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的娇妻 第39节
刘夫人心怀疑惑,折开纸笺,忽然眼大了眼,心跳如雷,却又全身冰凉。
她忽然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林氏的错,是林氏教女无方,开罪夫人。外子功名来之不易,这寒门子弟能够熬到今天,实属不易。只要夫人能够原谅林氏和外子一回,日后夫人但凭吩咐,肝脑涂地,绝无二言。”然后她又抬头,一脸诚恳地望着徐璐,“我也知道,在夫人眼里,林氏无足挂齿。我和外子终身所有力量,都无法抵卸凌大人弹指之力。但我仍是那句老话。只要夫人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就请夫人日后看我的表现吧。”
刘夫人是真的没法子了,她好歹也是官夫人,要是她对一个年纪与自己闺女一样大的女子磕头求饶的事传扬出去,她也绝对混不下去了。
刘夫人也知道,这些大人物,想要碾死他们刘家,完全是轻而易举。更何况,他们还递了个如此沉重的把柄过去。刘向东虽借着张启峰的手搭上了秦妃,但也只是刚刚搭上而已。秦妃还不至于为了救他们就与堂堂安国侯世子耗上。
这张弹勋自己丈夫的奏折,“价值十万的珊瑚盆景”,“我就是王法”,因妇人之间的龌龊,就要给上峰夫人上裸刑,若真听进圣上耳里,丢官罢职都还只是轻的了。
唯今之计,就只能改弦易辙,投靠凌峰。把自己当成筹码及大人物手头的棋子,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若丈夫真的因此丢官,她就不能再呈官夫人的威风了。到时候就是别人来踩她,她只能忍着受着了。
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身份,打死她都不愿过墙倒众人推的日子。
在颜面与未来的荣华富贵之间,付出些颜面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于是,刘夫人伸手颤危危的手,放在嘴里,咬了咬,应该是怕痛,咬了半天,也没咬出血来,最后又取下头上的梅花簪子,在手上刺了个血洞,就着鲜血,在凌峰昨晚写好的那张秦折末尾处,还写了句,“此珊瑚盆栽是特地搜刮十万民脂膏梁制作而成,只为孝敬吏部左侍朗张启峰大人。”最后,按下自己的手印。然后恭敬地比手递交给徐璐。
徐璐接过,略有意外,却无比满意。看了刘夫人一眼,说:“刘夫人有心了。地上凉,夫人快快请起。”然后又让人奉茶,上点心。心头却想着,这姓刘的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山穷水尽,怕是绝不会拿出这份城心的。不过也挺佩服这刘夫人,倒也是能屈能伸的人物。
凌峰也真够狠的,有这份文书在手,就不怕姓刘的再翻了天。
刘夫人见徐璐收下自己的血书,又给自己看座,就知道她过关了。徐璐端着茶水放到唇边,却并不急着喝,“刘夫人还有别的事么?”
刘夫人这便知道,人家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于是赶紧告辞。等出了凌府,刘夫人这才发现,她背后全是汗湿一片,她伸手抹了额上涔涔的汗水,长吁了口气,总算过关了,丈夫的官位保住了。虽然屈辱了些,但总好比被一撸到底好上太多了。
☆、第80章 种瓜得瓜
凌芸很快就知道了刘向东的事儿,已由徐璐出面收拾并解决了,不由大为惊奇,赶紧过来寻问徐璐,“怎么样,你是如何收拾他们的?”
