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凶（二）

那寨主一心只求活命，分秒钟怕恶神动手难悔，突二指倒竖，发狠插入眼中，立时眼珠串出。秦风本有几分戏言，不料这寨主一代奸滑，此刻面对强敌突实诚地紧，见他失了双目，满面血流，一时不忍，本欲问些邢天仇去向，却再难开口。长叹一声，只得一点点自找线索和踪迹。无奈山寨各处搜了个遍，却是毫无收获。正自烦恼，突见远处蹒跚走来一老妇，面笑慈和，臂弯挎个篮子，近一步招呼自己道：“孩子，过来吃个油饼，喝口水。”这不言吃喝，不觉饥馑，忽闻有饼子可用，立时肚子“咕咕咕”吵闹不歇。秦风欲伸手接了篮子，突疑心渐起：这山野中贼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位气定神闲的老太太？此处多有靓女才是正常不过。老妇见秦风伸了半截的手，犹犹豫豫突缩了回去，忙笑道：“孩子你好俊的功夫！杀得好！杀地解心头恨！我老妇若再年轻十岁，也当助你一臂之力!壮士莫疑，我是这山寨中做饭的，只因平生会弄几个小菜，煎炒应手，远近有些名气，竟被这伙贼人不知怎么知晓了，故被强掠了来。”秦风闻此语方才不疑，放下双剑，连声道谢，手伸后背搽拭，笑取篮中油饼来食。此时老妇已绕秦风身后，秦风手未至篮中，突觉背后劲风直冲项背，急窜飞前，转身来看，却见刚才那慈祥和善的老妇突怒目怪睁，喷着火，竹篮已被老妇手中的刀瞬间劈为两段。秦风半身冷汗，大疑道：“老人家这是为何？”老妇一击未中，复劈二刀，大骂道：“你个该死的挨千刀！害我儿瞎目，却还一脸无辜，充数良善，我要你拿命作赔！”忽忽又是几刀，却哪里砍得到秦风。秦风心中有悔：原来刚才寨主言语却未尽数谬误！立时软了心，却要这老妇以后好好照顾她儿，怎会为难于她，一掌带风从老妇身旁掠过，老妇晃晃，立时不稳，跌了一跤，艰难地爬起来，两眼模糊：那贼人和地上的双剑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此时秦风并未走远，还在山上，往老妇来的方向奔去，知那里定有些吃食。果不其然，百米之外一大屋中，卤肉美味摆了一大桌，佳酿玉壶数不清，原来今日正是这寨主老母60寿诞，本欲叫上各营寨头领共饮狂欢，却是恶作尽，报应立至，再享不得人间半分甜与蜜，立时气运黑如灰！巧的是不殄天物，让秦风赶上。如此本可大吃一顿，平常人家见如此美味怎会不动心，可秦风不知怎的虽饥肠辘辘，美味到口，却嚼之如蜡，边吃边不由自主地落泪不止：灵儿呀！你在哪里？？吃过饭了没有？我这里有美味数桌，却无你来伴，要这些又有何用？！秦风突暴起，挥掌乱劈，将一应物事打地噼噼啪啪粉碎，满地狼狈，持剑挥泪出了屋。来到山崖边，感慨惆怅，思慕空空，望那朦朦雾色似未来之渺渺，正自失神却突见草木幽幽处隐隐有条小道，急俯身细查，喜见草木几处有折断新茬，心室突明，沿径疾奔而去。

