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走出兰风院，公孙璇就从屋檐上下来抓着她的手臂，往远一点的角落里走，雪吟挣脱开来，压制心中的暴戾，甩了甩手，没好气道：“你要干什么？”

公孙璇用手指着她骂道：“你果然是冲着我表哥来的，你自己赶紧出府去，不然我要你好看！”

雪吟冷笑一声：“就凭你？”整理了被弄乱的衣服，略过公孙璇往兰风院外院走去。

公孙璇气得牙痒痒，用脚踢墙角，却把自己蹄痛了。眼眶一热，留下泪来，连忙向外跑出去。

雪吟没想到，荣泽如此淡泊，让他可以修炼他都不动心。不过，这跟她的来意不冲突。

来江州目的就是带走他，骗他与她合欢，好让她在最短的时间突破修帝，飞升仙界。她要长生，看尽这浩浩山河与辽阔的未知世界。

感受微风拂过脸庞的惬意感，食物在味蕾的或酸或辣或甜，阳光的温暖，溪流的清爽，肆意的情感，好看的衣服……

她从未获得过一件轻松的事物，一切都需要自己去努力的争取。

雪吟狠狠心，不再无谓的陷入悲伤回忆。

既然选择做一件事，那便好好做，狠狠做。要不然，就不做！

按照荣泽这性格，怕是深情款款，忠心耿耿的女子不得心，摸不透他会喜欢什么样，就挖不出好的陷阱。既然不能让他主动喜欢上自己，那就只有让他被动暗生情愫，她再推波助澜一二，最后水到渠成。

那日她在外院等候，荣泽让他的侍女给她安排住所。

她暂时在兰风院里住了下来。

在兰风院接连三日，都无事可做，她就像是荣府养的闲人。

荣泽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一位年纪二十三四岁的少年，穿一身深蓝色劲装，守在他的屋檐上，左脚迈出一步，同坐姿端正的脊兽并排肃坐，右手掌在一把铮亮的大刀把手顶端，一双鹰眸逡巡着周围。

玄阶九境？看着好像不大容易对付啊！

晚间，月光倾满兰风院，一阵惊呼声落到荣泽窗外，他扣下书大喝一身：“柏墨。”说完拿起在架子上搁着的剑，追着那道黑影而去。

走马灯挂在走廊上，被白色疾驰身影所掠过的风掀飞，七八个灯摇摇晃晃中，树叶也簌簌落下。

荣泽紧跟着那道身影，破门而入。

香雾缭绕，温情旖旎的气味立马包裹住他的身体，冰肌玉肤香肩半露的女子在灯下转头，大惊失色的看着他，双手交叉护住胸前沉入水底，只露出头部，长长的黑□□浮在温水中。

湿湿的睫毛，水润的杏眼，气色轻灵。

荣泽手中的剑忽的落地，随即快速转身背对着身后的姑娘。

刚才那一幕，在脑海中浮现。他稳稳心神，想要强行按捺住心底里的悸动。可是无论怎样，那张娇艳慌乱失色的脸蛋儿，总是在看着他。

忐忑不已的荣泽，潮红着脸转身走出，将坏掉的门搭靠在门口，像石头一样杵在门外。

不一会，林雪吟着一生素服，打开窗户，看着背对着房门的纯情男荣泽。

“方才，我是为追贼人，不知姑娘在……”已然，他听到声响。

雪吟摸了摸未干的头发，音色柔软道：“奴婢一生孑然一人，德蒙公子怜惜，容白露我藏身荣府，奴婢感激不尽，刚刚……虽然……”

犹犹豫豫又鼓起勇气道：“若公子不弃，奴婢愿意一生侍奉公子，不求任何名分，日后也定绝无怨言。”

“姑娘你……”荣泽转身，看着陌生的脸庞，怎么也不能把她跟那个面色黄黑，一脸雀斑的白露联系起来。

她一脸坚定，低头一笑：“那个老头请了许多人来抓我回去成亲，这一路为图方便，我就易了容。那天只想说服公子让我留在荣府，忘了这茬，还望公子赎罪。”

