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棋与剑
十二众之间,腾起一座太极图,十二人突觉身上似有大山压顶,骨头咯咯作响,脚下一沉,整只脚掌都陷入脚下的草地。
太极图越来越大,持续扩展,向外延伸,草地树木安然无事,十二众却被压得满脸涨红。其中体魄最为孱弱的“鸡”,鼻孔中已经是流出两行鲜血。
“奶奶的,这是什么招数,大意了。”虎近乎低吼着,从嗓子里将这几个字艰难地吐了出来。
龙的那双黄金瞳,映照出了压在众人头顶的那副太极图,可他没看多久就低下了头,一是压迫使然,二则是因为他的那双眼眸已经开始渗血,血泪由眼角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
“禁声,运功!”牛的一身肌肉此刻再度膨胀,似乎要将那身黑衣撑裂。
“我想骂娘了,真撑不住了。”一直沉默寡言的猪开始大吼,随着这一声大吼,他瞬间又被压落了几寸,七窍之中有血丝渗出。
太极图再展,周边隐约有八卦成形,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这八卦中,乾与坤二字已初具其形,其他几字看此刻势态,也马上要显现而出。
龙低着声音道:“现在只是出来乾坤二字,八卦齐现,我们绝对挡不住。”说罢鼻孔中便冒出了鲜血。
“呔,这不是废话!”猴顶着压力叫了一声,脚步再沉。
道士李醇枫此刻嘴上得了闲:“听说十二众可为万人敌,看来你我二人可当万军啊,秃驴!”
李秦瞥他一眼,没想着接话。
“得得得,再加把劲好了。”李醇枫自讨没趣,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二人体内真气运转更急,身上衣袍翻飞,那座太极图不再变大,只是阴阳双鱼的颜色更加纯粹。周边其余八卦字形凝实速度也明显快了不少。
十二众暗自叫苦,却听天空中似有闷雷炸响,一道人影直直从天空滑落,径直撞在了那张太极图上。
一声脆响,似是瓷器碎裂之声,只见那八卦字形从虚空中淡化,乾坤二字更是直接碎裂,整张太极图也充满裂痕,阴阳鱼相合的太极图,被人生生顺着中间那条蜿蜒的曲线撕开。
十二众只觉天朗气清,呼吸顺畅,此刻得以脱困,纷纷跳到远处。
这位空中来客,几个起落,落在十二众包围圈之外,随后双手负在身后,高高扬起下巴,用鼻孔瞧着中间那和尚道士,缓缓开口:“你俩挺狠啊,不如,和我过过招?就用你俩方才使的招式。”
李秦紧绷着的脸突然笑了,然后就那么一屁股坐了下去。
李醇枫看着身旁坐下的李秦,无奈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也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方才二人合使太极,已经是尽己所能,将一身真气运转全化作了阴阳双鱼,若要再使,怎么也得有个缓和之机,恢复些真气。
况且方才被那人霸道撕开阴阳双鱼,二人此刻尚自被震得气血翻涌,哪能说使就使,这时候便是对面十二众随意出个人,也够他二人喝上一壶了。
“这便怂了?真是无趣呀,人生,寂寞如雪,高手,总是孤独相伴啊。”
此刻的刘癞子揭下了那张癞子头套,恢复了本相,身形高大,身上微微有些肥膘,脸上横肉随着他侧头仰望天空的动作抖了一下,此时说起这些话来,倒是有那么几分气势。
“那十二娃,学会了没?这就叫做风采,我往这里一站,他们就不敢打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高手,你瞅瞅你们那教头,教得你们什么啊?啥都不是!”
刘癞子教训完十二众,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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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场中瘫坐的二人,随后努了努鼻子,下了命令:“封住这二人身上窍穴,带回我教。”
“喏!”十二众右手放在左胸,行了教礼,缩小了包围圈。
李秦和李醇枫这对难兄难弟没再挣扎,乖乖地被点了穴道,随后被众人架了起来。
刘癞子看着远去的十二众,嘴角缓缓抽搐了几下,随后捂着一只手,原地蹦跳。
身边微风阵阵,和刘癞子一起藏身山洞的那人,现了身。看着蹦跳不止的刘癞子,轻蔑地撇起了嘴角,说道:“在半空中都不忘摘了头套,下来耍帅,你个肥猪,再装还能有我帅?”
刘癞子呸地啐了一口,说道:“你个老不羞的,多大年纪了还在外面装嫩呢,论起本相来,你还不如我呢。”
“滚你奶奶的,小心爷爷不给你上药!”
刘癞子瞬间变脸,谄媚道:“别别别,您是我爷,来点药来点药。”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是,两个小伙子都能做的事,他刘癞子还能差了?
老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正所谓莫欺少年穷嘛,我刘癞子总有一天是要骑在这老不羞头上撒尿的,忍他一时又能咋的?
老不羞没法多吃一口肉,他刘癞子也不会少喝一口酒。
正当刘癞子不断宽慰自己时,药膏已经抹在了手上,嗷得一声,刘癞子一窜而起。
已经走远的十二众中,鼠疑惑地回了头,问道:“你们有听到一声惨叫吗?”
其余十一人都摇了摇头,被架在上面的李醇枫又来了兴致,嘿嘿一笑,说道:“是不是被我打得耳膜穿孔,听觉失常了老大?”
“闭嘴!”
