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夜色渐浓，这玉衡州出名的水乡长丰县，却依旧繁华喧闹，更胜以往。
各色花灯点亮了这街道，将明月的光辉都压下，人间烟火温暖凉夜，孩童的嬉笑穿梭在其中，将这十里长街构成一幅烂漫的画卷。
昊宸小心避开一群如出笼小鸟一样乱跑乱撞的小孩，目光始终追随着女子灵动的身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来意气风发，肆意骄傲的人变得成熟可靠了，她好像有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有了心事。
这般因为简单的快乐，露出开怀笑容的小姐，许久未见了。
昊宸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此刻无论这世间多么嘈杂纷乱，都在他眼前淡去，只有少女明亮的笑靥美好得让风都停留，这一幕被他深深烙印在心底，小心私藏。
顾清绾挤过人群，一把抓住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分说就拉着他又走到捏糖人的小贩前。
“麻烦你照着他的模样，给我捏一个吧。”顾清绾指了指身边的昊宸，对面前长得圆滚的商贩说道。
那商贩看了昊宸几眼，颇为自信得说道：“姑娘稍等，片刻就好。”
顾清绾也不去其他地方先逛着，一心看着这小糖人如何捏的。
“小姐...”昊宸有些纠结地开口。
“嘘。”
顾清绾拿起手指在唇间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眼睛又转回去看糖人，生怕昊宸大声点影响到这商贩，导致糖人被捏坏了。
昊宸只能把喉间的话咽了下去，很不好意思地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双手。
顾清绾好像忘了手中还抓着他的手，只关心那商贩手里的糖人。
商贩双手灵巧，不过一会，就捏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糖人，那糖人模样活灵活现，目遮分明遮住了双眸，却还是将昊宸身上内敛的气质模仿得惟妙惟肖。
顾清绾呀了一声，忙双手过去捧起，口中惊叹道：“真像，一个小昊宸。”
昊宸手中骤然一空，心中浮现一丝莫名的失落，看向那被顾清绾捧在手心的“自己”，只觉得手艺粗糙，皱眉暗付，这有哪里像了？
顾清绾付了银钱，拿在手里也不吃，就光看着。
昊宸皱眉，分明自己就在身边，为什么小姐这么喜欢这个假的糖人做的自己呢？
他感觉到自己想法有些不对，忙甩了甩头，转而提起了此行的目的，“小姐，我们不是和上官等人来买药材的吗？”
顾清绾：“买药材哪里需要我们全部去，上官慕他们去就够了。”
她对自己半路带着昊宸脱离队伍的行为很是理直气壮，“今日可是乞巧节，我可不想和上官慕还有元思远一道过。”
昊宸被她这话堵得又忍不住乱想，小姐的意思是她更愿意和我过乞巧节吗？
他拍了拍头，忙不迭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清空，觉得自己是被这周围互诉衷肠，眉目传情的男男女女影响了。
“这位公子，要买个花灯吗？”
突然，昊宸身边一个提着花篮的，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殷切地向他推销。
“给你家小娘子买一个吧，你看其他的姑娘都有呢。”
昊宸有些尴尬，耳垂肉眼可见的红透，正要开口，顾清绾就转身凑近，像是很感兴趣一般，脸色认真地挑起来。
“这个好看。”顾清绾指着其中一盏莲花模样的花灯，眼眸亮晶晶地看向昊宸。
昊宸乖乖掏钱，又获得小女孩眉开眼笑的祝福，“多谢公子，祝公子与你家娘子百年好合。”
“我们不是...”昊宸辩解，但那小女孩已经提着花篮又去找其他人推销了，根本没发现他说什么。
身边灯火阑珊，成双成对的男女走向河畔，昊宸傻傻提着一盏莲花灯，感觉手心滚烫，心跳也乱得无序。
顾清绾偷笑一声，看着他傻傻的样子有些可怜，大发慈悲地不再逗他，“好了，人已经走远了。”
昊宸抿着薄唇，有些较真地说道：“事关小姐的名节，还是该注意些的。”
顾清绾撇着嘴，小声嘀咕，“真是个木头。”
手中的唐人已经有些化了，沾在指尖黏腻的不舒服，顾清绾被这不开窍的木头气到，故意当着他的面拿起糖人大咬了一口。
昊宸眼皮跳了跳，看着没了半边脑袋肖似自己的糖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糖人不大，顾清绾两三口就解决了，昊宸全程看着，眉头就没松过。
“碰！碰！”
夜空中突然绽放烟花，路人都被这动静吸引，不约而同停下动作抬头望去。
一粒粒金砂拖着白色烟尾飞上夜幕，在空中傲然绽放，五颜六色的烟花将平静的夜空装点得美不胜收。
火树银花不夜天，今霄尽兴不归眠。
有孩子惊喜大喊，“放烟花了！”
一旁的老媪也眯着混沌的双目，咧开嘴巴笑道：“真好看。”
顾清绾脸色被烟花的火光照得清晰，她看向河畔，“该放花灯了。”
她穿过人流，直直向河畔而去，昊宸小心提着花灯，紧跟着她的脚步。
河畔边站满了年轻的男女，他们手牵手，在心中许下对未来的期盼，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共同将承载着两人愿望的花灯推入河中。
精致的花灯内灯火摇曳，悠悠飘向远方，数不尽的花灯汇成一条花灯河，每一盏里都藏着两个美好的祝愿。
天上烟花如流星散落，地上花灯汇聚成河。
纵使真有那天上宫阙，也抵不过此刻的人间烟火。
顾清绾勉强在河畔边找到一处空位，她拉过昊宸，发出邀请，“一起放花灯吧。”
昊宸默了一下，“小姐，这是只有相爱的男女才能做的事情。”
顾清绾明艳的脸上笑意不改，“我知道。”
她的话像一只裹着蜜糖的箭，轻而易举就攻破了昊宸的心防，让他头晕目眩，一时间分不清这其中的意味，满目迷惘地随着顾清绾动作，将花灯推入河中。
直到指尖碰到冰冷的河水，他才如梦初醒，愣怔道：“我还没有许愿...”
顾清绾催促他，“快许愿，趁着花灯还没飘远。”
昊宸呆呆地点了下头，脑子还是懵的，身体却下意识双手合上，在心中虔诚地许下心愿。
愿她，永远平安喜乐，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