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八只小师弟

青山涯向北，是连绵起伏的群山，一眼望不尽的浩渺树海。

地势诡奇，道路难行，如若外人闯入，极易迷失其中。

也亏符岑在青山涯山顶上耗了多年时光，对下面的景况无比熟悉，知道大致出路方向。

即便如此，他也花费了足足三四个时辰，才绕到了正确的出口。

黑灯瞎火的夜晚，实在增添不少麻烦。

而今天色将亮，他只需再爬一段山路，从林子里出去，就能走到官道上。

但就在他昏昏欲睡心不在焉地走着的时候，前面树林冒出了几个模糊人影。

符岑心中一悚，来不及辨别清楚，身体先于大脑行动，从侧面的山坡翻滚下去，躲藏进一丛茂盛植物中。

没有再动，他仔细聆听着周遭的动静。

隔着遥远距离，隐隐传来嘈杂话音，似乎争吵着什么。

待离得近了，便清楚听到纪烬昭的名字。

原来这几个人，正是青山涯上的追杀者。

“这路真他娘的难走！臭老头儿住的什么鬼地方，想去山崖底下竟这般费事，害老子绕了一晚上……”

抱怨的是其中脾气最暴躁的一个，符岑认识这声音。

“是你性急。按某说，完全可以先休息，天亮了再回来找，反正那小崽子中了赤鸦堂的毒镖，决计是活不成了。”

另一人不紧不慢地说着，一幅轻描淡写的口气。

符岑不自觉收紧手指，受了伤的位置，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万一找不着咋办？看那下边有河，说不定早就被水冲走啦……”

“废话不必多说。”

冰冷男声响起，打断了那人唠叨，“此事非同小可，某总得见一见尸体，才能放心。”

此人发话后，谁也没再吭声。

几个人朝着青山涯行进，谁也没有发觉符岑的存在。

半晌，脾气最坏的那个忍不住又开口，问道。

“二堂主，您为何对纪家小儿如此执着……”

“闭嘴。”

……

脚步声逐渐远去。

符岑依旧一动不动地藏匿着，直等到对方彻底走远，才重新回到路上。

天色大亮，初日的晨光照耀大地，新的一天来了。

他站在那里，对着自己的影子出了会儿神，耳朵里塞满了各种乱糟糟的声音——

追杀者的对话，滂沱大雨，师妹灵动的笑声，老帮主强迫般的嘱托。

以及某个坚定清晰的嗓音。

“——师兄。”

符岑闭眼，放弃般笑了一笑，转身向青山涯奔去。

抄近道，走小路，避开其余人等。

想来简单，着实危险，符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口气吊在胸里，硬是跑了好几里地。

回到岩石那里时，纪烬昭仍旧好好躺在地上。

符岑摸了颈侧，还有跳动和温度。

他从身上袖口撕了几条布绺子，将纪烬昭绑在背后，略一思考，又把对方鞋子脱掉，远远扔进山涧里。

做完这些，符岑背着纪烬昭，按照来时的路线狂奔一气。

运气不错，一路没有遇到任何人。

两个钟头后，他们穿过树林，到了官道上。

又过了半刻，他们顺利搭上过路马车，前往最近的城镇。

赶车人是个心地善良的粗莽大汉，符岑随便编造了几句事由，便轻松上了车。

直到坐在马车里，符岑两侧太阳穴仍在突突跳动。

这一连串行动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现在连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

相反地，他的脑袋停不下来，还在极其缓慢地思考，将所有的事情一件件铺展开，试图得出个结论。但不管怎么想，他都一无所获。

“我大概是傻了……”

符岑喃喃自语，抬手捂住脸，一声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