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回家
房中灯火微闪, 山间的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甜。
苏玉音悄悄睁眼看他，顾青昀的脸近在咫尺。
这个吻, 既浓烈霸道, 又耐心十足……与平时的冷静自持的他, 很是不同。
顾青昀察觉到了某人的分神，抚上她细腻的脸颊, 轻轻摩挲。
温柔的触碰, 让人心里酿出一汪春水，水流动荡，来回冲击脆弱的意志, 令人逐渐沉迷。
苏玉音静静闭上眼, 搂紧了他。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苏玉音醒来之时, 已经到了晌午。
她茫然睁眼, 下意识看向床榻外侧, 顾青昀已经不见了。
苏玉音有一瞬间的慌神，立即坐了起来。
“来人！”
明珠听到声响，连忙推门进来：“小姐，怎么了？”
苏玉音一见明珠，这才放心了几分。
就在刚刚，有一瞬间，她以为昨夜的一切都是做梦, 自己仍然是黑云寨的人质, 顾青昀也没有来到她身边。
明珠见她面色不大好, 便道：“小姐这些日子受苦了！都怪明珠不好, 若不是奴婢疏忽了, 也不会导致您被绑到这儿来！”
苏玉音敛了敛神，道：“罢了，这样的事……谁也无法未卜先知，如今，咱们不费一兵一族，便将黑云寨的事了了，也为孟县带来了不少劳动力，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可明珠依旧摇头，她顺势跪在了苏玉音面前，低声道：“求小姐责罚！”
苏玉音垂眸看她……明珠与翠珍不同，翠珍为人机灵，懂得察言观色，做事进退有度。
可明珠却是个极为实诚的性子，认准了的人和事，怎么说也说不通。
她觉得这次是自己的错，想必已经自苦了好几日。
苏玉音沉默一瞬，开口道：“是该好好罚。”
明珠一听，连忙俯首：“小姐要怎么责罚奴婢，奴婢都认！”
苏玉音笑了，道：“这黑云寨有上百个山匪，昨日卢大人已经安排登记了名册，等回到孟县，你便协助他一起，将这些人的出路尽快安排好，若是做不到，就不必回来见我了！”
明珠微愣，道：“小姐……这、这便是罚我了？”
苏玉音秀眉微蹙，道：“你以为这事很容易？我这几日累得很，别再问我问题了，快去！”
明珠连忙领命而去。
明珠才走不久，王相悦便来了。
“苏姐姐！”王相悦一见到苏玉音，便高兴地拉起了她的手。
苏玉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若不来，我都差点忘了昨日那个哭鼻子的小姑娘是谁了！”
王相悦听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昨晚才没哭，我勇敢着呢！你可知道，我出去之时，还被阿隆的人拦住了，我一脚踢飞了一个，这才奔了出去！”
苏玉音莞尔：“可别学你二叔吹牛。”
王相悦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苏姐姐，你的伤没事了吧？”
苏玉音摇摇头，道：“没什么大碍了。”
王相悦笑道：“那就好，等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就能下山了！我今早听姐夫同我爹商量下山一事，山下是不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苏玉音看了她一眼，道：“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它的好与坏，具体如何，你以后就知道了。”
王相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片刻之后，顾青昀便走了进来。
他目光落到苏玉音身上，温声：“什么时候醒的？”
苏玉音一笑：“你走后。”
王相悦见顾青昀眼中只有苏玉音，便识趣地出去了。
顾青昀走到苏玉音身旁，低声道：“我们要出发了。”
苏玉音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要回家。
她看着顾青昀的俊容，眉眼轻弯：“好，我们回家。”
黑云寨的一行人，沿着山道，浩浩荡荡地向山下走去。
其中既有兵容肃整的衙役，也有威风凛凛的侍卫护院，还有神气活现的山匪们。
这一支队伍，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引得路人侧目。
他们一路从孟山，马不停蹄地到了孟县。
到了县城之后，侍卫和护院们逐渐散去，卢严和张乾，便带着山匪们暂时回了衙门。
顾青昀对卢严道：“你先按个查问案底，待问完之后，我们再商议处理方法。”
卢严沉声应是。
顾青昀转而看向张乾，道：“你去县衙预支一笔银子，先找个宅子，安顿他们住下。”
张乾正要应下，却忽然想起一事：“大人……咱们县衙，哪有银子可预支？”
顾青昀：“……先用下月的俸禄。”
张乾一顿，头摇得像拨浪鼓：“咱们好不容易提前拿到了俸银，这便要挪作他用么？”
顾青昀抬眸，瞧了张乾一眼：“不挪也行……不如让他们住在你家？”
张乾嘴角微抽，立即改口：“那怎么能行？下官寒舍简陋，怎么配招待这些个绿林好汉？那岂不是让人见笑了！依我看，还是大人的法子好，咱们先预支下个月的俸禄，然后再早些找杨大人请批。”
顾青昀微笑：“就依你所言。”
张乾哭笑不得，只得转身办事去了。
顾青昀安顿好了衙门的事，他便转头问探路的衙役：“夫人何时到？”
这一路上，顾青昀一直和卢严、张乾在一起商议山匪安顿之事，所以与衙役和山匪先行了。
苏玉音则与苏文扬、林凇然和钱蔚儿等人一起，由护院、侍卫们陪着。
衙役忙道：“回大人，夫人的马车一直离我们不远，但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如今恐怕还没有入城。”
顾青昀略一点头：“知道了。”
早知道……就不该走怎么快的。
而落后的车队，却还悠哉悠哉地在路上行驶。
钱蔚儿靠在车壁上，脸色发白，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苏玉音道：“瞧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绑架的是你！”
