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巨大的动静震起一地烟尘,迷蒙了视线,场外所有鬼魅都呆愣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他们望着场上傲然而立,衣不染尘的女子,眼中满是惊异和敬畏。
直到一个鬼魅喊起她的姓名,这像是打破了什么禁锢一般,接下来是排山倒海的呐喊,他们激动地挥舞双手。
“凊顾!凊顾!”
斗场,一向是强者为尊,尊严和地位都是实力者的专属!
顾清绾没有被这糖衣炮弹腐蚀,要知道前一刻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可是恨不得她当场毙命,这崇拜和纸糊的一样脆弱,鹿力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上一秒这个欢呼可是属于他的呢,现在却无一人注意他了。
她脸色淡淡,看不出一丝被恭维的飘然和得意,平静地走下场,连陈庆的挽留都不能让她停下脚步。
鬼魅们的眼神追随着她,却碍于鬼叔的威慑不敢上去只能看着他们旁若无人般如来时一样轻巧地离去。
顾清绾看着鬼叔悠然地吞云吐雾,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打算,还是先败下阵来,说道:“您还真是心大,就不怕我输了?”
鬼叔抖了抖烟杆,落下一地烟灰,舒适地微眯双目,才悠然道:“你好歹是我亲手带起来的,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我当然是掂量过才给你报的名。”
“若你真的连这看起来只有一身蛮力的无脑莽夫都赢不过,那你迟早也得死外面。”
言外之意大有,反正都要死,今天死也就死了的意思。
顾清绾:......
顾清绾还是有些不明白,索性问道:“既然已经掂量过,也知是必胜之局,为何还要浪费时间来打这一场。”
走出斗场,幽深的长廊中只有他们两道身影,隔绝了斗场的嘈杂,安静地连衣袖翻卷的细微声响都被放大了。
鬼叔停下前进的脚步,背对着顾清绾,此时只有门帘缝隙中露出的一点微光,身穿灰色麻衣的男子像是整个人融入了这个空间,也是一样的静,一样的冷。
气氛无端地严肃起来。
“我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但九殊曾经隐晦告诉过我,那至少是出窍境界的大能,虽然只是灵体之间的对抗,不该以修为论之,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以你现在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这话犹如惊雷一般轰然炸响在耳边,连带着脑子里也开始嗡嗡作响,顾清绾有那么一瞬间红了眼眶,却又紧抿着唇,强迫自己收起这一瞬间的狼狈软弱,她抿着泛白的嘴唇,看着说出这话的鬼叔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张口道:“您可以尽管加强难度,不管多难多痛,我扛得住。”
鬼叔摇了摇头,“不是这个问题,你现在的实力已经到达了一个瓶颈,而这瓶颈只能靠你自己突破,而突破往往是在生死之间。”
女子回首往向身后的斗场,似乎有些明白他带自己来的理由。
“或许是我和黛奴的存在给你了一种安全感,以至于你在温室中太过懈怠了,竟然一直无法突破,时间所剩不多,今后你便留在斗场,今日这场只是让你习惯一下,斗场鱼龙混杂,若不提起一百分的警惕,随时可能殒命,你的事情我不会再干涉。”
他转身看向女子,眼神严肃,声音沉沉,“既是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那便应该坚定不移,无论艰难险阻,行动起来,突破随之。”
顾清绾紧握双手,目光坚定对上他转身注视她的眼睛,眼中是一片璀璨的星河,熠熠生辉。
“我明白了,师傅!”
她想要变强!强到能战胜那个即将到来的未知存在,和对抗未来可能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狗屁命运。
桃苑。
黛奴正捏着小宝的后颈不悦地斥道:“别以为外表是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所有人都要让着你,你做了几百年的鬼,按人间的岁数已经是别人家的老祖宗了,我可不会像别人一样惯着你!”
她满脸寒霜,令人不寒而栗,语气不善,看向鬼童的眼神中含着一丝隐藏极深的厌恶,尤其是触及他那双全黑色仿佛无底深渊一样的不详眼眸,更是反射性地眉头皱起。
一向对鬼童疼爱有加的王婆却不敢在这时候开口求情,她身形佝偻,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上此时写满了愧疚。
“实在抱歉,是我没有看好小宝,以至于让他做下如此错事,我难辞其咎,你们有什么火气都冲我来,是我教养不周。”她对着一对男女不止地鞠躬道歉,颤颤巍巍地干瘪身躯像纸张一样脆弱。
“王婆,你可知道他刚刚是想咬下我的半张脸来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若不是张大哥及时出现,现在倒下的就是我了,恕我心胸狭隘,实在是无法原谅!”一位清秀女子搀扶着另一位文弱书生,难掩怒气地说道。
她眼眶泛红,控制不住地连连落泪,眼里含着恐惧与内疚,她本是个极温婉的女子,此刻却不顾及往日的形象,开口都是利刺,对着昔日敬重的老者怒斥出声。
她身后还有一圈桃苑的鬼魅,纷纷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头尾,也不敢妄论。
“阿秀,别这样,我没事的。”张平拦下阿秀,他斯文的面孔上现在布满冷汗,眼中满是隐忍,却还是强撑着站直出来阻止这一番争吵。
阿秀看着他虚化许多的灵体,和手臂上一大块的残缺,那里还有明显的齿印,伤口参差不齐,露出森白的臂骨,虽不见血,却触目惊心,那像是被某种野兽撕咬出来的。
“怎么会没事?呜呜呜,你投胎后这伤口会化成丑陋的胎记永远跟着你,你灵体永远是残缺的,怎么会没事呢?而且你,呜呜,你肯定很痛,都怪我自己不小心连累了你。”
阿秀说着就忍不住哭出声来,一想到他这样是为了救自己,更是内疚地无法自拔。
“嘻嘻嘻,好玩,好玩!”
但始作俑者却仿佛真正的稚子一般无辜地露出笑脸,甚至发出一阵嬉笑,这让知道事情始末的人更加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