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七十七

众人从路时白背后走过，听见他冷淡的音调继续布置着下一步，路指挥眉眼清冷，白皙的手腕搁在控制台上，冷静自持。

大家也没想那么多，一个平通院的主指挥一个南帕西的重型机甲单兵，怎么可能有交集，倒是这个单兵可怜的很，为了救别人被伤成这样。

等昆莉被送进急救室后霍昭一脸疲倦在外面等着，单薄的身子好像垮了下来，周身都泛着难过。

姬初雨再次讨厌自己锯嘴葫芦的性格，无法说出安慰的话，只能陪着她慢慢消化情绪。他们十指相扣，他知道霍昭的情感比他们来的更充沛些，无论是高晚羽的离去还是昆莉无声无息躺在里面都给霍昭带来很大的影响，若不是还有任务在身她的那根线估计早就断了。

至于高晚羽说的他大伯……见鬼去吧，他不管谁是幕后指使者，现在他只想让他的小姑娘不那么难过。

“不怕，我在呢。”

姬初雨低声哄道，他的温度天生比霍昭高一点，慢慢拢住她的手细细摩擦着，试图暖回她的手指：“现在我们要去找到星决他们，把那个“界”的功能搞清楚，打起精神宝宝。”

霍昭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让我缓会。”

她在发抖，高晚羽做的事让她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天知道她看见那个香水瓶是多么难过。

与它相似的瓶子现在还在帝都星的房间安安静静立在柜子上。

脚步声响起，路时白动了动僵直的手指，走近他们：“虽然很失礼但是我还是想打扰一下，昆莉·伊莱的伤是什么回事？”

霍昭现在的情绪也不适合说话，姬初雨简单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他们接到指挥离开府邸匆匆赶往居民楼，那个飞行器突然爆炸，余威震散四周，将岌岌可危的一栋居民楼给震碎了，但是他们为了救人不得不各自分开，趁楼没倒之前把人带出来。

他们并不知晓这些居民都陷入幻境之中，故而对那些人一点防备都没有，人民护卫怎么会防备人民呢？

姬初雨和霍昭在楼塌前一秒安稳着地，寻找着昆莉的身影却看见她还在楼上，那栋楼已经在坍塌了，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在另一扇窗户边上还有一个小孩，她把半个身子探出去抓住了小孩的手，可是背后却站着一个疯狂的男人举着刀直接砍下，因为常年剁菜导致刀锋粗糙卷刃，男人稍微吃力去拉扯刀柄，腰侧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昆莉疼得额间冒起虚汗，好在拉住了那个小孩，可是那小孩还在幻境里，张嘴就死死咬住昆莉的手臂，导致她身子一歪和那个大楼一起坠落。

姬初雨用最快的速度也只能在半空中接住昆莉，彼时她还被四散的飞行器碎片和大楼碎石砸中，怀里两个小孩仍安然无恙，那个挥刀的男人在幻境中癫狂，在现实中湮灭。

霍昭用感知裹住她的伤疤，姬初雨先是把人带到医院，结果医院根本没位置，太多人受伤了，他们又匆匆赶回指挥大楼碰碰运气，还好军医没跑。

路时白听着，沉默转动手指上白银制成的戒指，脸上的情绪不变：“我有应星决的位置，既然你们手中有那个……“界”，估计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开关，你们去找他。”

姬初雨拿到地址带着霍昭再次飞行，霍昭也迅速收拾好情绪进入状态，两个人来不及松一口气，再次投身进新的一轮紧张之中。

两个人都没注意关上门的那一刹那空荡荡的房间只剩路时白一人，他身子摇晃两下，眼尾红了一片，胸腔结了一层郁气，胃里酸水翻涌，让他几欲作呕，太多无言的感受了，却无法宣之于口，最后也只是闭了闭眼就把自己投身在指挥中。

一个单兵受伤而已。

如果他再不把心思放在外面那些人身上，只会有更多单兵受伤。

路指挥又是那副运筹帷幄矜贵冷淡的模样，放下揪住领子的手冷静指挥着下一步方向，他天生就应该是下棋人，要适应正常的牺牲，那些单兵在他眼中只是棋子，为了更大的胜利不得不牺牲掉几颗也是无可避免的……

……

去他妈的牺牲！

谁会为了一己私心设了这么大一盘棋，不是喜欢杀戮吗？不是想要所有军校生的命吗？就怕那个人没那个命！

路时白眼神阴冷，只一瞬就做好决定，一边拨开路时白的通讯一边用修长的手指在荧幕上点起阵阵水波。

那些飞行器爆炸绝非偶然，按照时间来推算此时会是那些人以为他们军校生发现不对劲的时间点，匆匆忙忙上了飞行器却发现怎么都出不来，然后漫无目的在赛场内飞行，最后到了定时炸弹爆炸时间。

他们会全部命丧于虚拟。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胃口这么大，他们有二十五个3s级，还有一个目前联邦唯一的超3s级，这么大的胃口也不怕吃撑。

