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悠哉悠哉
姜瑶瑶掀开被子,跳下床,顾不上穿鞋,拉开门朝外跑去。
不料出门刚走两步,便被飞窜回来的阿犼撞了个满怀,她跌坐在门槛上,疼痛自尾骨蔓延开来。
“主人主人!他们把黑衣人拖走了!”
什么?
姜瑶瑶泪眼汪汪看着怀里的白色毛团,一时间无法理解阿犼的话。
“阿犼过去时,阿爹和小叔正在拖尸体呢。阿爹说那些人死不足惜。”
姜瑶瑶呆愣当场,阿犼的话她每个字能听懂,可连起来,里头的意思却让她无法理解。
阿爹说,死不足惜?
阿爹还能说出这么有气场的话?
她还来不及震惊,便后颈一紧,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
姜三壮一只手举着油灯,一只手攥着小姑娘的衣领,满脸都是嫌弃之色。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出来?”
姜瑶瑶嗅到三叔身上似有若无的血腥味,脑中一根弦陡然炸开。
“三叔受伤了?”
姜三壮一愣,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嚓作响的声音,咧嘴道:“早就说别和大黄一起玩,狗鼻子也是会传染的。”
他倒是没有反驳,在姜三壮看来,手里提着的不过是个小孩子,用不着顾忌什么。
姜瑶瑶却是脸色微变,她第一次认真打量三叔。
老实说,姜三壮并不是个俊朗的人,长相平庸,甚至因为贪财懒惰的缘故,经常从骨子里透出几分猥琐的意味来。再加上这人经常油腔滑调,实在算不上什么正经人。
姜瑶瑶发觉,三叔此刻表情轻描淡写,一副轻松模样,眼里却藏着几分沉郁锐利。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闭上眼再睁眼,却见仍旧如此。
今日所见,超出了她的认知。
“傻了?”
姜三壮抖了抖手里的人,听到脚步声,连忙将人放下,假装什么都没做。
姜瑶瑶脚一落地,尾骨处传来剧痛,直接跌坐在地上。
“哎,我放稳了的,你闺女摔了可不能怨我。 ”姜三壮迅速后退几步,如临大敌地看着快步走来的二哥。
油灯火苗扑朔跳跃,光影摇曳,映出姜家三兄弟眸色沉沉的眼。
姜瑶瑶坐在地上,疼痛让她双眼不受控制地蒙上一层水雾,隔着这层雾气,她辨不清晰他们的神色,只觉得今晚的阿爹和叔叔们与以往格外不同。
“吓到了?”姜二壮有些困惑。
“这点小事儿还能吓到?切!胆小鬼。”姜三壮一脸不屑,去唤王梅花出来。
李素芸这边听到动静醒来,发觉丈夫不在,忙穿好衣裳循着声音找过来,就见女儿正坐在地上哭。
当即焦急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姜瑶瑶觉得自己好丢人,她真不是被吓哭的,是疼哭的。摔了一下,是真疼。
可阿娘不信,阿爹也不信。三婶王梅花过来,把了脉,又查看一番,当即翻了个白眼。
“起来走两步,走不了再说。能在自家门前摔倒,也是有本事。”
姜瑶瑶觉得丢人极了。
她试图站起来,脚趾有些麻,险些跌坐回去,勉强站稳,仍旧是疼,尾椎凉飕飕如同灌风一般,扶着墙趔跌走了两步,头上已经疼出了一层冷汗。
“别动了,能摔成这样,也是有本事。有劳二伯将人先放在屋里,我去去就来。”
王梅花看了眼面露担忧的妯娌,转身径直去厢房取东西。
姜老太被惊动,起身看到这么大阵仗,也是诧异。
“怎么了?”
姜三壮咧着嘴道:“摔了。”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血腥味越发浓重,姜瑶瑶微微皱眉,她确信这血味是三叔身上来的。可三叔没事人一般,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倒霉玩意儿。”老太太骂了一句,眯眼看着被抱到炕上的孙女。见她脚上没穿鞋子,脚底有一层灰,顿时嫌弃。
“往那边挪挪,脏死了。”
王梅花抱着木盒子过来,闻言道:“脚擦干净。二伯你们先出去。”
哪怕是自家孩子,仍旧男女有别。
姜二壮和姜三壮出去,姜老幺挪了一步,皱眉看着趴在炕上面露痛苦之色的姜瑶瑶,还没犹豫多久,就被姜老太用鸡毛掸子打了出去。
李素芸去后院厨房打了些温水,折返时见家里收留的小少年挡在必经之路上。
“从心怎么了?”
“前头是出事了吗?我听到动静了。”
姜老太所在的屋子是三间正房里靠西的一间,姜家没有耳房,屋子结构简单。那间屋子与后院柴房距离极近,听到动静也是正常。
李素芸温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快休息吧。”
说完这句,她便绕开池昭继续往前走。
池昭立在原地,看着李素芸的背影若有所思。梦中那人说,她阿娘是世上最温和善良且大气的人,可这位李氏真的温和吗?
身为外来的旁观者,池昭分明感受到李素芸温和表象下的冷漠。
隔着后窗,他听到小姑娘惊呼一声,似在隐忍,之后是咿咿呀不成语调的呻.吟和破碎抽气声。他眉头微皱,想要过去看,却也知晓,自己不该去。
这一家人,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不对劲。
回到柴房,他在姬彭山身旁坐下,不由长吁短叹起来。
“小小年纪,叹息什么?”姬彭山声音带笑,竟是语气极为轻松的样子。
“老头你就不怕被姜家人赶走?”
他被姜老幺顺手锁在柴房,刚摸索着试图开锁,他们便已经回来。因此池昭根本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在此刻嗅着姬彭山身上的血腥味犯嘀咕。
准确地说,是他手中窄刀上沾染的血气。
今晚的姬彭山格外轻松惬意,这是池昭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的。
“怕啊,老头子我怕得要死呢!”这上挑的尾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春风杨柳岸悠哉踏青闲谈,哪里有半分怕模样。
“老头子我,怕啊。”
怕个锤子!谁还是干净的不成?他就知道姜家那不温不火的小子不对劲,眼熟得让人心慌。
其子肖父,当真如是。
“老头你不会疯了吧?”
池昭百思不得其解,姬彭山却是靠在草垛上晃脚,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子,悠闲舒适到了极点。
老头子再也不用担心被赶走,可以在这里熬到死。
自然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