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讨媳妇

梦里的那个人说过，她是七月初离开姜家村的，如今不过是五月。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难道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池昭坐在姜瑶瑶家门口的石头上，百思不得其解，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汉子牵着一辆让他同样有些眼熟的马车从自己面前路过。

“这匹马，这辆板车，和我的那辆好像。不过我板车上没有粮食，这辆车上有。”

直到汉子走远，池昭才意识到，那人牵着的马车就是自己的！

“小侯爷，贫僧以为您不适合乘坐马车，还是走路比较好。正巧，贫僧见一老妇艰难，将马车送了出去。肉干贫僧吃不得，也赠与了她可怜的小孙孙。阿弥陀佛，日行一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池昭：谁来善心大发，救救他？

这和尚严守清规戒律，不吃肉，他吃！

池昭险些气晕过去，出京时香车宝马，一路上被这胖和尚卖的卖送的送，如今更是只有破车瘦马，结果马丢了，车也被和尚赠与旁人。明明他也很可怜的好不好？

老翁抱着水囊，背着装了几十个馒头的大布袋子，打着哈欠看天。

“小侯爷，咱们还找人吗？不如就此分离，老头子还想用您给的路费置办产业呢。”

池昭气得从怀中取出小木盒子，插入钥匙后，小心翼翼打开上面的机关鲁班锁，取出自己的私房钱，按照事先约定分给老翁一百两银子的银票。

老翁乐呵呵收了，抱着水囊转头便走。

池昭连忙叫住对方：“等等，馒头！”

“小侯爷一路山高路远，老头子想回家不容易，给我留点干粮！”老翁说话又急又快，腿脚功夫更是卓越，堪比日行千里的骏马，说话间便没了人影。

池昭立在原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内心情绪压下去，木着脸看向胖和尚空明。

空明一脸无辜摊手，从怀里摸出一只干巴巴的馒头。

“小侯爷要吃吗？贫僧可以分你一半。”

“你们！是要我气死我吗？”池昭看看木盒子里剩下的几千两银票，再看身后早已不见踪影的劣马破车。

旁人登山倒霉是我仆痡矣，我马瘏矣。

他倒霉是人马皆失。

“马没了，车没了，赶车人跑了。”

池昭只觉得诸事不利，他顺着之前汉子离开的方向，抱紧怀里机关重重的小盒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来都来了，人还是要找的。我不该带上你这欺世盗名的胖和尚，不该雇佣垂垂老矣的老头子。”年仅八岁的小侯爷口中喃喃，满脸生无可恋啃半个干硬馒头。

“我池昭，能屈能伸，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走！找人！姜家村存在，姜琼玉存在，李氏存在，那个叫瑶瑶的人一定也存在！”

胖和尚啃了口干硬馒头，叹道：“何必为梦中人执着，小侯爷不如回京吃香喝辣，和一群亲戚斗法。”

池昭怒目相对，刚要说话便被地上的坑洼绊倒，弄脏了一身锦衣华服，弄乱了玉簪银冠以及梳理细致的头发。

“你这种六根清净的和尚懂什么！根本不知道讨媳妇的艰难。”那可是梦中的自己心心念念的媳妇儿，既然被他梦见了，就是他的！

一小小少年，一胖和尚，渐渐汇入姜家村逃荒队伍的尾巴里。

逃荒刚开始，各家都有些吃食，他勉强用玉簪银冠锦衣华服换了吃食、破衣与草鞋，倒也算吃穿不愁，只是再也没了在京城时的锦衣玉食。

姜瑶瑶坐在牛车上，嘴里叼着一根柠檬草的叶片，眯眼望着周遭渐渐聚集的人群。

这是他们一家出发逃荒的第四十五天，一路慢行，绕路颇多，总算有惊无险到了玉州城外。

阿奶想要带着家人进城谋生，周围数量不少的流民，也是如此想的。

玉州城城门紧闭，任凭百姓如何乞求咒骂，城门仍旧未开。这是他们抵达玉州城外的第五日，三叔和阿爹兄长与大部分家当留五十里开外的隐蔽地方，保护所剩不多的存粮。

阿奶带着小叔和剩下的人过来探一探情况。

三婶快生了，姜老太不放心将人留下，便也带着。哪怕路上生产，有老太太和李素芸在，也能有些底气。

这会儿姜老太带着李素芸去前头探问情况，秦奶奶也带着姚云歌去另一头与其他流民打听事情。这会儿还没到没饭吃的地步，流民虽身体疲惫，精神头倒是不错，远远没有到后来人相食的程度，倒是可以相互交流。

姜老幺人高马大一个，立在旁边凶狠地打量周围，保护自家的宝贝牛车。

王梅花倚靠姜瑶瑶肩膀上，抚着肚子，斜眼看城墙上往下张望的官差，冷哼一声。

“别等了，回去。这里能有什么好出路，要我看，等到明年玉州城都不会开门。”

姜瑶瑶也是这么想的，她将柠檬草分给一旁趴着晒太阳的大小花几根，抬头看看灼灼烈阳，只觉得渴得厉害。牛车上水不多了，还是要省着点喝，她嚼着柠檬草，努力驱散喉间的干渴。

“等阿奶回来，咱们就能走了吧？”第五天了，他们过来玉州城，没带多少粮食，粮食主要在阿爹那边。若是今日还没有什么结果，是打算赶回去一家人汇合，往更远的地方走的。

“当然走。”

王梅花坐直，看着提着篮子越走越近的婆母与妯娌，说不清失望或是其他，伸长胳膊朝她们挥了挥手。

姜瑶瑶看到阿娘和阿奶，连忙跳下牛车，准备和小叔一起让牛车调头，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不远处传来喊杀声，一抹血色在人群中炸开。

姜瑶瑶倏然睁大眼，朝着阿奶和阿娘所在的地方跑去，却被周围无头苍蝇般乱冲的流民撞倒在地。

不远处阿奶大喊：“快走！老幺快走！”

姜老幺素来听母亲的话，急忙将姜瑶瑶丢上牛车，顾不上其他调转牛车后，就要转身去找老太太，可不过是一瞬的功夫，人就淹没在了黑压压的人群里。

“走！别管我们！快走！他们要屠杀流民！”

老太太的声音似无孔不入，姜瑶瑶摔得头晕眼花，艰难地从牛车上爬起来，想要看清阿奶和阿娘所在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