——

宗政越人踢开对面的武器，佛枪笔直敲在那个人的小腿上，高频率的击打迫使那个人腿软直接跪在地上。

他们听从路时白的指挥守在交通大道的入口，果不其然看见一支小队急匆匆想要离开，他们人多，宗政越人带了些人过去，留下小酒井武藏和一支队伍守在原地。

他对打的那个人看似是小队的队长，却猝不及防看见那个人被缴了武器后直接选择咬舌自尽，他怔愣一瞬，主要是咬舌自尽这个方法是很久远了，霍子安手中的刀不受控制砍偏了几寸，原本砍向对面肩膀的变成了划伤对面手臂。

隐藏在队伍里和霍子安对打的人毫不犹豫离去，留下其他人用□□为他打掩护。

感知攻击。

霍子安眼神冷了下来，他没想到对面这么多人就是为了护住一个指挥。

眼见那个人安全了，刚才还殊死搏斗的人全部自尽，眼睛还孕着黑雾，动作整齐到像是一个个傀儡。

打不通。路时白烦躁的挂掉通讯。

——

“星决！”

等霍昭和姬初雨赶到，正巧发现他们要上飞行器，好像要去追捕什么人，不远处星主府门口躺着一个肖·伊莱，正生无可恋看向天空，觉得这个世界对他真不友好。

霍宣山一脸淡定抱着一个睡得香甜的小孩，那个小孩不过几个月大，稚嫩的小脸上还残着几道泪痕，小手握住霍宣山的食指不肯松开，霍宣山动作与他面部表情不符，动作僵硬无比，生怕弄疼小孩。

“这……”霍昭一脸懵逼，她哥这是去哪里拐了个小孩过来。

卫三主动和她说了他们的发现。

原来是他们找到了威拉德星星主，才发现他并不是逃跑，而是知道有人偷走了环境开关，也称为“界”。可是那些人都不知道其实“界”有两个，任何一个都可以使全星的人陷入幻境之中，但是里面的环境是随机的，并且是给人带来噩梦，唯有两个一起触发才能选择既定幻境。

外面的人之所以会互相残杀是因为只启动了一个“界”，刚刚星主启动了另一个，虽然不能让所有人恢复清醒，却可以控制在一个安全的幻境。

等他们回到府邸，却发现星主和星主夫人有一个小孩，总是不愿意让星主夫人抱，一抱就哭。卫三有些怀疑，便上去试了一下，发现那个小孩哭是因为恐惧，那个星主夫人是感染者，小孩体质特殊，所以对感染者很敏感，现下霍宣山抱着又很舒服。

再然后星主夫人发现自己暴露了之后攻击了他们趁机逃出去，原本门口的肖·伊莱是可以抓住她的，却被她狠狠一推，然后倒地了给人家逃了。

所以现在他躺地上也没人扶他一把。

霍昭和姬初雨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道不应该吧。

然后霍昭默默举手：“那个“界”是不是这个？”说罢她手心上翻，一枚小巧精致的芯片浮在上面，散发着柔和的蓝光。

众人沉默听霍昭是怎样发现这个他们一直在找的东西，霍昭大致概括一下，略去了姬初雨他大伯的事情。

许久卫三笑了出来，冲散了一点从赛场里出来后一直阴沉的气氛，伸手揉了一把霍昭的脑袋：“妹妹这么厉害啊。”

她笑容很有渲染力，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霍昭瞧她，也是眼睛弯弯。威拉德星星主接过“界”，带着众人来到一个地方，然后两个“界”慢慢融合，蓝光乍现，一瞬间所有人好像感觉到一阵透明的波动，又好像没有，路时白的通讯过来了，他阴郁的神色少了一些，浅浅微笑：“情况稳定下来了。”

所有人都从幻境之中醒来，却因为身体负荷过大都陷入沉睡，还需要恢复药水，有医院的忙了。

只是他们的生活真的可以重回正轨吗？

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因为所有的幻境全部解决，所有人都回归现实，老师和南帕西主力队在现场清点伤亡人数，应月容打通讯给应星决喊他们都回来，她靓丽的脸庞显而易见疲惫，声音微哑：“你们回来路上看一下星网。”

姬初雨原本要和霍昭一起上飞行器，却感受到一道隐晦的视线，他面不改色远离队伍，悄无声息朝那道视线闪去。

等霍昭回头去发现姬初雨在发呆，皱眉：“怎么了，很累吗？”

姬初雨猛然回神，有些尴尬道：“没有，我们跟上。”

依旧是熟悉的模样，给霍昭的感觉不太一样，她眉头紧皱，颇有些不解，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拉着他往前走：“好了，我们先回去，然后我们再去找昆莉问清楚情况。”

姬初雨点点头：“好。”他扬起一抹霍昭熟悉的笑容，却让霍昭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她若无其事借梳理头发的动作松开了彼此交握的手。

假的。

在无人看见的一处，路正辛长身玉立站在一个军用飞行器旁，胳膊侧缠着纱布，看向大步走来的姬初雨：“我探过了，这几天就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希望你能彻底消灭他。”

他胳膊还在流血，暗道霍家那小子手劲真大。

他原本要先去吸引火力，就是为了现在更好的带走姬初雨。该知道的姬初雨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姬初雨也知道了，碧色眸子郁气沉沉，他将以往的温情慢慢抛却，留下来的只有得知数年前被屠掉的近一万人的星球，和现下人们要面对罪过和忏悔的情绪。

让他血液沸腾却又通体冰凉。

刀刃轻鸣，像是冤魂的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