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蔚蓝的天空中，玄门门主景阳子的幻影化在太阳底下，他面容清肃，神情端庄，青丝飘然若仙。

江州城人人都不怕江底的妖怪了，纷纷一睹景阳子的真容。

“修神境界，咱们几辈子都到不了的境界啊！”

“是啊是啊！修神者，这世间可没有几个，咱们真有福气，能看见修神的容貌，小子们都快拜拜，说不定能沾上玄门门主的福气！”

……

一身褐色布衣的鱼妖跃出水面，露出半人半鱼的身体，抱着手中的法琴，站在波涛汹涌的浑水之上。

她看着那幻影，苦涩一笑，没想到最后，都不配见到他的真容了呢！

又一瞬间，往日种种浮现于眼前。

她花了一千年的时间，跃龙门成地仙，在龙宫的第三百年里，有一只老乌龟看上她，他是龙王丞相的子侄。修为不高，地位低下的她无法跟丞相子侄抗衡，不敢拒绝，于是心底生出逃离龙宫的念头。

那一天他正在岸边沐浴，见到她的一身火红的鲤鱼原形，将其捞起，为躲避虾兵虾将的追捕，她一声不吭的任由着他带走。

她很怕虾兵虾将追上，但看见他腾云驾雾，一念千里，虾兵虾将根本没有可能追得上他。

她自由了。

那一天，她这样想。

回到玄清山，景阳子将她养在水池中，一养就是一百年。

她化为人形的那一天。

他说：“哈哈哈，从我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小妖啦！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她好感动，觉得这个人真善良。还没成地仙的时候，人们对于精怪可都是见不得的，不喊打喊骂就不错了。

而他不仅没有，反而相救，细心照顾。

为了与他相爱，她不择手段与他相欢，并告诉他，她不是精怪，而是地仙。

他说他知道了。

她也觉得他相信了。

玄门长老们发现她的存在后，都叫她妖女。他的父亲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他的母亲以死相逼，他的师父要将他逐出师门。

心怀侠义与善意的少年左右为难，终是走到她的房门，跟她约定终身不见，再见就是死别。

三个月后，她发现已有身孕，本想只是跟他说明女儿的存在。没想到……她出现在他的面前，以前看见她会欣喜的眼睛，那时变得很冰冷很冰冷，不待她说一句话，就将雪寒的银剑插入她的胸膛。

身上那无尽的疼，心里的绝望与恨意，眼底的失落与震惊，还有来不及的开口……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所以，当睁开眼重新看见这个世界的时候。

万妖女王问：“愿不愿意加入我的国，成为一名大妖怪，所向披靡，睥睨天下。”

她说：“愿意。”

万妖女王问：“你的名字？”

她黯然一笑：“无名无姓，无根基，无故里。”

万妖女王赐名：念雪。

景阳子皱眉冷声道：“红鲤鱼，你最好束手就擒！”

他非常不耐烦，对她十分厌恶的样子。

鱼妖念雪长长呼了一口气，施法起雾，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第一，今日让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你有一个女儿，她叫云青；第二，咱们第一次见，我是龙宫的地仙，并不是妖怪也不是精怪，你根本不聪明也不厉害，你跟你们玄门的人一样蠢，我只是为了不让龙宫发现我逃亡在外，才修第二道与原来不同的法力；第三，我也送你一句话：咱们再见，便是死别。”

茫茫白雾遮挡住所有人的眼睛，所有人都慌慌乱乱的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拨动起手中的法琴，江州城全江之水翻起惊涛骇浪，地动山摇之下般朝江州城民众而去。

景阳子施法去挡。

上古法琴，并不是一个凡夫俗子可以抵挡的。

景阳子的嘴角溢出鲜血，表面不为所动，自持镇静，心里头却惊讶着，红鲤鱼的法术竟然变这么强。他修神境界，抵挡一招，身体伤了八分。

鱼妖念雪轻笑：“景阳子，你这就不行了吗？哈哈哈……等着女王降临人间吧，到时候你跟着你那名门正教一块死吧！”

她放肆的笑着，令人毛骨悚然。

谁也不知道景阳子是怎么战胜女妖怪的，但景阳子消失的时候，江面变得风平浪静，浑浊的江水也恢复成原来的青翠。江州河岸的街道，满目都是灰色粘稠的淤泥，看着让人极为的不舒适。

众人在荣家世子的带领下，帮忙清扫街道，重塑百姓住所。

蓝天白云下，一段玄门道人收妖轶事相传了出去。

荣泽抱着浑身是血的雪吟，回到荣家，一众人围了上去。

长相俊美，气质非凡的清秀男子，手里抱着个血淋淋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在人群里显得格外特别。男子通身的高贵气质，一下子涌入伍灵儿的心里。