徐璐把刘夫人呈上的书信,以及那份“血书”一道递给了凌芸。
凌芸瞟了眼,“这刘家倒是厉害,很识时务呢。”她出身凌府,这种事也见得多了,一看就明白过来。
徐璐笑了笑,“爷说,官场上,对付不识时务的,可比识时务的人难多了。”
“你们也太狠了,一来就把姓刘的打得服服帖帖。”
“打蛇不死,必后窜无穷。”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徐璐倒是深有体会的。
凌芸点头,“那倒也是呢。这刘向东,倒是个可造之材。”当一枚棋子,绝对够格的。
“不过,这道血书,也只能管一时,却不能管一世呢。也不知峰弟是何心思。”只要张启峰垮台了,或是时间一久,这份血书,也就没多少价值了。
徐璐沉思片刻,“爷的意思是,收买人心,光靠雷霆之威也是不成的。”
凌芸赞赏地点头,“嗯,不错,先赏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恩威并施,倒不怕姓刘的翻盘子。论阴谋诡计,论驾奴属下,峰弟最是拿手,我倒是不担心他。我只是好奇,你居然也能跟上峰的脚步,太让我喜出望外了。”
徐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姐没听说过么,近朱者赤嘛。”她小小地拍了一记马屁过去。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凌峰对她的影响甚深。她也习惯了凌峰的思维与处事方式。所以不知不觉中,也受到了影响。
就拿昨日之事来说吧,刘夫人母女那般行事,她当场便可表明身份,这二人畏于凌峰的权势,肯定会伏低作小赔礼道歉。但她至多也就痛骂她们出出气,过过上峰夫人的瘾罢了。却不能起到真正的震慑作用,说不定反而还会激发这对母女的怨恨之心。
所以要打就要把人打痛,痛到对方受不了,才会服服帖帖,甚至连恨都不敢恨。
在官场上,位高权重者,并非没敌人,只是敌人都隐身了。
与凌峰相处久了,徐璐也习惯了官场上的办事规矩与逻辑,今天不把刘向东等人打死,可能将来某一天,就会被对方狠咬一口。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并非说着好玩的。从古至今,有相当一部份如雷贯耳的历史人物,却也是败在小人物手上的。
……
之后,刘夫人又携带女儿刘盈来向徐璐请安。
刘盈脸色不怎么好看,比起先前,人也憔悴了些,下巴也尖尖的,想来这些日子没少受父母怨怼教训。在见了徐璐后,也是一身的扭捏。
徐璐忽然间又失笑了,也是,先前还大摆威风,忽然间就要伏低作小,甚至差点连累父母吃受挂落,心中自然会有极至反差。
刘夫人一脸谄媚地对徐璐道:“我家里经营了间药材铺子,这儿有上等的大黄,天麻,冬虫夏草,伏伶,都是平日里用得着的。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夫人有心了。”徐璐大方地让人收下礼物,也让人回送了些礼品。刘夫人笑容更甚,
刘夫人又让闺女刘盈给徐璐叩头,请求夫人原谅,刘盈一张俏脸胀得通红,扭扭捏捏地磕了个头,起身后,便一直垂头不语,一味地看着脚尖,满身的不自在。
刘夫人心中来气,暗自揪了她一把。
徐璐赶紧说:“罢了,不过是小孩子罢了,夫人不必如此。我早已没放在心上了。”
看了徐璐仍带稚气的面容,刘夫人心头古怪,只觉唇角发苦。这个比自己闺女大不了几天的年轻夫人,却是高高在上的督抚夫人。他们刘家新投靠的上峰夫人,想着这阵子对此人伏低作小,也是满身不自在。
不过总算保住了丈夫的官位,甚至还靠到凌峰这条大船上,倒也是因祸得福了。要知道,但凡投靠了凌峰的官员,仕途上都是一帆风顺。而但凡与凌峰为敌的,下场通常都是非常凄惨的。这也是刘向东改弦易辙的真正原因。
刘夫人说了一通感谢话后,又小心翼翼地道:“……虽说夫人已经原谅了我们的冒犯,可为着此事,我们这些日子都没能睡过好觉。现在想来,只觉做了一场梦似的,也亏得夫人大度,没与我一般计较,不然我现在哪还能平安坐在夫人面前的。可夫人越是宽容,我这心里越是难过得紧。”
徐璐笑了笑说:“刘夫人不必如此,即然误会已经解除,大家也不算外人了。不是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么?”
刘夫人赶紧说:“是是是,还真是不打不相识的。既然夫人也不拿我当外人,那我就斗胆说一句,前儿个,不是听说王家二公子冒犯夫人么?”
徐璐颔首,“是有此事。为着此事,我都在床上躺了好些时日,刘夫人有何高见?”
刘夫人急忙道,“高见不敢有。按我家老爷的意思是,这王瑞不过是一介平民,却如此胆大妄为,冒犯冲撞夫人,实是可恶。按律当发配边疆。不知夫人的意思是?”
徐璐略有意外,她在心里思付片刻,这才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王瑞身份可不一般,我家世子爷现在也挺伤脑筋的。往重了办,怕王家反扑,轻了判,我又咽不下这口气。不知刘夫人可有高见?”