李醇枫被点了哑穴,天地清净,十二众只觉得这天也可爱,地也可亲,周遭花草树木,无不透着喜人的颜色。
李秦无声地笑了笑,闭上眼睛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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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癞子你去跟着我那十二众,避免押送途中再旁生枝节。我去协助教主,拿下封名。”
这位年轻人模样的教头“枝节”二字才出口,人已如箭矢般转瞬之间逾越百丈之外。
刘癞子往手心里吐了几口唾沫,搓了搓手,低声咕囔了声“走着”,空气中如得仙人叱令,荡起了如水纹般的涟漪,这位护法的身形像是沾了水的墨画,逐渐淡去。
此刻,金阳城上空,天上浮云轻掩,在金阳城下投下一片片阴影,云巅之上,封名御剑凌空,食中二指并拢做剑状,点指对面的白衣范荼。
一道细线将空中的浮云横切为两半,随后云气翻涌,天上浮云散而复拢,形貌大变。
范荼长袖中有棋子滑落,一枚白子被他随手弹了出去,暂时定住不断翻滚的云气和那道极为凝实的剑气。
白子从中,裂为两半。那道凝练的剑气骤然分散,剑气从中四散而逃,白子进一步碎裂,剑气暴乱,云间出现一个个孔洞,阳光顺着孔洞,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云气不定,没一会儿便再度聚拢,只是形貌再生了变化。金阳城已经有人发现了天上的异常,一些人抬头望向了那一朵朵浮云。
有目力不错的小孩子惊道:“天上有神仙!”
马上就会得到大人的板栗伺候,“大白天的说胡话!”
四散的剑气威力有限,在范荼身前三尺便突然消散。
封名放下抬起的那只手,看着对面的一袭白衣颇为欣赏地开口道:“范大教主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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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世界的法门,愈加坚不可摧了。”
范荼微微一笑,说道:“我就不互捧了,毕竟前辈的剑术就在那里,用不着我这个后辈多说什么,前辈只管出剑。”
话毕,范荼也不在乎什么江湖道义,双手齐出,以浮云为盘,一一落子。
封名俯身提剑,脚下的长剑入手,一时之间,本来于浮云中已经悬定的那些黑白子,竟产生了剧烈动荡。
一剑递出,也无异像,可天地却似已无声,风停了,地上的喧闹声也似乎停了,只有那快到惊人的剑,在云巅之上急速移动,切开浮云,切开那张大致成形的棋局。
长剑本是一往无前,却在范荼三尺之前出现滞涩,周边的棋局散发淡淡荧辉,一颗颗棋子摇动不止,破开这静到诡异的局面,棋局自行消解,棋子如雨滴般击向封名后背。
范荼面色苍白,身前三尺被那剑一进再进,那些棋子虽快,可越是临近封名,速度便越慢,现在离封名三尺,行进速度与封名递剑进他三尺世界的速度一般无二。
最好的结局,便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可范荼知道,待封名长剑再进一尺,后续递剑速度只会更快,而那些棋子却因受阻,行进只会越来越慢。
范荼落子步子,本就不是将那棋子当做弹弓石子来用,而是互相勾连,形成棋局,勾动天地之力以镇杀对手,是一种方术,重在困与镇,单论瞬间的杀力,自然比不得封名的剑术。
长剑再进,破开范荼身前二尺,天地之间除了这把行进的剑,一切都静了下来,哪怕是封名身后的众多棋子,也恍似深陷泥沼,几乎一动未动。
阳光洒落,透过两瓣浮云,那两瓣浮云像是被利刃切开,断口整齐,云气翻涌,却无法重新聚拢,那断口过了很久也仍是那副整齐的模样。
金阳城内的一家豆腐摊边,孩子望着天,兴奋地对着身后的中年男人喊道:“爹爹快来看,天上的那两朵云,齐齐整整的,好像咱家的豆腐块呀。”
方才封名一剑,实在太快,快到整个世界似乎只有他的剑在移动。
范荼难挡那一剑,此刻被那剑钉着,落向城外西郊,封名则弃剑,往东而去。
封名一人难挡魔教众人,那十二众合力,更是让他忌惮不已,封名知道,因为李秦和李醇枫二人的身份存疑,魔教十二众必然不会对二人狠下杀手。
所以他让二人暂挡十二众,拖延时间,待他重伤了魔教教主,再去接应二人,这就是他最初的想法。
至于魔教的那两个护法,封名自然知道。
若是那二人来金阳城与范荼一起对付自己,自己就多花些时间。
若是去拿李秦李醇枫二人,却也容易,二人虽然难敌,拖延到他来却并不是难事,只是他没料想那二人竟然用了练得半吊子的太极,被破之后落了个任人鱼肉的境地。
封名强提真气,全速而行,沿路看到了众多打斗痕迹,可却没能看到二人踪迹,此时此刻,封名破天荒有了些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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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之外,白衣范荼被钉在一颗巨石之上,胸口不住淌血,长发散乱,掩住面目。
只是一瞬之间,血涌如柱,那范荼整个人便枯如干尸,一动不动,伴着随后的一阵风,散落一地皮屑,鲜血散落于地,颜色转瞬便淡若清水,难见血色。
古树参天,却无鸟语,草叶繁茂,也无虫鸣,那长剑钉着一件白衣,孤零零地插在巨石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