她从未见过这般的人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师姐，这样的男子跟着师姐一起站着，应该会看起来很相配。

如果，他身边依偎的人是自己……

伍灵儿一边把脉，一边皱眉一边道:“这女子伤的如此之深，怕是活不长了，您最好是……”

荣泽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眼里发出冰寒的警告。

伍灵儿心下一惊，忐忑不已。

但骄傲的她一下子又神情傲慢起来，心想着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这般年纪还毫无修为，中看不中用，万万配不起她这个出生贵胄，师从玄门的精英。

公孙璇看见表哥安然无恙的回来，又见林雪吟浑身是血，顿时明白她是为救表哥才变得如此模样的。

要是自己成这样，会不会疼的要死。

又看着伍灵儿凑近看白露，心里干着急抓了抓胸口，快速的挡住伍灵儿的前面，语无伦次道:“灵儿姑娘，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伍灵儿蛮横惯了，除了冷清的大师姐，她可没服过谁！现在被一蠢货挡着，脸上自然没好气，道:“我不去，我跟你又不熟，别挡着我路。”

正想看清楚一点，他怀中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刚要看清楚就被人挡住了，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

公孙璇气也上来了。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除妖的又不是你！”

“谁先帮江州父老挡住大水的，是你吗？”

“哼……当然是你这个女英雄，那你就在这吧，我走就行。”

伍灵儿气得不行，哼了一声：“要不是我们门主来，你这江州城还在吗？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大水早就伤及无辜……”

见表哥抱着雪吟向兰风院走去。

公孙璇笑笑道：“是是是，您最厉害吧！客房在这边，管事的会带您去，我叔父忙完肯定会宴请您犒劳您感谢您的。”

伍灵儿：“……”她只差骂出声，这紫衣女子怕是脑袋被驴踢了吧！态度变化的如此之快，像是得了失心疯。

公孙璇就像看不见别人明显的嫌弃之色，倾情演绎拖住伍灵儿，又是好话，又是恭维，把伍灵儿哄得开开心心的。

一场悠悠闲闲的秋雨倾泻而下，跟着朦胧的缭绕雾气，包裹着整个江州城。

侍女替雪吟清洗完身体后，哭着退了出去。

昏睡的林雪吟，安静柔弱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惨白的脸上沾着鲜艳的血，荣泽极为轻柔的擦拭，一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秋雨连绵，金色的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没有之前那么暖和了。江州人都加外衣，商贩子回家的时间也开始一次比一次提前，早市粥铺摊子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秋风萧瑟乍起，寒蝉凄凄切切。

但在荣府里，一派喜事和乐。

荣泽公子与白露姑娘即将要喜结连理。

说到着，一屋子姑娘都是心碎，又是伤心，又是羡慕。伤心的是荣泽公子即将再也不是单身贵公子，羡慕的是白露姑娘命太好，有心爱的俊美的诗书满腹出身高贵的容公子相爱。起初，荣老太爷是坚决不容许荣公子娶白露姑娘的，但容公子在风雨中，在寒风中，不分日夜的跪了三天三夜，不断坚持后，荣老太爷才动容松口同意。

据荣老太爷身边的小侍童说，荣老太爷当时问荣泽公子：“你为什么一定非要娶她？”

荣泽公子说：“没遇见她的时候，我没有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时候，我只想要她。”

荣老太爷说荣泽公子会这样想，是因为荣泽公子根本没有遇见几个姑娘，所以才这样武断。

荣泽公子却说：“孙儿从前几日起，便已经决意以阿露为戒，以后绝不多看其他女子。所以，这个根本不重要。”

侍女们争相交耳的悄悄说着，白露越听，心里越柔软一片。

当她醒来的时候，荣泽深情的眼神，温柔的动作，动人的话，都深深的感染了她。

他说：“阿露，你愿意与我成婚吗？”

她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从知道荣泽要跟她成婚起，她便估摸着自己跟他双修的事情，已经完成九分了。

但自己还是万万不可松懈。

毕竟荣泽是仙君转世，要是他有一天回到仙界，还能记起自己，然后想办法将她从凡间直接接到天界，或者想办法助她成仙，于她必定事半功倍。

她若刻苦上进，这些埋好的东风，总有一个被吹的时候，她总会扶摇直上的。

她谈过很多恋爱，骗过很多油腻贪心的男人，但面对这般温柔纯情专一的男人，林雪吟冰冷尘封的内心，有些丝丝的悸动。

眼睛被人蒙上，温凉的触感，他袖间的松子香传入她的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