此小径正通‘幽鹤山’，正是邢天仇逃亡新所，他挟灵儿一路不停不歇投寨到此，半口水未喝，急到正寨主洪天佑帐中具陈实情。洪天佑年少曾遭乡中财主欺凌，邢天仇见他体格健伟，想着以后或有用到，救过他一回。洪天佑将情深记，常思如何报答，是以听闻恩人遭遇，慷慨信心十足对邢天仇劝慰道：“哥哥大可宽心，小弟不才，前些年收得一人，刀法如神，谋略极佳，大小战百余回，从未败绩，到如今才有这寨中钱粮用之不竭，满川牛羊成群。他寨表面只知我寨与之一般，实则大相径庭！弟今告知，以安哥心。”邢天仇思道：若果有此辈，吾自此安身无虑。却又需暗中笼络此人，日后重整旗鼓何愁大事不成？何患贼汉强武欺人太甚？于是故作惊讶道：“如此神人，快快请来！让为兄一睹其风采！”洪天佑应诺，不一会儿，便闻有文弱之声在账外请进，洪天佑顿时红光满面，喜笑颜开，亲迎了上去，一手拉着那青年，似至亲般久未相逢，向邢天仇介绍道：“大哥，这位便是我口中的无敌英雄！”那青年听口吻，知来客与寨主关系不一般，上前屈身行礼道：“在下刘敏忠，平日里只好耍个刀枪，却哪里配得上‘英雄’二字，不过近日听说天光中突降下一神人，独力尽屠了千人，将附近二山寨尽皆拔起，不知这位大哥从外间来，是否听闻？传闻不知几分真假？”邢天仇长叹一声：“不瞒贤弟，吾正是那被挑寨主邢天仇，却来此逃命也！”刘敏忠听闻忙低首谦恭：“啊！失敬！失敬！前辈的刀法早冠群雄，却怎大意如此？不会是说笑吧？”邢天仇失魂落魄道：“天下美色哪个英雄不爱？却有个先后，迟早哩！那贼人自持剑法如神，欲夺吾妾，吾与他讲些道理，他胡搅蛮缠，吾一时怒起，骂了他两句，没想到他兽性大发，竟屠尽吾山中老妇幼孩，好不残忍！也怪吾技不如人，只得东躲西藏，逃到此处，急与吾弟天佑商量些对敌之策，天佑言英雄乃百胜奇才，请到此处故求教也！”刘敏忠静思片刻道：“吾虽有些技法，却也知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未曾交锋，莫敢夸下海口。您既是吾主兄弟，吾当尽力，一手迎敌，一手布施地雷阵，如此当万无一失！”邢天仇惊奇道：“英雄果有奇谋！愿闻地雷阵如何布施？”刘敏忠简言道：“骄兵必败，诱敌深入！”邢天仇大喜，急走上前握住刘敏忠双手不放，相见恨晚！言若能东山再起，必与他共分荣华！刘敏忠师承面人之术，通晓五行八卦数理，抬头细看邢天仇面容，心语道：尔乃奸徒之辈，反复无常，寿限不过40，却来人前夸口豪言，怎瞒地了我也！”一会儿，洪天佑设下大宴为邢天仇接风洗尘，邀刘敏忠共赴，刘敏忠推言此贼极有能耐，需早布伏圈，应付随时侵扰，洪邢二人劝杯酒放他而去。

刘敏忠边回自己营帐边思道：观那邢天仇相貌，绝非良人，那莫名剑客狂屠众人，妇幼不讳，不知真假？但其穷追不舍，邢天仇必有未告隐情！

到帐中命手下按要求埋雷铺线，自成天罡北斗阵法，一时又自责起来：我刘敏忠自有报国杀身成仁之志，如今落草混吃混喝一般模样，比武不过，暗害第一？！若那人是真英雄，定难逃脱，吾之罪也！于是命手下悄悄将死门略作改动，收放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外通玄妙，却也难查蹊跷，以防邢洪二人来查。果不出所料，一顿饭功夫后，邢天仇与洪天佑真来查看地雷埋设情况。邢天仇见引线方位似成后天八卦状，大加赞赏。刘敏忠自是谦虚连连，心笑道：生门死门虽有，却是光明磊落，任英雄来去自由，坑邪佞有去无回！

秦风一路奔来，见前方突现七八条岔道，一时难以决断。他不知，此乃刘敏忠在‘幽鹤山’四方早设迷径，为防大敌尽数来犯。各径通往环绕，奔来奔去却只在原地徘徊。秦风奔了一宿，天明竟又还回到原处，顿知此路怪异，不可再行，于是借着常年山中打猎行走经验，穿林跨荆离径偏途，也是赶地急，摸索有法，不想半刻钟便隐隐看到远处一座山寨来。身上虽被沿途树木林叶划伤数十处，心中却不觉赞叹，望那身后蜿蜒路径，曲曲绕绕：吾脚力极快，如此奔了一宿才回原地，若以常人论，三五日不得其途，斗志尽泄，必生退意。不战而屈人之兵，奇妙叵测，山中不知何人驻守，竟有此大智！心中突多了几分警觉，不似前番横冲直撞来。

刘敏忠知自己寨前设的疑径，足足可让来敌困上数天不成问题，一夜好睡，天明时正要去林中娴静处完成每日刀法功课，突闻寨门外惨叫声连连不绝于耳，心惊来敌之速，一个腾空翻，变了方向，提刀阔步急迎上来。只见来人一身血污，大目圆脸，眉宇剑拔弩张，额阔满，地阁方圆，两耳正面不清，侧身才见，大而多肉，轮廓分明。心下疑道：此人贵格之造，大将之才，不在朝中官宦，边防调兵，却来此山野与一帮土匪斗狠？却是为何？心中更加好奇，闲站一边，却来看他如何杀人御敌。只见此人背负双剑不动一支，双掌如万斤巨铁，磕着就死，搽着就伤，又似水上舞舟，飘忽任意，略有闲态，心中万分震恐：此人得了神机还是入了魔道？面上却故作平静，愤慨，欲要试他剑法一二，大喝道：“好汉手上功夫了得，却难敌吾之断魂刀也，让你三招，敢比试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