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铲雪出门

“别拿那些话糊弄我，有本事说说，你家住在京畿何处，周围几座山，几条河，种的是什么，吃的是什么，左邻右舍都是什么人。”

年纪不大妇人言语咄咄，池昭笑容僵住，不由多了几分警惕。

“我年纪小，不记得许多呢。”

“我劝你别搞什么幺蛾子。”王梅花压低声音，言语里满是威胁之意，“否则，老娘毒死你。”

说完这句话，她左看右看，确定没有旁人听到，直接扭头离开。

池昭呆愣在原地，看着妇人摔门而去的背影，想到她刚才淡漠冰冷的目光，只觉得汗毛倒立。

毒死他？

医毒不分家，这位姜家三婶能用一日时间治好他的病，想来医术不错，那么用毒的手段，是不是很高？

想到这里，池昭没有害怕，甚至有几分兴奋。

姜瑶瑶终于如愿出门，为此许下了给阿爹缝个枕套的诺言。阿爹点名要她绣鸳鸯，姜瑶瑶自知没有那个本事，可还是应了。反正以后做不到就抱着阿爹的腿耍赖，她要向小花学习。

吃过早饭，姜瑶瑶兴冲冲准备跟着阿爹出门。

三婶王梅花特地看了几个叔伯兄弟的情况，又一人一碗姜汤，才放他们出门。

小花自然是哭着喊着不愿意，非要一起去，被母亲强势镇压，只能待在家里。临出门前，姜瑶瑶回头看了眼抱着门框泪眼婆娑的小花，嘴角抽了抽，这孩子又演上了。

昨晚下了一场雪，出了门姜瑶瑶才知，外头的雪层有成人膝盖高。她站在门口，踮脚张望着巷子两头，只看到一片素白，寒冷无孔不入，冻得她脸颊发僵。

姜老幺顺手将人抱起来，轻车熟路甩到身后。姜瑶瑶陡然凌空，从小与小叔混熟了，被抱起来的瞬间便知晓缘由，倒是没有慌张，直接搂住小叔的脖子， 顺便扯了扯袖子，将手缩进袖管里。

姜三壮见状，翻了个白眼，自顾自拿起铁锨往前走。

外头的雪昨日姜老幺清理过一些，只清理出了一条小道，可惜昨晚雪太大，已经将道路覆盖。

“这雪，实在是太大了。”姜二壮走在弟弟身后，看着松软雪层，眉头微皱。

“早些回来，屋顶的雪要再清理一次。”

姜三壮只铲出不足两丈长的小路，就将铁锨塞给兄长，那意思昭然若揭，他已经干过活，剩下的活都是兄长的。

姜二壮倒是不在意这个弟弟疲懒，拿过铁锨，开始清理积雪。

他速度快，在前头清理，两个弟弟走在后面。若是平时，这雪不清理也无妨，不过是没过膝盖的雪层，走起来有些累，鞋袜和裤腿会被浸湿罢了。

今日出门，王梅花三令五申，若是谁和‘郑从心’那个傻子一样，弄湿衣衫冻得瑟瑟发抖，就不用进家门。家里三个孩子刚得病痊愈，哪怕是疲懒的姜三壮，都不敢在这时候触自家媳妇儿和老太太的霉头，只能一路铲雪往前走。

姜瑶瑶趴在小叔肩头，看着阿爹快速铲雪，回头望了眼经过的羊肠小道，心里头想着的，却是兄长今日出门方便了。

今日起得早，天寒地冻街上没什么人，出了小巷，姜瑶瑶只觉得白茫茫一片晃眼睛。她捂住眼，从指缝打量周遭一切，屋舍上厚厚的积雪，以及有些人家被积雪覆盖，呈倾颓之势，摇摇欲坠的窝棚，让她心里打了个突。

“主人～阿犼发现城中有人要冻死了呢。”

姜瑶瑶想起前世玉州城种种，只觉得寒气自头顶而下，冻得她浑身发冷，止不住颤抖。

玉州城啊。

户部卷宗里，记载玉州雪灾，只有冻死牛羊数只，倒塌房屋几座。

实际如何，轮不到她这样的亲历者捉刀，有数不清的好事者，书写一幅国富民安，河清海晏的画卷。

捂着眼睛的手握成拳头，姜瑶瑶想起远走从军，刚有一些消息的秦霖，只觉得讽刺。值得吗？她再次怀疑秦霖的选择。

姜老幺腾出一只手往后摸了摸，碰到小姑娘拳头紧握的手，发觉有些凉，当即喊了声三哥。

姜三壮正背着手往前走，闻言停下脚步回头，怀里就被塞了个人，他狼狈接过，嚷道：

“干啥？我才不背她呢，沉死了。”

姜三壮掂掂怀里的侄女，语调拉长，一副难以忍受模样：“真沉，就是个秤砣。”

姜瑶瑶：“……”三叔，你这样真的很容易失去我。

姜老幺没理睬兄长的话，解开棉袄，将人抱回去，拉好衣襟，彻底将人包好，看都没看姜三壮一眼，便径直往前走。

惨遭利用的姜三壮翻了个白眼，双手背着，相互伸入袖管，继续慢悠悠往前走。

千层底的布鞋，下面多加了一层刻了波浪纹防滑的木板，好处是在雪地里也能走稳，坏处是走路有些不习惯。

他走得慢慢悠悠，与两个兄弟拉开距离，一双不大的眼盯着姜老幺的背影，眉头紧锁，又倏然舒张开来。

“呵。”

姜瑶瑶从小叔怀里探出头，听到三叔的声音，钻出脑袋看，就见他正目光深沉盯着这边，不知在看什么。

姜三壮看她探头，喊道：“看什么看？脑壳给你冻掉。”

“三叔在看什么？”姜瑶瑶从未见过三叔如此模样，那瞬间，竟有种三叔突然高大起来的错觉。

“看你那么大人了，还要别人抱着，羞羞羞——”姜三壮做了个鬼脸，快走几步，两根手指敲在侄女脑门上，哪里还有之前的正经儿模样，仍旧是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姜瑶瑶抓住他的手指，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

“三叔你是不是又在琢磨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有理由怀疑，三叔在考虑怎么把她卖给宋唐家做童养媳。

姜三壮顿时乐了，被捏住的手指关节勾了勾，碰到小姑娘被冻红的鼻尖，半真半假道：“你这几两肉，也不知能换来几个铜板。”

姜瑶瑶毫不示弱：“我不知道能换几个铜板，只知道三叔能换来好几顿打。”

果然，三叔天天琢磨着一些歪门邪道，她只觉得刚才是错觉，松开对方的手指，将脑袋缩回去，挣扎着跳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