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大人,您拦不住,也应该劝一句才是!绝不能让大学士就这么走了!这是劳民伤财之举,不可为之,不可为之啊!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怎么能又轻易搬走?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分明处处都是我国疆土,怎么能拱手让与他人?敌军尚未来,我军就退走,成何道理?
是何道理啊!”
卫兰叹了一口气,合拢属下送来的文书,当真字字诚心,满腔捶胸顿足之情几乎透纸而出。
可是,他是真劝了,劝不住啊!
大学士刚提出来的时候,他就劝了。
“如今这块土地,我说一句夸张的话,也是一片形势大好,何必再迁走?!军民如同鱼水,上下同心同德,往来商贾都欢欣鼓舞,民众才安稳了几日,再过一段时间,这里还能比现在更好,只要不离开。
若要离开,民众必定拖家带口,若一家上下皆退走,粮食也必定带走,若要带走粮食,车马人力必不可少,若这些东西都齐全了,行动何其艰难困苦,只怕半路就精疲力尽。
道路不平,难以行进,士兵尚有熟悉却不能速度,他们且如此,民众更难以为继。
不提民众,便是军士,熟悉一地又迁去别处,又要熟悉,若因陌生失手,日后失守,又当如何?
不提军士,还有地域,本国虽疆阔土宽,多年来已失去数处,一退再退,实在于我军士气不利。
现在固守此处,未必定败,即使败了,等败了再退不迟,何急在今日?
关内外本来生活不好经营,稍有起色就往来搬去,老弱病残若在路上有所闪失,白白损失人口,何至于此!
不提远处,近处荣州,左乡,大上三城互相连接,只要忠诚良将看守关口,轻易不会丢失,不说抵抗敌军易如反掌也绝不困难,若要撤走,前方动摇,此处更难保全,若连此处也撤去军民,失去根基,连日子也越发难过,恐怕动摇军心。
要是连此地都不能保住,关门犹如大开,豺狼虎豹岂有放过的道理?只怕前后上下更加……”
话没说完,大学士就十分不耐烦打断他说:“算了吧,有心思在这里废话,不如出去让士兵跟我另守,不听命令就罢了,还想怎么样?这些话足够我治你罪,你要说出去,那才叫动摇军心,我看,当斩。”
他冷笑了一下。
卫兰在原地还想挣扎一下,大学士抬起头,也不正眼看他,不屑道:“还不出去?要我请你?”
卫兰只能行礼说:“告退。”
他还在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大学士拂袖说:“这样的人也能站在这个位置上,真真可笑。”
卫兰转身离开了。
当年年末,卫桂就病死了,卫兰得到消息的时候,一时难以描述心情。
他向大学士申请想回去看看,但是大学士不允许。
“你们本来没什么关系,死了就死了,你回去,他也是死了,用不上特意表现表现,你之前不是不愿意走吗?那就留在宁清城,等到以后,我哪天要是不在这里,你再想办法回去且不迟。哼!”
大学士的态度整个就是不配合。
卫兰叹一口气,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对上司怎么样,尤其是上司的上司,还是闹过矛盾,意见不合的人。
次年正月,敌军的头领似乎也病了,卫兰这边还没来得及高兴起来,那边就传信过来问卫兰,大学士是不是换了。
卫兰当时觉得有诈,要么就是之后还有事,没有回,敌军立刻就打过来了。
愁云惨淡不足形容。
幸好城墙抗住了,留在这里的将领也协同一心,还能拖一段时间。
卫兰想起来这个时候应该准备计划安排属下布置战略,差点忘了。
但是想起来对他的思考没有太大帮助,卫兰几乎连之前怎么安排都快忘了。
究竟是记忆下降还是别的原因……不好说。
总之,卫兰试了新一轮的部署,他还记得某次因为布置不当下属叛逃出事,导致最后失败的结果。这次试图更加谨慎,但实在是,天命早有定数,他又死了。
大概是没有将正确的人选和位置联系在一起。
是否正确由幻境本身决定,而非局势或卫兰本人,即使卫兰挑出的人员在他选择的位置上能给这场战局带来最好的影响,那也是错误的选择。
幻境从头到尾是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脉络清晰,因果明确,并不直说,也不怕被猜出来,因为要想打破幻境,必须按照这条既定的道路走,结局早已注定,如果中途走错了路,就从头再来,幻境是不在乎重启的。
所以,只有对错。
卫兰在这里,不是为了家国,而是为了一条死路。
二十一局。
卫桂将缰绳递给卫兰问:“能回来吧?”
