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第175章
顾元元在张妈手里尖叫扑腾, 小奶音闹得人心疼。可张妈在顾家待了十几年, 于情于理都不是林然然可以置喙的。
林然然眼里满是心疼, 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救他, 冲顾裴远使了个眼色。
顾裴远便道:“让他跟吧。”
“哪能出去哦?回来烧咳嗽我可不好跟你妈妈交代呀。”张妈眼尖地现了林然然对顾裴远使的眼色, 却不敢对顾裴远表现出来。
顾裴远道:“穿厚点就是了。元元的外套在哪?”
张妈只好道:“被他弄脏了, 拿去洗了。”
顾裴远没在说什么, 让林然然稍等,自己上楼给顾元元取新的。
顾裴远一走,顾元元就想趁机挣脱张妈的手, 张妈抓紧他,对顾元元半带哄劝半带吓唬:“你不听话,你妈妈就不回来了!”
听到这话, 顾元元一下子呆住了, 他小胖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眼圈红红的, 憋住了不敢再哭, 却忍不住抽噎:“呜……”
“张妈, 不好这样吓唬孩子的。”林然然再也忍不住了, 上前道,“元元还小, 你这样说话他会当真的。”
“喔唷, 他们两兄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我怎么教坏他们啦?”张妈嗓门一下高了起来。
林然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我看着元元长大的,我会害他伐?”张妈咄咄逼人, 嗓音尖利得人刺人耳膜。
顾元元仰着头,瘪着小嘴,看看张妈又看看林然然,一脸的惊慌失措。
林然然胸口起伏,想怼回去又顾及着顾元元,只忍着说了一句:“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拿这种事吓唬他。”
“元元的性子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不吓唬吓唬哪能听话哦!我天天都照顾元元我还能不清楚?你才跟元元待了多久?”张妈这下可抓住了林然然的把柄,用一种得理不饶人的语气喋喋不休数落起来,“他都咳嗽了你还带他到处跑,小人家家的哪受得了呀?想讨好裴远也得顾着咱们元元的身体好不啦?”
“……”林然然被这一连串炮轰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妈的脸色忽然一变,变得苦口婆心:“元元,出去玩儿可不许闹着吃奶油蛋糕,大冷天烧感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顾裴远拿着一件厚棉袄下楼了,张妈立刻接过去,帮顾元元仔细穿戴好,扯扯衣摆,嘴里亲热地抱怨着:“看咱们元元穿这身多漂亮。裴远,你可要看好弟弟,骑车的时候看着点路,别让他在外边乱吃东西……”
张妈对顾裴远和顾元元说话的语气里透着长辈特有的亲昵,照顾顾元元的动作也很娴熟仔细。顾裴远兄弟俩似乎也习以为常,并没有把张妈当作一般帮佣看待。
这是张妈无声的示威。
林然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知道张妈对自己充满敌意,却不知道这种敌意从何而来。等顾元元穿好衣服,顾裴远把他抱起来,她便率先转头出门了。
张妈把三人送到门口,看见林然然坐上顾裴远的自行车后座时,眼睛差点瞪了出来。
裴深深裹着厚厚的绒线衫,披散着头出现在楼梯口,扬声道:“张妈,张妈。给我泡杯热咖啡。”
”哎,咖啡都喝完了,泡杯麦乳精好不啦?“正在擦家具的张妈赶紧丢下抹布,回道。
裴深深嫌弃道:“谁要喝那个。我小姨上个月才寄回来两包,怎么能没有了?”
