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深夜教子

李素芸忙拿上热乎乎的杂面窝窝头，一小碟咸菜装进篮子里递出去。

“路上吃，天黑走慢些，让大黄跟着，别走岔了路。”

在窝里呼呼大睡的大黄也被丢出家门，脖子上被栓了根绳子，茫然地被拉着往前走。

“汪呜～”不是要吃饭了吗？

大黄懵逼。

家中，姜老太望着堆积高高的草垛，有一些困惑，这些数量远超她的想象。

“五十斤柴火，一斤都不能少。”姜老太粗粝手掌在姜瑶瑶脑袋上用力拍了一下，“少一两，你的小花被子拿来给小黑当尿褥子。”

姜瑶瑶：“……”

她还真不知道今天的柴火有没有五十斤，五斤十斤还能估摸出来，五十斤她抱不动，完全估不出来啊。

吃过晚上，门外传来动静，是阿爹他们回来了。姜瑶瑶忙跑出去，帮忙整理杂草和柴火，趁着天黑，暗戳戳从玄牝空间里取出一些干柴混进去。

太难了。

她拿不准多少才有五十斤，干树枝这种东西，枝桠极多，不好估算重量。只能尽量多一点，再多一点。

姜家兄弟三人趁着夜色钻狗洞，来往了五趟，一直到午夜，才将东西全部搬回家。到后面一家人都睡了，只有他们默默背着东西进家门，默默出门。

姬彭山靠坐在柴房门口，腿上盖着拆洗晒干后的小被子，看兄弟三人蹑手蹑脚忙碌。

他的身后，池昭拄着一根棍子，手上的那只脚蜷曲，只用单腿立着。

那一张颇为好看的脸，隐在暗夜里，让人看不清神色。

“今年冬天似乎会很冷。”

梦中，他曾听闻玉州城的惨相，就在今冬。

姬彭山敲了敲即将痊愈的伤腿，言语幽幽：“哪个冬日不冷？哪个冬日不会饿死人？”

语气不太好，说的却是事实。

池昭望着忙碌的姜家三兄弟，握着棍子沉默不语。

他幼失怙恃，从小早慧，比同龄人多了不知多少心眼，近来梦中景象，更是让他增长了见识，看待问题多了一分角度。

玉州城，今年会不会和梦中一样呢？

梦里户部卷宗记录歌舞升平，不过压塌几间屋舍，并无伤亡。

可那人却说，冻死无数，流寇作乱。

年纪不大的小少年捏着自己的后颈，一点点揉捏颈椎关节，酸麻胀痛的疲惫之感，让他扶着木棍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垂头盯着屋外月色沉思，眼中是化不开的浓郁暗色。

经过多次考证，他已经确信，梦中那些事绝非虚构，至少是有迹可循的，虽不中亦不远矣。若是如此……他是不是应该与玉州衙门打一声招呼？

说了，会有用吗？

池昭扯了扯嘴角，笑容嘲讽。

高居庙堂的那位可知晓这些情况？这粉饰太平之下的摇摇欲坠，又有谁能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

梦中，这片他生长的国度，最终分崩离析，无从挽回。

现实也会如此吗？

他心思纷乱，望着院子里渐渐堆积起来的草垛和干柴，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姜老幺将最后一捆柴放下，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走到井边，打了冷水从头浇下。

姜二壮姜三壮两个人去厨房，重新点燃带着余温的灶台，洗干净手，坐在院子里等着饭食加热好。

与两个兄长三四十岁的年纪不同，姜老幺年纪并不大，今年才十八岁。与大侄子姜琼玉这种读书人身型单薄，冷白皮不一样，姜老幺猿臂蜂腰，肤色是小麦色，颇为健美。

在秋天夜晚不甚明朗的月色下，影影绰绰间，颇具几分野性。

姜三壮小声嘀咕，“赌一文钱，老幺明日要风寒。”

姜老幺闻声望过去，舀了一瓢水浇在二哥头上。

“一起。”要得风寒，一起风寒。

姜三壮直接跳起来，一脚朝着姜老幺面门而去。

姜老幺侧身躲过，刚要后退，肩膀便被砸了一拳。他目光一凝，看向其貌不扬，流里流气的兄长，眉头微皱。

“兵者，诡道也。老幺你还差得远。”

是么？

姜老幺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堂屋门口，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捂着发疼的肩膀默默后退几步，继续舀水冲洗身上的汗水。

秋水凉，可挨揍疼啊。

“大晚上吵什么吵！就你那花拳绣腿，也敢炫耀？当年生你还不如生个羊羔，羊羔还能拿来吃。”

“娘哎，这话有点过分啊。”姜三壮委屈，明明是老幺先挑衅的，怎么挨骂的只有他？

姜老太不光骂儿子，还揍儿子。

一通连消带打之后，起床气消了，老太太回去继续睡觉。

姜三壮挨了好几拐棍，蹲在院子里捧着碗吃饭。锅里留下的是咸汤，加热后掰些杂面饼子进去，味道颇为不错，晚上吃也不怕积食不好消化。

姜老幺蹑手蹑脚回去换了身衣服，换下来的脏衣裳泡在盆里，和两个哥哥一起蹲在门槛上吃饭。

吃过饭，姜二壮洗碗刷锅收拾厨房，姜老幺在院子里无声打了一套拳，姜三壮最是懒怠，吃饱喝足就跑去睡觉。

姜二壮收拾好厨房，出去见姜老幺还在打拳，捡起一颗小石子丢到他膝盖上。

姜老幺忙调整下盘重心，重新找回感觉，重心下压，以胯带腰，以腰带肩，以肩带肘，以肘带拳。平平无奇地出拳，收拳，姜老幺做得极为认真。

姜二壮看了一会儿，便回去休息。

翌日，天还没亮，姜瑶瑶被外头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

穿上外衣，套上鞋子，出去就见阿爹在敲钉子。

三叔难得早起干活，正在晒干草。大小花蹲在柴房门口和老彭学编草垫子，乞丐大和尚在念经做早课，嗡嗡嗡的声音，让人觉得有蚊子飞来飞去。小乞丐似乎情况不好，还在昏睡。

姜瑶瑶转了一圈，发现家里人都在忙碌，唯独少了小叔。

“阿爹，小叔呢？”

姜二壮停下敲钉子的动作，苦大仇深看着木板，他想把两块木板拼接起来，做出来的效果却始终不能满意。他完全顾不上回答女儿的问题，一心想着干活。

“没醒呢，太阳晒屁股了还在睡觉，懒虫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