“高见倒是不曾有,但我家老爷说了,不管王瑞是何等身份,但冒犯冲撞夫人您,那就是重罪。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若是凌大人不方便出手,我家老爷倒可以代劳。”
徐璐再一次意外,心想,这刘向东倒是个妙人儿,因着把柄,不得不投靠凌峰,但没想到会投靠得如此彻底。
刘夫人向徐璐扯了个诚恳至极的笑容,心里却又是另一个想法了。
既然已打定主意投靠凌峰,那就得拿出实际行动才成。官场上,人人都想搭靠山,走捷径,但成功者却廖廖。这是为什么呢?究其原因,是因为你巴接的人,一向是你求人家,人家却不求你。对于上位者来说,你就是可有可无的人。所以刘向东决定,继续投靠了就投靠得彻底,干脆主动出击,恰巧凌峰目前就有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摆在眼前,自觉机会来临,于是刘向东赶紧让夫人过来与徐璐通气,表示你不好出面处置王瑞,我倒是可以帮你处置。
这样一来,凌峰就要卖他一个人情。
上位者是不会欠别人人情的,在他没还完人情之前,肯定要多加关照你的。不得不说,这刘向东确实有钻营的潜质。单这份心机与见识,已能令徐璐刮目相看了。
不过,对王瑞,凌峰已有论断,徐璐可不敢私自作主的。于是感谢了刘夫人一番,说她表示知道了,会把这事转告给凌峰的。
目的得到,刘夫人心里一喜,不管最后能否帮到凌峰,但他们的态度已摆在那。徐璐少不得也要记下他这份人情的。
晚上徐璐把这事儿与凌峰一说,凌峰先是意外,然后又恢复如常,“这刘向东与他老子还满相似的。”
也不知这话是褒是贬,徐璐也不去深究,反正她话已带到,凌峰是重用还是冷落,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这一日,是布政使霍文泰娶儿媳妇的大喜日子,凌峰携着徐璐也一道过去贺喜,身为福建最高官员,凌峰当之无愧成为证婚人
徐璐是在场所有女着当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又是督抚新夫人,自然受到众多关注。当徐璐一进入厅子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连高座首位的霍老夫人也赶紧起身相迎。
“夫人百忙之中莅临寒舍,实令寒舍篷壁生辉,夫人快请上座。”霍老夫人生得富富态态,白白静静的面皮儿,格外的热络。
徐璐笑着说,“使不得,今儿是贵府二公子大喜之日,在座诸位辈份都比我高,我打横陪坐便是了。”
就算徐璐身份高,但也不能去坐首位,必须得由主家最高长辈入座的,这点礼节她还是懂的。
霍老夫人又坚持了一番,徐璐也坚决推辞,霍老夫人这才作罢,但仍是让徐璐坐在下首东面首位。原本坐在那的妇人则把位置让了出来,让徐璐入座。
徐璐歉然地对让位的妇人笑了笑,这妇人也礼貌地颔首致意,说了句:“凌夫人这头上的珠子可真漂亮,市面上恐怕都难买到吧?”
徐璐笑了笑,说:“这是婆母所赏,今日二公子大喜,所以就戴出来沾沾喜气。”
这妇人目光闪了闪,“听闻夫人婆母远在京城,居然还能这般顾着夫人,夫人可真有福气。”
徐璐笑了笑,这回却不再接话,她嫁给凌峰,婚礼是在福建的凌府举办的,但姑舅却没有到场,在媒约之言父母之命的风俗下,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徐璐戴着婆母所掌的珠子就向世人证明,她也已让婆母接受了,你们实在没必要再“担心”我了。
徐璐是新人,长得又漂亮,但身份又最高,虽然她尽量少说话的本色,但一屋子的人却可劲地找她说话,她也不能一味的装冷淡清高,一些无伤大雅的问题就简短问答了,一些小伤大雅的,就模棱两可地回答,而某些大伤大雅的问题,则闭嘴不谈,甚至理也不理。
能进入官场上,又能混出一方天地的,自然也是知道进退的,这样的场合下,还真没人敢与徐璐当场难堪,所以一位云夫人提及:“凌夫人生得如此貌美,难怪能让督抚夫人瞧中。唉,难怪有人说,生儿不如生女强,确是这个道理。”
这是在暗指徐璐是靠身体美色获取凌峰宠爱的。
对于堂堂正妻来说,这无异是极至讽刺了。
徐璐冷冷看了这云夫人一眼,侧头对都指挥使王夫人笑着道:“霍夫人今儿个肯定忙坏了吧?王夫人与霍夫人一向交好,怎的不去帮忙?居然在这儿躲起来,当心霍夫人不饶你。”
王夫人与霍夫人还是表亲,关系自然非比寻常的,徐璐这么打趣,也是正常。王夫人看了那个面带讪色的云夫人一眼,笑着说:“不满夫人,这老货,可是嫌我粗手粗脚呢。”
徐璐说:“粗手粗脚好,不然就要被抓壮丁了。这样坐着喝茶聊天,多舒服。”
众人哈哈一笑,又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而云夫人见无人理会,最后不得已,只好闷声喝茶。
王夫人见状,一脸关心地对这妇人道,“咦,云夫人,怎么只瞧到你一人?以往你和林夫人,周夫人可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呢,怎的今儿个只有你一人?”
