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娘总觉得她挨饿

她知道，这样的平静很快就会被现实打破。

池昭那狗东西，虽然经常不做个人，有些话说得倒是不错。

亓国从上到下都在腐朽，以一种沉默老去的方式腐朽衰败，看似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早已经腐烂不堪。

之后连年的天灾人祸，只是揭开遮羞布的契机罢了。

姜瑶瑶知晓未来如何，眼看着时间渐渐逼近，灾厄即将到来，民不聊生，路有冻死骨的惨象历历在目。重活一次，她想要改变一些事。可她能做的，似乎很少很少。

这让姜瑶瑶有些沮丧。

她低头剥花生，看着手中半瘪的花生子，细细思量如何劝说阿奶启程，阿奶脾气倔，喜欢安稳日子，想要劝说阿奶离开姜家村，逃荒去外地，怕是要费一番口舌。

无论如何，这一次她不会允许自己重蹈覆辙，也不允许家里任何人重蹈覆辙。

她要活下去，让家里所有人活下去。

姜瑶瑶渐渐坚定内心，她想起那个莫名其妙出现，自称“阿犼”的小动物，心中困惑至极，那把莫名其妙出现在手中的米粒，真实存在。

家里人都以为米粒是老鼠从隔壁秦家偷来的，姜瑶瑶却清楚，那些米粒是凭空出现的。

阿犼难道是什么神仙的坐骑，这才有凭空变出粮食的本事？

姜瑶瑶满心困惑，难不成，天上还真会掉馅饼？

她自认是个运气不好的人，从来不指望自己什么大气运。面对阿犼，她更多的不是欣喜，而是警惕。

姜瑶瑶深知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前世她被带回左相府，享受了几日富贵生活，却也因此被池昭缠上，最终被人设计杀害。这不正是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导致的代价吗？

姜瑶瑶剥完一篮子花生，大小花又抱了一篮子过来。

“剥好多好多！”

小花嘴里塞得满满都是花生，家里不富裕，除非逢年过节，很少有含油脂多的吃食，平日做饭也是尽量寡淡，缺油少盐。之前三叔带回来的肉，熬了猪油，放起来偶尔拿来吃。

花生这种带有油脂，且比芝麻产量高的坚果，是家里孩子为数不多的小零嘴。

姜瑶瑶不太爱吃花生，吃多了容易放屁，大小花却极为喜欢，借着剥花生的由头，吃了不少。

李素芸看了两个侄子一眼，摇了摇头，只当没看到。她素来大气，倒不会和两个侄子计较这些公中的吃食。只是见自家孩子，没有吃零嘴的习惯，不由有些郁闷。

她无奈开口：“瑶瑶。”

“恩？”姜瑶瑶正在思索阿犼和那个奇奇怪怪的长草的地方，忽然被叫到名字，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阿娘。

“你怎么不吃花生？”李素芸在一旁看着，剥了快两篮子花生，从头到尾姜瑶瑶连一颗都没吃，这样的克制，实在不像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样子。

再懂事的孩子，在姜瑶瑶这个年纪，都是贪吃的。

阿娘叹息道：“那些不饱满的花生，挑出来留着吃。”

“就是，就是。”小花连忙应和，挥手赶走凑过来想要偷花生吃的小鸡。那种并不饱满，皱巴巴的花生，吃起来最香甜，如果能有一包，可以揣在怀里，想吃了抓几颗丢进嘴里，简直是神仙日子。

“好吧。”既然阿娘说了，照做就是，姜瑶瑶没多想。

她将陶罐的盖子放在篮子里，挑出干瘪的花生丢进盖子里，不一会儿就挑出来一大把。

李素芸用旧衣服拆下来后洗净的破布，缝了三个束口的单层小袋子，想了想，又多缝了一个。

“都挑出来，装进袋子里，大花小花，一人一个，你三婶一个，剩下一个是你的。”李素芸有些忧愁，这孩子如此不争，若是以后遇到不好的人家，怕是要吃亏。

她不争，是因为这一家子没什么好争的，婆母虽脾气不好，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心热乎着呢。妯娌泼辣，倒也不是个不好相处的。家里几个弟兄，虽各有各的缺点，总归是对家里还算不错，也算一条心。

如此，家中虽并不富裕，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李素芸也不太计较多干活少干活的事，更没有因此吃过什么大亏。

可这世间，有多少女子能有如此好运气？谁家妯娌不拌嘴，又有几家兄弟不算计家产？家里这般的情况，终究还是少的。

李素芸越想越忧愁，愁怨的目光，几乎凝为实质。

姜瑶瑶被看得浑身发毛，不解道：“娘，你怎么了？我没闯祸啊。”

“剥你的花生！”李素芸很忧愁，非常忧愁。

“以后多和你三婶学着点。”

至少学些泼辣性子，再不济学一学家里老太太的坏脾气也好。性子不好，哪怕名声有瑕疵，也好过脾气软和被人拿捏，以后到了婆家受欺负。

姜瑶瑶有些不明白她娘的意思，可她是个听话的孩子，忙不迭点头，继续低头剥花生。挑出来的干瘪花生，平均地塞进四个小袋子里。大小花也不吃了，搬了小板凳过来，认认真真剥花生。

三婶王梅花睡醒，扶着肚子出来，坐在一旁看他们剥花生，时不时用监工的态度，说他们干活速度太慢。

“娘，给你吃。”大花把小半袋干瘪花生递过去。

小花接着双胞胎哥哥的话，继续道：“嘴里吃东西就别说话了，我们要专心干活。”

“这俩小兔崽子。”王梅花挨个拍两个儿子的脑袋，然后靠在家中唯一一把有椅背的椅子里，抚着肚子叹息。

“肚子里的这个，可千万要是个听话孩子。”

李素芸看着王梅花被腹中胎儿踢得鼓起的大肚子，不忍心给这个妯娌泼冷水，反正她觉得老三家这一胎怕是个活泼的。

到了晚上，姜二壮和姜三壮果然回来了，两人累得不轻，吃过饭便回去倒头大睡。

姜瑶瑶吃完饭，不想用姜老幺新做的拐杖，干脆蹦跶着到厨房门口，扒着门框看阿娘。

李素芸看她蹦跶就觉得难受，问道：“怎么了？别在这里碍事。”

姜瑶瑶将布袋子递过去：“我不爱吃这个。”

她是真不喜欢吃，可东西刚递过去，就见阿娘红了眼眶，吓得她连忙缩回手。

姜瑶瑶：关于阿娘总觉得我吃不饱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