卫兰笑道:“放心好了。”
他对卫桂招了招手,卫桂凑近了,卫兰低下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讨厌死他们了。”
卫桂点了点头,卫兰又说:“我真希望他们全都去死。”
卫桂点了点头,随后笑道:“你对别人怎么不说这样的话?”
卫兰笑了一声,直起身说:“我要走了。”
就是因为对别人才不好说这样对待话,所以只能对自己说,也只有这些话,非要说出不可。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似笑非笑。
卫桂往后退了两步对他招了招手说:“走了。”
卫兰点了点头:“走了。”
他就骑着马离开了。
求援,风雪,昏迷,一段时间之后。
卫桂衣不解带贴身照料卫兰到人醒过来差不多好全了,他就走了。
二人各自分开,卫兰诸事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于他人,十分忙碌。
平日也时刻关注战局动向,一听说少了人,立刻就掏出早准备好的文书,修改措辞,检查文字,托人传送,直到这封书送到皇帝面前。
想来没有什么错处,卫兰就安心等待命令。
皇帝的反应和之前一样,果然让他负责事务,并给他破格提升了官位,之前的官衔过去只怕不能服众,卫兰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第二个大学士之后出现肯定还是特别顽固不化,坚决不肯轻易同意他驻守宁清城不动的,若要坚持,实在大费口舌,不如现在趁机会请一个旨意。
皇帝的旨意,想必没有官员能名正言顺违逆。
卫兰心下喜悦,再次上书,请求皇帝赐予足够的权利,说要宽容和善,又说将在外,恐怕君命有所不受。
大概是言辞过于激烈,皇帝感受到冒犯,反而不愿意用他了,不久之后,卫桂郁郁而终,卫兰则被寻了个不重要的由头,下令处斩,就这么死了。
第二十二局。
卫兰叹了一口气,对卫桂笑道:“你不介意吧?”
卫桂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要是介意,我何必……”
早死在你之前呢?
卫兰点了点头说:“那你可准备好,我不保证这次也没有问题。”
卫桂说:“知道。”
卫兰用衣服随意擦了擦手里的刀,稀罕道:“你不知道,我之前昏昏欲睡,倒忘了手里还有刀,白费了一番功夫,对敌人不必手下留情,在幻境也不怕死人,我终于不用考虑怎样处理讨厌的人,以及,不用顾忌是否注意尸体的美观程度了。”
一刀斩首,痛快。
卫桂笑道:“我用刀的时候比你多。”
卫兰笑道:“这种时候,计较这个多没意思。”
卫桂说:“可不是有没有意思,而是非得提,不然你还真忘干净了。”
卫兰说:“知道了,知道了,要是别人,我才不要搭理。”
卫桂低声道:“要是别人,我还懒得说呢。”
二人各自笑了一声。
敌人的第一波攻击袭来。
他们开始杀敌。
多次以来,实在非常熟练,身上的伤口比之前少了许多,就算是走神也有补救的机会,稍微放松也没关系,因为全都是肌肉记忆,不必深究。
只要把攻击自己的人杀死,全部杀死,就好了。
盔甲穿在身上,擦着碰着可以挡一挡,用处不大,但敌人身上的盔甲,好像完全不一样,一刀下去,竟似乎自己手里的刀反而要被力气弹得飞出豁口,多大的力气都得打点折扣,咬牙切齿起来,脸面就发红。
到处都是血迹,断肢残臂,又有火炮,箭雨,易燃物,呼啦一下,全都烧起来,大石头往下滚,砸出哀嚎,从高处跌下去,一团不够细腻的肉酱还支着骨头,死人活人都在颤抖。
一片混战,大家都顾不上计较正面还是偷袭,死去的方式各有不同。
敌军止住第一波攻击,喘息之机来到,趁着对方还没注意,立刻弯弓搭箭,搞坏设备,再搞人。
敌军将领想射杀将军,卫桂替将军用武器挡过一回,卫兰拿着卫桂的武器瞄准警告。
飞过去的箭矢也被挡开,不过这个时候,对方是否躲开无关紧要。
大家互为敌人,杀敌是本分,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