钱蔚儿虚弱地开口：“谁知道山路这么陡，我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受……”
苏玉音看了钱蔚儿一眼，道：“你既晕车，何必要长途跋涉？”
钱蔚儿哼了一声，道：“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被绑架的可怜样子！”
“别听她胡说。”林凇然笑着开口：“来的路上，她催得最急，还把钱家在孟县所有的护卫都带了出来。”
钱蔚儿听了，顿时涨红了脸，道：“林公子……你、你别这么说……”
苏玉音一笑，主动拿起水囊，递给了钱蔚儿，道：“没想到你这么仗义，看来之前没有白合作。”
钱蔚儿接过了水，嘟囔一声：“你可别提了，每次合作，都是你七我三，下次若还是这样，我可不与你一道了！”
苏玉音掩唇笑：“好好，你四我六行了吧？不能再多了！”
钱蔚儿：“……”
苏文扬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苏玉音抬眸看他，道：“你和邢掌柜都出来了，如今苏氏瓷器坊怎么办？”
苏文扬沉声道：“这两日……没有开门做生意。”
苏玉音瞪大了眼，道：“除了新岁，你不是从不休沐的么？”
苏文扬淡淡道：“少两日的生意也没什么……万一你出了事，我怎么向祖父和祖母交代？”
林凇然也跟着开口，道：“是啊，这次也当真是险象环生，不过好在所有歹人都已经落网了。但不知那一批山匪，会作何处置？”
苏玉音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也不清楚……但我听夫君的意思，是先回去了解案底，再行发落。”
“我之前听相悦说过，山寨之中，犯过事的不过是一小部分，大多数人都是些偷鸡摸狗的轻罪，想必不会太严重……如今孟县正缺男丁，若他们能洗心革面，倒是解了咱们用工的燃眉之急。”
林凇然笑道：“先说好，里面若有脑子活络，能说会道的人，你记得分给我，我的当铺，如今生意逐渐起来了，正要招工呢！”
苏文扬也连忙补充道：“我需要吃苦耐劳之人，若是力气大些，能搬运瓷器，那便更好了。”
苏玉音想了想，道：“你们说的这两类人，应该都有。”
钱蔚儿虽然身子不适，但也不甘落后，忙道：“有没有生得好看、又会说话的男子？”
苏玉音顿时想起了那个自称会骗人的男子，道：“还真有！”
钱蔚儿道：“那好，来我钱氏珍宝行卖珠花、簪子，最为合适！”
几人还在马车上，便已经商议好了如何分拨用人。
不知不觉，马车便到了孟县，穿过主街之后，先送苏玉音回顾宅。
赶车的阿良不住地挥着马鞭，一拐进巷子，便见顾青昀等在了路边。
阿良连忙一拉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
阿良回头对马车里面道：“小姐，姑爷来了！”
顾青昀也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见到马车停下，便迎了上来。
明珠率先下车，她布好了马凳，便道：“小姐，请下车。”
顾青昀来到一旁，下意识伸出手来。
车帘微动，第一个出来的，竟然是林凇然。
他一见顾青昀伸出的手，忽然玩心大起，顺势搭上顾青昀的手，道：“多谢姐夫！”
说罢，他借着顾青昀的力，缓步走了下来。
顾青昀：“……”
苏玉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青昀脸色有些闷，却依旧执着地伸着手。
苏玉音自然而然地握住，拎起裙裾，徐徐下车。
顾青昀第一句话便是：“路上辛苦了。”
苏玉音笑笑：“无妨。”
虽然离开孟县的时间不长，但这次回来，却觉得格外亲切。
顾青昀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苏玉音下巴微扬，点了点前面，道：“县衙对面，不就是我们家么？不必送我了，你先去忙罢。”
顾青昀却十分坚持：“既然很近，更要送了。”
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起苏玉音的手，往顾宅走去。
一众人都被甩在了后面，林凇然啧啧摇头，道：“我这表姐，见了夫君就不记得冒死救她的表弟了！”
苏文扬凉凉道：“何必要记得你？你连山都没上。”
林凇然一听，顿时不高兴了，道：“那不是分工不同么？你上山了，是杀了歹人，还是救下了苏玉音？”
苏文扬：“……我至少带了大夫去。”
钱蔚儿撩起车帘，看看林凇然，又看看苏文扬，下意识道：“这马车还要去同德街，你们二位，是继续在这儿吵，还是上车吵？”
顾青昀拉着苏玉音的手，径直回到了芷兰苑。
翠珍已经等了好几日，见到苏玉音回来，顿时喜出望外：“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奴婢都担心死了！”
苏玉音笑笑：“这几日，你和明珠都辛苦了……我瞧着明珠，都瘦了一圈儿了！”
明珠本来生得微胖，经过这几日的折腾后，清瘦了不少，露出了尖尖的下颌，竟比之前更好看了。
明珠道：“小姐别打趣奴婢了，奴婢这就去县衙找卢大人，与他一起处理山匪之事。”
明珠心里一直惦记着苏玉音“罚”她的任务，回来的这一路上，都在认认真真地看名册。
苏玉音笑着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随后，她便吩咐翠珍备水。
翠珍明白苏玉音的习惯，她从外面回来，定然是想好好沐浴一番，于是她立即下去准备了。
苏玉音这才看向一旁的顾青昀，顾青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她。
苏玉音笑道：“夫君，我已经到家了，你不必担心，快去县衙忙你的吧。”
顾青昀轻轻“嗯”了一声，脚步却没动。
苏玉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见他默默注视着自己，似乎在等待什么。
片刻之后，苏玉音轻轻笑了起来。
她点起脚尖，在他颊边，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娇娇俏俏地觑他：“现在可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