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顾清绾不知是相信了他的说词，还是看出他眼中的不耐，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如此，我便放心了。”

如羽宴乔所言，昊宸在妖族绝对安全，她相信，只要昊宸清醒，自己就算是不去找他，他也会过来找自己的。

虽然心中压着一股不祥，但她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等待。

她并不是一个人，妖族态度转变还不知缘由，随时可能因为一言不合对几人出手，妖族现在愿意保持现状自己就不会去打破。

羽宴乔好心提醒，“姑娘若是无事，还是不要外出为好，双易州内有部分妖族对人族极度敌视，若是遇到他们...”

他话尽于此，但顾清绾已经读懂他的未尽之意。

“明白，天气这般冷，我也不喜出来吃冷风。”

两人达成一致，羽宴乔又目送着这人族女子一步一步回到神庙，朱红的大门缓缓关上，将两人的视线彻底隔绝。

元思远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见她冷着一张脸，并没有上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说话。

“我以为那人对你很重要，藏着一个妖族和我们一路同行，你连上官兄妹都没告诉，把他护得这般紧，现在竟然被旁人三言两语就打发回来了。”

顾清绾脚步一顿，“不是你说过的吗？我不是一个人。”

元思远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所以，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你就不会有所顾及，是这个意思吗？”

女子这次没有停下，背影被阻隔在屋内，他自讨没趣，一时间也不想动弹，低垂着头倚着冷硬的墙，逐渐体温也和墙变得一样的冷，过了半响才低声呢喃着。

“真让人嫉妒。”

他对顾清绾并没有男女之情，但还是由衷嫉妒昊宸能得到这份时刻被人放在心上的珍重。

若他身处陷地，大概是没人会在意的。

而会在意的人，早就不在了。

心上泛起一丝细微的疼痛，元思远咬牙忍耐，左手紧紧压在心脏上，企图压下逐渐变得强烈的痛楚，却无济于事。

他眼底浮起一丝狠戾，那个老疯子！

顾清绾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上官曦，上官慕大抵是去准备饭食了。

她摸摸上官曦的头，看着她身上一袭藕色的棉服，衣领冒出毛绒的围脖，将巴掌大的脸衬着更小了，很是可怜可爱，担心她在这地方受了惊吓夜里睡不好，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上官曦笑道：“房内很是暖和，一夜好眠。”

像是想起什么，她举起手中一直捏着的白纸，“顾姐姐，这话无头无尾，你可看得出其中意思？”

顾清绾早就看过，接过正想为她解释，却看到上面的内容竟然又变了，早已经不是她早起时看到的话。

--你不该那般说的，他的长辈皆陨落于不阿山一役。

顾清绾手下一紧，白纸被这骤然收紧的力道捏出几条折痕。

她心突突地跳起来，从自己离开到回来，短短时间内，那个留下白纸的人又来过了，而她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

不，若是有人来，她肯定会发现，何况其他几人也在，那个未知的存在不可能躲开所有人的视线，除非......

她想到一个可能，抿着唇对上官曦说道：“我也看得不甚明白，先拿回房研究研究。”

上官曦愣了一下点点头，就看到她起身走回房了。

房内。

顾清绾端坐在椅子上，对着面前的白纸如临大敌，少顷，她才拿起笔墨，在原本就存在的墨字底下提笔写下。

--你是谁？

隔着一面水镜，昊宸手指微顿，下意识想说什么，又很快打消。

但顾清绾已经看到一点墨印突兀出现后又转瞬消失，若不是她一直盯着，怕是发现不了。

她呼吸一滞，眼睫抖了抖，似乎是在害怕，清楚知道身边有个无形的存在让她手足无措，她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

“你在吗？”

昊宸隔着水镜看着她试探，默不作声。

他想，作为妖族的大祭司，他更应该以身作则，不应该同人族纠缠不清才对。

待到治好上官曦，她回她的繁华人间，他守着他的双易州，他们应该不会再相见了，这样最好。

“大祭司？”

在下首的老山羊和老山猫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走神的人。

昊宸面色无常示意他们继续说。

老山羊也就是妖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依您所言，您在千年前神庙内遭遇到一名黑衣人的偷袭，但时日久远，恕我实在查不出是谁所为。”

坐在上位的男子低眉思索，月华般的白发滑落，柔和了他的眉眼，他将视线从水镜上移开。

“那日，我也打伤了他，他左肩应该有一道贯穿伤，我用了十足的妖力，那伤口就算是过了千年，也不会消退。”

妖医眯着眼睛回想，“若有人来我这里寻伤药，我必定会记得，但族中的人都是当场让我包扎，我并没有看到这样的伤口。”

老山猫也开口，“我终日酣睡在神树下，对神树的气息早就刻入骨髓，您与神树同源，被您所伤，必定身上会留下您的气息，我这鼻子最是灵敏，走遍了双易州，却是没有寻到一丝您的气息。”

昊宸也知过了千年，那人都可能不在此地，只是不查探一番，总是不放心的。

老山羊和老山猫是他的心腹，即使过了千年，也不改忠心，也是目前他唯一敢用的人。

双易州内有神树守护，神庙又距离神树这般近，那日偷袭他，让他失去力量和记忆流转人间的，必定是妖族。

他神色凝重，老山羊和老山猫显然也知晓这其中隐秘，心中都压着一块石头。

他们都无比清楚地意识到。

妖族内出了叛徒。

在妖族青壮都离开双易州去讨伐魔尊的时候，偷袭坐镇在双易州的大祭司，让妖族群龙无首，那时谁会是最大的得利者？

昊宸告诉他们先不要将此事外传，以免打草惊蛇，现在知道他已经回到双易州的只有几个，也都被他下了封口令。

一切维持现状，暗地才好行事。

而房内顾清绾久久得不到回应，复又提笔。

--为什么不说话？

--你到底是谁？

白纸上写满了疑惑，却无人应答，顾清绾终于明白，那个存在不会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