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极乐人间外,顾清绾捂着被敲得脑壳生疼的头,跟着鬼叔进入了这处一看就不是正经场所的地方。
刚刚踏入,迎面便是浓郁的脂粉香,满庭的嬉笑打闹有一瞬间的停滞。
顾清绾感觉到许多炙热而强烈的目光牢牢粘在自己身上,想必是因为生魂吸引的缘故,事实也是如此,方才还沉溺在温柔乡的鬼魅们只觉得灵魂深处突然涌上一阵渴求,情不自禁将视线都转向这陌生的女子,眼中浮现贪婪的光彩。
想必若不是鬼叔在侧,他们应当会和枉死城那些恶鬼一样扑上来,好在他们还有一丝理智,知道她身边跟着个实力强大的大鬼,不是什么可以随意触碰的人,只是默默用无礼而让人不舒服的眼神盯着她,没有轻举妄动。
“真是稀客啊,您怎么来了?”
穿着紫裙,披着一身紫色薄纱,风韵犹存的妇人穿过静默的人群,手中捏着一条红粉丝帕,捂着红唇含笑缓步行来,语气中含着些许谄媚和敬慕。
这声音打破了无形的禁锢般,人群中又恢复刚刚的喧嚣,只是眼睛却有意无意仍旧不时看向那刚刚进来,穿着一身蓝衣,容貌清丽的女子。
“林娘,你不必招呼我,我不是来找你的。”鬼叔直言说道,连客套的叙旧都懒得。
林娘勾起的嘴角一僵,有些尴尬气恼,转眼又若无其事装作熟络地攀谈起来,“您这话说的,不是专门来找我的,就不能说说话了?”
“还未请教,您身边这位是?”
鬼叔本不欲与她多说,是什么关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但撇见这满庭鬼魅眼中的贪婪,转念一想,还是开口道:“我徒弟。”
听闻这话,肉眼可见的,鬼魅们眼中虽然贪婪依旧,但带上了几分不甘与无奈,他们本还想着若是猎物,或可分一杯羹,现在看来是完全没可能了,若他们不想为了一时口舌之欲招惹上一个可怕的大鬼,这人是万万不能再觊觎了。
顾清绾脑中嗡的一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眼中含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惊喜,对着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的男人,忐忑试探地开口,“师傅?”
鬼叔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应了一声,“嗯。”
他不以为然,甚至有些理直气壮,自己教了这么多本事,担地起一声师傅,完全不知顾清绾心中的惊涛骇浪,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受九殊之托的交易罢了,虽然心中觉得鬼叔比起那个从未见过的师傅更像她师傅,但也怕自作多情,所以没有开口认真探讨过这些。
倒是此刻才阴差阳错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鬼叔对眼前一再遮挡的紫衣妇人有些烦了,皱眉示意顾清绾跟上,口中淡淡道:“改日有空再叙旧不迟,就此别过。”
话落便直接绕过她走向她身后的一处暗红色门帘。
因此完全没发现身后妇人眼中微微的失落。
庭中鬼魅作壁上观,有人开口意味深长道了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他鬼魅皆心照不宣的发出一连声的嗤笑。
而这些顾清绾两人一概不知。
门帘后是另一番天地,幽深的长廊有些压抑,顾清绾左右张望,眼前分别有三扇同样的门帘,上面分别写着赌,食,斗,而刚刚身后放下的门帘上则写着一个色字。
这片狭窄的通道里安静地落针可闻,分明只是一扇轻飘飘的帘布,却好似隔绝了整个空间。
顾清绾跟着鬼叔走入了那扇写着斗字的门帘后。
疯狂激烈的鼓舞声和怒吼声爆破了整个空间,无数鬼魅嘶吼着,脸色涨得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对着前方挥舞着拳头,甚至有好几个鬼魅激动下控制不住露出恶鬼相,这画面可谓群魔乱舞。
顾清绾往前看去,原来前方是一个圆形斗场,上方此刻正在进行着一场打斗,有两个露出恶鬼相的鬼魅在殊死搏斗,底下瘦小一些的恶鬼被身上健壮一些的恶鬼牢牢压制。
她看的时机说巧不巧的,刚刚好看到那底下的恶鬼被硬生生扯下头颅,但也好在是灵魂,并没有什么血肉横飞的可怖画面,但那头颅即使离开身躯还面目狰狞着想撕咬那健壮恶鬼,和失去了头颅还在胡乱挥舞的身躯,让顾清绾感受到了另一只不亚于血肉横飞的不适感。
这场毫无悬念的比赛很快结束了,那瘦小的恶鬼被健壮恶鬼囫囵吞下,连一丝灰都没了,虽然已经知道这枉死城一向如此“弱肉强食”,但顾清绾还是皱眉不忍直视地收回视线。
“鹿力!鹿力!”
场上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鬼魅们狂热地呼喊着那个胜利者的名字,热情地将手中的香烛纸钱扔到角斗场上,为胜利者加冕,这是他应得的奖赏。
“准备一下,下一个就是你了。”鬼叔轻飘飘的话语在这叫喊声中精准地被顾清绾收入耳中,她眼睛微微瞪大,惊愕地看着身边气定神闲的男人。
“什么叫下一个就是我了?”
“我给你报了名,你排下一个,对场上那个。”鬼叔清咳一声,“老和我打有什么意思,你最近都要被打得自闭了,给你出来找找自信。”
顾清绾视线在场上的健壮恶鬼上看了两眼,很好,有三个她宽,还高了一半,这是给她找自信?找坟墓还差不多,连墓碑都省了,毕竟是吃进肚子里。
“让我们有请下一位挑战者,清顾!”而此刻场上一个一脸精明的矮小男子提着一个喇叭大喊道。
他正是这斗场的裁判,陈庆。
场地静默了一下,鬼魅们疑惑地想着这个从来没听过的名字,问着身边的鬼魅。
“哥们,这谁啊?”
“我也不知道啊,根本听都没听过!”
“新人吗?一来就敢挑战鹿力,有胆识!”
眼见场上那位矮小鬼魅已经喊了两次,再过一会就视为弃权认输处理了,顾清绾终是接受了这一安排,只是在心里狠狠腹诽了先斩后奏的某人一把,接着便动身向着角斗场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