“无事。”他轻轻浅浅道。

荣泽脚下往雪吟这边移动，又收回脚步，转身背着她道：“夜深了，姑娘还是先睡吧！”

说完，就要离开。

背后委委屈屈的声音传来：“公子，你已经把我……”声音越来越小：“就要这样走掉么~”

其实荣泽什么也没看到。

不过听着她的声音，荣泽止步，低头沉思道：“明日再说。”

回到自己的院子，荣泽看了看在屋檐上睡着的柏墨，无奈的摇了摇头。

踱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惊觉不对。

连忙走出，朝屋檐上的人喊道：“柏墨！”

柏墨应声下来，双手作礼，弯腰道：“公子有何吩咐？”

荣泽心里一阵惊愣，对方是谁，柏墨被催眠了他自己竟不知道。

说完来龙去脉，柏墨跪下请罚，荣泽摆手吩咐道：“去向大管家说明此事，在我的院中多派人手，另外……另外在白露姑娘那也加两个人，父亲那不必多说，近段时间加强防守，然后看看府内有没有丢了什么。”

柏墨拱手道：“是，公子。”

第二日清晨，荣泽身边的侍女过来请她去府外密谈。

掀开马车车窗，江州的深秋比其他地方热些，大街上的人群穿的衣衫都比较单薄，看不出已入深秋。卖糖葫芦的老人，做吹糖人的大汉，挑选街边首饰的女子，一路上许多新鲜玩意，都是未体验过的生活。

雪吟意犹未尽的看了一路。

马车一路驶向城外，越走越远。察觉到不对劲，林雪吟推开车门，问道：“你是谁？”

戴着斗笠的车夫一声不吭，见她发问，不再多走，下车扔掉手里的缰绳，取下斗笠扔在地上，看着她道：“荣府不是你能呆的地方，荣泽也不是你能够肖想的贵人，你现在就走吧！永远都不要再来荣府了。”

此人二十来岁的年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对她的脸色是一眼都看不起。

雪吟倚着车门，歪着头看他，嘴角弯弯好笑道：“凭什么？”

看她满脸雀斑，面黄肌瘦的，也不知道抹个珠粉什么的，笑起来让人起鸡皮疙瘩。公孙御眉目一拧，扬起下巴不屑道：“不要逼我出手，将你打个半死，你才知道走。”

“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出自这丑女口中，公孙御怔愣一会，脸色黑下来，右手聚集火红色的灵力，嘴中威胁道：“就你这样的，还敢笑话本公子！”

雪吟冷冷的看向他：“竟不知道公孙公子如此豪横，为妹妹的一己私心暗中对弱女子下手。”

玄阶对上天阶，毫无胜算可言，公孙御以为她定会服软。

却没想到面前的姑娘逐渐变得冰冷，一双眼睛变得有些妖媚起来，一时间他还有些错觉，像是见到了天仙的感觉。他晃晃头，将这种奇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摇掉。

她竟还盘腿坐下来，右手撑着下巴，眨着无辜的眼睛朝他道：“你可以打我呀！”

公孙御怒从心来，准备吓她更厉害些，手下发力，却没想到……

夕阳西下，小憩完的林雪吟站在马车外，放松的伸了伸肩腰，又扭扭脖子，才居高临下地朝他道：“怎么，还动不了？”

“你……。”他看她睡觉那么久，也解不开她下的灵力禁制。

正在失神中，纤细白皙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越往上，她冰凉的指尖越咯的他疼。她的手，凉的像是万年不化的冰。

“你也不太蠢的样子！”雪吟放开他，沉思了会，右手从乾坤袋拿出一颗药丸，左手捏住他的下巴，在他的上颌骨和下颌骨一用力，等他张开嘴就把药丸放了进去，右手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

就这一滑落，能动的公孙御想吐都吐不出来。

“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公孙御面色涨的绯红，左手搭在马车上，弯着腰一边努力的咳嗽一边吐，用上灵力都吐不出来。

