸上煞白脱形一般,手腕上缠的血布还在渐渐往外渗血,此人正是秦风。老妻突触电般隐隐感知了一切,满面戚戚,急取来伤药和纱布重新为秦风包扎好伤口。赵老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拭了拭被褥上的红色,又端起那红色如殷的碗勺仔细查看,对女儿疑道:“你和秦风在干什么?”老妻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见灵儿将秦风搂地更紧了,大哭道:“我知道自己被困在一个梦里,想走出来,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挣扎了不知多久,累了睡,睡了又累,看你们走过我眼前谈笑风生,大声疾呼,你们却似与我隔世一般,谁也听不到我沙哑的呐喊和歇斯里地,理也不理,我想我一定是快要死了,只是还有许多话在心里没有对有些人来得及说,真的好遗憾!正自悲伤无助,风哥突然便到了我面前,我高兴地拉着她的手不放,只见他另一只手端了一碗红水递过来要我喝。我将碗端在手中,只觉热热地,混稠血腥地很,那能下咽。风哥见我不喝,笑着对我说这是药。连喝三碗我身上便会有力气,有了力气他便可以带我离开那个黑屋子。我于是信了他,喝了一碗,见她转身不知怎么变戏法,一会儿便又端来一碗,喝完了见她又转身,便来偷看他如何变药,这不看不知,一看死的心都有了!原来这傻子竟用刀割破自己的手腕儿放血给我喝!我哭着喊着不要!不要!他却强逼我,不依不饶,必须喝下!梦一下子便破了。醒来后却真见他昏昏沉沉坐在床边,拿只碗笑着,颤颤危危给我喂吃,我在梦中惊魂未定,却来看碗中物事,一看是血,在品口中味,甚是异样,见他右臂血流不止,我心里慌地紧,急寻止血药不见,只得扯了衣服给他扎了伤口。我哭着问他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不仔细自己的身子?!他却不答,突见他低首倒在一边,再也叫不醒了!爹爹!他会死吗?!他若死了!女儿便也要随他去了!。。。”二老听此曲中,惊见女儿双眼空空,死灰一片,呆呆地望着窗外,不住地无声落泪,神情落寞至极,二老见之,心中无比悲凉,亦落泪不止,劝了几句,灵儿不知是否听到,始终不应,未曾转身。只见她一会儿将秦风的脸颊放在自己脖颈间反复摩挲,泪如雨下,万般不舍:“你是我的,逃不掉的。别想一个人一走了之!你走到哪里,我便跟到那里,哪怕是阴曹地府,地狱火海!知道吗?傻子,当我第一眼看到你,便认出你是我梦中的夫君。我是那么高兴,睡觉都要笑醒的欢乐。你不能死!你还要娶我呢!虽然你从没答应过我什么,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时刻装着你!可以为对方去死!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