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只小师弟

门外有脚步声，应该是程家晏回来了。

符岑迎出去，果然见那书生拎了一串药包，一坛酒，走进院子来。

他过去接了药包，程家晏也不客气，指挥他去后厨熬药。

符岑按照程家晏的要求，把药材一样样放进砂锅里，架在炉子上生火。

一切妥当之后，他找了个矮凳坐下，守在炉子旁边。

程家晏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问：“你经常做这个？”

符岑没抬头，拨弄拨弄柴火，应了一声。

以前在青山涯上，很多粗活儿都得他来做。

师父身体不好，厨娘也记不住各种药材，所以熬药的事情一般都交给了符岑。

当然，除了熬药，还有其他数不清的杂事。喂鸡啦，修房顶啦，砍柴烧水等等。

师父年迈，纪烬昭还小，许多体力活师妹也做不了，符岑是唯一可靠的劳动力。

虽然他性格懒散，但交过来的任务，也都好好完成了。

也许正是这样，青山涯上的人都或多或少地依赖着他。

所以师父临死前，才会要他照顾纪烬昭，甚至嘱咐他去找独门秘籍，给纪烬昭修炼。

真是个偏心的老头子啊。

符岑闭了闭眼。炉烟刺激到了眼球，一阵难受。

程家晏在不远处也找了个地儿坐下来，把酒坛子开了封，倒出一碗酒递给符岑。

“来喝？”

符岑摇头，带着歉意回绝。他不太能沾酒，喝了会吐。

程家晏也不强求，自己仰脖一口气喝完，很是惬意地打了个嗝。

“你这人没意思，白生了个好皮相。”

程家晏抱着酒坛，狭长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像是得到餍足的狐狸。

“人活着，要多笑，多闹，多说话，才是个活着的样子。喝酒吃肉，极尽享受，才算对得起这命。”

符岑笑笑，给炉子添了根柴，说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活法？并不尽然……”

程家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记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们是怎么惹了赤鸦堂？他家特别麻烦，一旦得罪了，后患无穷。”

“无妄之灾罢了。”

符岑轻描淡写地带过，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赤鸦堂的人要杀纪烬昭，听话里意思，应该和纪家有关。

再多的，他不知情，也不关心。

“也罢，也罢。”

程家晏举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几分醉意几分清醒地说道：“江湖的事，总归都是那么些个缘由。如果要逃命，避人耳目，我倒是有几个好去处……”

砂锅里的药煮沸了。

符岑抓了把药材，掀开盖子放进去。

程家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忘大口灌酒，没过多久，一坛酒便喝了个底朝天。

他所提到的内容，大多也是东拉西扯。

符岑不甚注意地听着，偶尔应付式地嗯两声。

“北方洛阳城，南方百回川，都是有名的是非之地，周围也最好不去。落马镇还可以，况且有极好喝的桃花酿酒，简直人间美味……”

“……再往北走，都是没完没了的树，多得是豺狼虎豹，不好过路。但西北交界的位置，却是山好水好，无比清净。”

“旁边有村镇，平日来往也方便。地方偏远，武林人不爱去……”

符岑这会儿倒提起了兴趣，看似不在意地随口问了句。

“西北交界……具体是哪儿？”

“山是乐阳山，镇是集安镇，由此前去八百里……”

话头一提，程家晏便顺着讲了更多。符岑听着，心里逐渐有了打算。

时过正午，药已熬好，符岑端到桌子上晾着。

程家晏喝完了一整坛酒，此时已是醉醺醺意识不清，歪倒在地。

符岑拖了一下，太沉，干脆任他在太阳底下暴晒。

该是吃饭的时辰。

符岑进厨房找了半天，好歹搜出几个干硬馒头，就着清水吃了几口，算是填饱肚子。

下午无事。

符岑一直等到霞光满天，才决定行动。

他将身上衣物束紧，袖子挽起，从厨房拿了顶草帽戴在头上。

思索片刻，又拎了把砍柴斧头，把中午剩下的馒头塞进怀里。

一切就绪，他出门了。

在前院他遇上了睡醒的程家晏。后者依旧意识模糊，一脸疑惑地看着樵夫扮相的符岑，问：“你要出去？”

“嗯。”

符岑点了点头，跨出大门。程家晏终于清醒过来，在身后大喊，声音饱含悲楚之情：“你先别走！你竟然让我在太阳下晒了足足四个钟头，这天气会死人的啊！”

怎么可能会死人。

符岑默默想道，脚下毫不停顿，朝着城门口前进。

来时的路，他都记得。再回一趟青山涯底，并非难事。

——他得把师父交代的秘籍找出来。

比较麻烦的是，万一碰到赤鸦堂的追杀人员，事情会比较难办。

所以他稍微乔装了下。

事发当晚天色昏暗，他们未曾当面撞上，赤鸦堂的人应该不认识自己的脸。若是真的遇见，也能有个说辞。

然而当他真正来到青山涯背面山脚处，根本没看到任何人。

他并不知道，早上那些人抵达地点时，找了许久没有找到纪烬昭，又向下游去寻，只捡到了一只鞋。

几个人意见不统一，为纪烬昭生死问题纠缠不休，最终放弃寻找，往别处去了。

符岑只知道，自己在青山涯下面跑了两个来回，每次小心万分，结果毛事没有。

实在离奇，不合常理。

他毫无来由地感到郁闷，甚至想到他活在书里的事情，把问题怪罪到“书”的内容上来。

也许这本书写得不怎么样。

他想。

这可以解释大部分的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