雪吟绕着他走一圈，微微弯下腰笑着道：“当然是毒药啊！以后每个月的今天，你都必须来找我要解药，不然你就等死吧！”

这般心智稳力，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明洞门可以有的。他在六大门派中排行第六的雪山派派中修行，深受掌门师尊们的喜爱，有幸见过雪山长公子苏落一面，才惊觉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天壤之别。

那是自己生而为人，第一次感到黯然失色的时候，就像瞥见星河浩瀚，惊觉本身渺小的事实。而那般的浩瀚宽阔，少量的人拥有，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有可能难以企及。

而这个丑女的眼神，竟然让他生出这样的体会，让他不自觉心生卑微与敬畏，还说不出原因。

夕阳西下，街道慢慢冷清下来，路上行人三三两两。

公孙璇站在大门后玄关处，左等右盼，终于盼到哥哥架着马车回来了。一瞬间笑靥如花，迎道：“哥哥，你终于回……”看到从马车出来的身影，公孙璇愣住，脸色瞬间发白。

“你去哪了？”戴着玄色斗篷的荣泽，身后跟着柏墨侍卫，行色匆匆，看到雪吟顿住脚步，发声问道。早早处理好父亲安排的政事，在学堂又被父亲考完政术，才赶回兰风院，却发现她的屋子空无一人。

林雪吟见他阵势，猜到半分，脚下一软，脸色惨白，面上却是温柔的笑着，猝不及防的晕了过去。

荣泽大步冲了过去，将她接在怀里抱起来，疾步往兰风院而去，一边道：“柏墨，叫医师过来，快。”

公孙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不屑，却什么也不敢说，要是别人知道他公孙御连跟人都没有过招，就被比自己小几岁的姑娘制服，关键还不知道别人真实的修为情况，传出去很丢人的。

“哥~你怎么没把她给送走啊！”公孙璇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

公孙御叹口气道：“妹妹，男人是需要自己去得到的！”

公孙璇一脸不可思议，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走了，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耳边潺潺流水声，枕间是松露的清香，林雪吟悠悠睁开眼睛，看着的帐子，虚弱着身子想要起身，一时手软，眼看着就要跌下床去。一双清瘦的手臂揽着，将她慢慢扶着靠在软枕上。

这是荣泽的房间，不允许任何人进来的房间。

昨晚的事，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沉默。

室内一片寂静。

世间真正的贵公子多以清贵自持。五更起读天下书，心怀天下与抱负。约行律己，品行端正。不识世间阴暗龌龊，阳光单纯的令人羡慕。

还是雪吟先开的口：“公子，我一时不慎，还是让贼人跑了。我明明可以抓到他的……”

“无事，表哥已经都跟我说过了。”

阿梅扶开布帘，柏墨借着这白姑娘的脸面，手里端着一个掌盘，掌盘里搁一碗黑乎乎的药，第一次走进公子的内室。

一入门便看见躺着的白姑娘，和微微俯身温文尔雅的公子在交头接耳。

画面和谐唯美，好似公子身边早该有这么一位姑娘陪在身边了。只是一想起白露姑娘的脸，他就摇摇头，刚刚琴瑟和鸣的感觉一定是感觉错了，公子怎么会喜欢一个其貌不凡的女子。

温润如玉神君转世的荣泽，亲自端着药碗要给她喂药。

白露挡住他的动作，从乾坤袋拿出一粒晶莹剔透的药丸给他看，道：“我吃这个会好的更快，那个药太苦了，我喝不下去。”委委屈屈，隐隐撒娇的意味。

柏墨手一抖，剑都差点滑落下去，一个丑女撒起娇来，简直是可怕。

公子一定会打发她离开的。

于是他看公子的反应。

只见公子将药丸搁在木盘里，一丝丝宠溺的道：“不喝便不喝。”

柏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想到公子居然喜欢这样的类型。

管事的在外禀报道：“公子，明洞门的人来了。”

白露脸上差点没拉住，不过忍住了，自诩没落出破绽。

荣泽笑道：“不知道，这次来的人有没有你认识的同门？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