“让裴远送人了。”张妈道。
“算了,那就给我泡杯花茶,送我房间来。”裴深深说完,打个哈欠又房间去了。
裴深深是从香江回来的,从小耳濡目染资本家的作派,到了顾家做客也改不了。每天晚睡晚起,早点要吃牛奶面包,不喝麦乳精要喝咖啡,平时除了黏着顾裴远就是去逛商场,顾裴远不在家时,睡到晚上才起也是常事。
在这个年头,也只有顾家这种人家才养得住她。要放在别人家里,这样的懒姑娘早被打断腿了。
顾家不缺这点吃食钱财,顾奶奶对孩子们向来百依百顺,顾裴远对她一律无视,顾元元跟着裴深深学睡懒觉,倒是被他拎起来揍了一顿。
张妈早先对裴深深是很有些看不惯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张妈迅速泡了一壶花茶,把顾裴远早上带回的拿破仑装了一碟子,一并送上去了。
裴深深卷着被子倒在床上,拿着一本翻译小说看。这小说是从顾裴远那儿借来的,裴深深试图从精神层面与顾裴远进行互通交流,可惜她一看就想打瞌睡,宁愿看些私底下弄来的鸳鸯蝴蝶派小说。
裴深深强打精神,又翻过一页。
“深深小姐,茶来了。”张妈放下手中托盘,把花茶和蛋糕摆在床头柜上。
裴深深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随口道:“拿破仑蛋糕?谁买的。”
“裴远,还能有谁。”张妈道。
“他早上去买蛋糕了?怎么不叫上我,我也去附近商场了。”裴深深一听到顾裴远就有说不完的话,“对了,裴远他人呢?刚才一吃完饭就不见了,是不是出去了?”
张妈正中下怀,道:“他哪儿是出去了哦。“
“那他去哪儿了?我敲门了也没人应。”裴深深道。
张妈一脸的说不出口:“你就别问了。”
裴深深见状,忙道:“快说,怎么了?”
张妈明知道家里没人,还是跑到门口探头看了看,把门关上,这才一脸神秘道:“你把耳朵凑过来……”
裴深深不耐烦地推开她,道:“就这么说,别鬼鬼祟祟的。”
张妈讨了个没趣,拉长脸道:“裴远他吃完饭哪是出去了,他是跟那个林小姐躲房间里了。两个人哦哟,头对头不知道说什么。”
“你说什么?裴远跟那个林然然就在房间里?我敲了好多下门,里面都没有声音,不可能!”裴深深尖声道。
张妈看着她一脸接受不能,心里解气许多,故意道:“怎么不可能?刚刚他们还一起出门了。裴远还给她拿大衣,那个殷勤哦。从小到大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他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贴心过?他亲妈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张妈把自己都说得酸溜溜的,更别提裴深深了。
张妈还添了把火:“这蛋糕就是裴远接林小姐的时候买的,他们在凯司令吃完带回来的。”
“她……她算个什么东西,居然给我吃她剩下的!”裴深深气得一把挥向蛋糕,白色瓷碟连着蛋糕摔得满地都是。
张妈心疼道:“有话好好说,哪能摔盘子哦!”
裴深深把能抓到的东西都往地上狠狠摔去:“顾裴远!顾裴远你怎么可以这样!他们去哪儿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张妈心痛地看着摔得四分五裂的碟子,那可是裴远妈妈的陪嫁,从香江一路带过来的呀。这裴小姐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裴深深至少是顾裴远母亲看中的,又是亲戚,至少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乡下丫头要门当户对。
张妈便好言安慰道:“深深小姐,你先消消火。裴远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吃软不吃硬的。那个林小姐,说话嗲得来,嫩声嫩气的,裴远这种年轻人就是吃这一套呀。”
裴深深抱着手臂,不屑道:“小门小户小家子气!要我去对男朋友低声下气,我可做不来。”
她全然忘了自己平时是怎么对顾裴远死缠烂打的。
张妈顿时失了继续挑唆的心思,道:“那等林小姐搬进来,你可不要跟人家斗气。”
“她真的要搬进来?!”裴深深受到了又一个大冲击。
——林然然不仅要搬进来,而且今晚就搬来了。顾裴远和顾元元正是陪她回去拿行李的。
裴深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她忽然换了个笑脸:“张妈,等一下。”
裴深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钞票来,捏在手里:“张妈,我有件事想请教请教你。”
张妈眉开眼笑地放下簸箕:“深深小姐,什么请教不请教的,你有话请讲好了呀。”
……
今天的天气很怪,早上阳光明媚,下午天空忽然堆积起乌云来,气温也骤降许多。顾元元坐在自行车前杠上,恹恹地不说话,像被冻蔫巴了。
经过食品厂的时候,顾元元都没有吭声。还是林然然道:“元元想吃糖炒栗子和山楂球。”
“我去买。”顾裴远立刻停了车。
食品厂门口支起一口大铁锅。上好的锥栗切开一个小口子,跟黑砂一起翻炒,栗子香甜的味道飘了满街。
炒栗子的炭火很热,带着袖套和围裙的大师傅热汗淋漓,双手握住铲子卖力翻炒着锅里的栗子。且不提糖炒栗子诱人的香味儿,光是看大师傅炒栗子,小孩子们就能看上一整天。
林然然先下了车,顾裴远把车子停好,这才把顾元元抱下来。顾元元往哥哥肩膀上一趴,小肉手揉着眼睛。
放在往常,早在街口顾元元就闹腾着要吃糖炒栗子了,要是敢不停车,他能从横杠上直接溜下去,哪能这么乖巧。
顾裴远用下巴贴了贴他的脑门,心里也不由得心疼,嘴上却说不出软话。
还是林然然抓住顾元元的小手,哄道:“元元,那边有山楂雪球,姐姐带你去买好不好?”
