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待在这里养伤，顺便学习一下怎么熟练掌控妖力，弄明白怎么把你这动不动冒出来的妖相收放自如。”

九殊慵懒的嗓音伴着咕噜噜的水声响起，一下子将昊宸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他低垂着眼眸，微点了下头应了一声，转而看向那口咕噜噜冒泡的灵泉，空气中有浓郁的灵气溢开，让人光是闻上一口就感觉倍感舒适，周身的所有疲惫疼痛都消失不见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神奇。

“前辈，可能我这么说有些不知好歹，但您对所有妖都如此没有防备吗？我们明明才刚刚相识而已。”

眼前的灵泉就算是什么都不懂的凡人都能看出非同寻常，怕是其他人得了这宝物，非得严严实实藏起来不可，毕竟财不外露的道理连三岁幼童都知道。

“因为同为妖族所以才互帮互助。”九殊在昊宸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又悠哉悠哉继续说：“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不怕告诉你，我的传承特殊，我看人从来都是看这。”

她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心口。

“纵使你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有多能装模作样，灵魂的样子是做不得假的，你的灵魂很干净，但你妖的身份确实占了一点便宜，妖骨子里就是护短的，遇到独自在外的幼崽总是免不了想照顾一下。”

昊宸听着那一口一个的幼崽有些别扭，但还是温和道了一声：“多谢前辈的信任。”

虽然对能看透灵魂的传承闻所未闻，但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知道她不是那种对所有人或妖都全无防备的人就够了，他郑重其事道：“昊宸在此立誓，决不会将今日所见所闻告知他人，若违此誓，身死道消！”

两人同时感受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灵魂深处刻上一道印记，那是天道认可了这个誓言。

九殊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做，嘴角微微上扬，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些调笑道：“和你家小姐也不说？”

昊宸严肃点头。

“乖啦，你就在这里待着，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先行一步走了。”

“咯咯咯。”才回来就又要走了啊？

小白轻轻落到九殊头上，不开心地拿脚丫子把那一头柔顺光泽的黑发踩了又踩，像是在发泄情绪。

九殊单手将它抓住，稳稳捧在掌心，两指捏起它短小的翅膀，颇为看不上地说：“想和我一起出去就努力化形吧，你这个样子带出去，一个不小心就被别人烤了，别人还要嫌弃塞牙缝呢。”

小白不满地拿嫩黄的鸟喙啄了啄她的手指，敢怒不敢言地扇着翅膀飞走了。

九殊由着它的小孩脾气，和昊宸交代了有什么需要就通过小白联系她后，便离开了。

昊宸望着她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直到察觉不到她的气息，脸上才慢慢浮现一丝忧愁，走的太急，只留下意味不明的只言片语，也不知道小姐看到了会怎么想，现在也确实只能尽快将妖力融会贯通，这样才能快点回去。

而此时李三与顾清绾在九殊的住所外守着紧闭的房门等候它主人的回归。

这处地方远离了宗门中心，已经是独立的一座山峰，该说不说，虽然是在终年寒冷的地界，但是以九殊惯于享受生活的个性，比之主峰的寡淡肃穆，这地方倒是多了些凡间颜色。

周围是红艳傲然的梅花林，与皎白绒雪交相辉映，美不胜收，周遭还种着各色的玉茗花，为了防止被夜晚偶尔来袭的狂风暴雪摧折，这些花草上都绑着停风隔水的碧柔纱，细细的一条，一指粗细，不仅没有喧宾夺主，反倒更加锦上添花，雪影与花影映在纱上，轻灵柔软，荧光微闪，夜幕下恍若仙境。

和那些用坚不可摧不知名石板建筑的屋舍相反，眼前的建筑红墙绿瓦，很明显是仿照凡间的风格建造的。

“夜色已晚，你怎么还不回去？”顾清绾看着李三第八次清点那些带来的物件后问道。

“......”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李三尴尬地一笑：“实不相瞒，你来之前我在这里来来回回转了两回。”

顾清绾细眉微挑，恍然大悟道：“你不认识路啊。”

李三尴尬点头。

顾清绾转念一想便清楚了，李三刚刚步入练气，还未能御剑，此处风景眼花缭乱，路也是百转千回的复杂，也难怪他会迷路。

“左右也是等着，我先送你回去吧。”

李三神色一僵，连忙摆手拒绝，开玩笑，他离地三尺便慌得手脚不能自主，若是男子也罢了，与女子同行，难免惊慌之下有所冒犯，这事可万万不可。

顾清绾满脑子疑惑，正待继续游说，却有一道女声由远及近而来，打断了她：“不好意思，我去接了个人，让你们久等了。”

他们二人抬眸望去，只见空中一道红影从放大数倍的红伞上徐徐踏上地上，还姿态优雅地抚了抚裙上的褶皱，眉眼盈盈，身段风流。

“呕！”从那还未缩小的红伞上跌跌撞撞跑下来一人，疾步走到几尺开外干呕不止。

李三感同身受般露出难受的表情，眉头情不自禁皱起。

“呀，怎么反应这么大，我可是飞的够稳当了。”九殊捂着鼻子有些嫌弃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散空气中的异味，但实际上那人干呕许久也只是吐出几口水，更别说味了。

“是晚辈没用，以后多来几次就习惯了。”凌璋撑着晕乎乎的头，对某人口中的稳当不敢苟同。

见到久别重逢的好友他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倒是目光很是诚实地看着他们久久没有移开，两人也习惯了他这闷葫芦的性子，众人中最外向健谈的李三倒是很想问问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但在师门长辈面前也乖觉不少，想到杜长老可能还在等他，还是放下自己的好奇心，恭敬地向九殊求了一道寻路符，向几人告别后踏着夜色走了。

九殊一手揽过一个，抬手轻点了一下紧闭的门，那门便开了，身后的红伞兢兢业业地勾起地上的东西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