墨香低下头,在徐璐耳边轻声解释道:“那天的周华氏是这位云夫人是嫡亲的姐妹。而这对姐妹与林总兵夫人又交好。”
徐璐明白了,怪不得呢,这云夫人要故意针对自己。
云华氏剜了徐璐一眼,“我妹子家中的新姨娘有些不大懂规矩,我妹妹怕她走后新姨娘把家里的房梁掀了,所以就留在家中给新姨娘立规矩来着。”
众人一听,如吃了鸡血般兴奋,如今整个泉州哪个不知,知府衙门主簿夫人周华氏,得罪了督抚夫人,督抚大人着了恼,当场给穿了小鞋,把泉州第一名伎赏给了周子君。这个小妾进入周家后,这周夫人就没有一天顺心过。今儿连霍家办喜事都没有来,也不知是被小妾给气的,还是这小妾当真那么厉害,使得主母半步都不能离开。
当然,云华氏这话也说得妙,也有指责秦香香仗势凌督抚威势恃宠生骄之嫌,这才把主母给气了,若真这样,那就是凌督抚的不对了。
众人看向徐璐,想看她如何说话。
徐璐像个没事人似的,拿着茶淡淡喝了口,“好茶。”然后看向云华氏,轻飘飘地说:“云夫人这话应该不属实吧?那日在凌府,周夫人可是很关心秦香香呀?在我面前三句话不离秦氏。我们爷听说此事,这才把秦氏赏到周家,专门替周夫人服侍周大人。周夫人如此关怀秦氏,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定然会得到秦香香的感激才是,如何还会兴风作浪?”
☆、第81章 世上最悲惨的莫过于先贵后贱
众人心里都在想,这位年轻的督抚夫人可不是善茬呢,一句话就把云夫人的反击化解开,还点明了事情错不在她,而是周华氏自己先惹出来的。
再来,徐璐又以种瓜得瓜的话来反堵云氏,若非周华氏事先招惹她,她也不会给她这份“体面”了。还有一点更值得让人回味,明明就是周华氏在言语上略有不敬徐璐,徐璐那日也说了要送周华氏一份大礼,次日,秦香香便被督抚大人给送到了周家。
显然,督抚大人对这位新娶进门的夫人是格外看重的,否则不会言听计从。这般给周华氏没脸。
云华氏滞了滞,又冷笑一声说:“我那妹子没个眼色,得罪了凌夫人,也活该咎由自取。”说着冷着一张脸,又重重喝了口茶,然后把茶水重重放在几子上。
云华氏这话说得也极有意思,周华氏得罪了徐璐,所以徐璐就报复回去,这多少有种指摘徐璐心胸狭窄之嫌。
徐璐毫不以为意,侧头对王夫人道:“那日听王夫人霍夫人所言,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二位夫人说得不错,林总兵虽有卸下不严之责,但过不掩功。更何况,林总兵虽是王家女婿,却也没有替内弟抵过的道理。所以当晚我便与爷说了此事,爷也觉得林总兵因此事而罢职,未免惩罚太过,是以,当下决定让林总兵官复原职。”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全惊骇地盯着徐璐。
王夫人神色呆滞,半晌反应不过来。
徐璐笑得灿烂,又继续说道,“也多亏了王夫人霍夫人及时提醒了我,否则,真要革了林总兵的职,也显得我太小气了,我们爷也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今儿早上临走的时候,爷还特地交代过我,等会子见了霍夫人王夫人,一定要好生谢过两位夫人。若没有二位夫人的提醒,我们爷就真要做一回公私不分的昏官了。”
在场诸人纷纷望着王夫人,不明就里的,一片羡慕,能让督抚夫人亲自道谢的,这世上可没几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