“好。”顾元元这才点点头,“还要吃炒栗子和蛋糕。”
蛋糕在食品厂里面,糖炒栗子和山楂雪球都在外头窗口,队伍排得老长。
顾裴远道:“我去排队。”
林然然对顾元元道:“那姐姐带你去买蛋糕。”
顾裴远立刻掏出钱和票递来,林然然白了他一眼,牵着顾元元径自走了。
顾裴远摸摸鼻子,只得走向队伍的末尾,开始排队给弟弟买糖炒栗子。
天色越来越暗。随着一点冷雨落在鼻尖,气温骤然降低。顾裴远看眼前头长长的队伍,皱了下眉头,径自向队伍前头走去。
不一会儿,队伍最前面的一个人让出了位置,揣着粮票喜滋滋走了。顾裴远递上钱:“两斤糖炒栗子,一斤山楂雪球。”
营业员先收了钱,拿起一张油纸利索地叠成锥形,铲起两铲亮汪汪烫手的糖炒栗子,不多不少正两斤。再拿个纸袋子包好山楂雪球,看在顾裴远长得俊,还多给了两颗。
顾裴远提着烫手的糖炒栗子和山楂雪球回到车子边,不见林然然和顾元元的身影,干脆进食品厂找人。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个胖熊崽子背对着大门,抓着个冰淇淋吃得满嘴奶油。
咳嗽了还乱吃东西!顾裴远大步走过去:“顾元元!”
顾元元正偷吃得开心,冷不丁被哥哥抓个正着,吓得立刻把手背到身后:“哥哥……”
顾裴远居高临下瞪住他:“交出来。”
“没有。”顾元元小手背在身后,吓得瘪着嘴还试图狡辩:“没有……”
顾元元要是死扛到底,顾裴远还未必会动怒。可他性子一向冷硬,看不得弟弟这敢做不敢当的熊样儿:“谁让你偷偷买冰淇淋的?”
“是……是姐姐。”顾元元像小动物一样的直觉告诉他,哥哥真的生气了。他立刻搬出了最大的一座靠山。
说话间,林然然正好拿着一包点心过来。顾元元立刻嗷嗷呼唤:“姐姐!”
林然然走了过来,抱怨道:“你非要吃蝴蝶酥,我好容易才排到。你怎么还偷偷跑了?”
“你给他买冰淇淋了?”顾裴远问道。
林然然愣了下,看向顾元元。顾元元瘪着小嘴,狗狗眼里射出强烈的求救信号。再看他背在身后的小手,和一滴滴掉在地上的奶油,而顾裴远的脸色沉沉,哪还有不懂的。
她讲义气地扛下来,冲顾裴远道:“是我买的。”
顾裴远道:“现在是冬天。”
顾元元可怜兮兮地靠在林然然身上,出小动物一样撒娇的嘤嘤声。
从出门开始顾元元的情绪就很沮丧,林然然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好了,眼看着他又要哭,林然然分外心疼地摸摸他头上的熊耳朵,冲顾裴远道:“这里头暖和,吃一口又有什么关系?”
顾裴远道:“你没听张妈说他咳嗽了?”
林然然的火气腾地就起来了:“张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你这是哪门子的火?”顾裴远眉心微皱。他凤眸薄唇,不笑时是个很冷的面相,这时面无表情地说着话就像在质问。
顾元元吓得打了个嗝,手里的冰淇淋啪嗒倒扣在地上。
顾裴远便指着顾元元道:“他不懂事你也不懂吗?”
“对对对,我就是不懂,张妈什么都懂,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