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 第37节
程子晋不经意抬眼,瞥见夏蝉了,微微一怔。
夏蝉绷着脸,一言未发,径直回了病房。
陈艾佳扭头一看,“……你怎么又回来了?”
“没事,我无聊,就在这儿陪你。”
片刻,程子晋打开门,看了看夏蝉:“夏小姐,麻烦你稍微看着艾佳,我下去有点事。”
夏蝉掀了掀眼皮。
陈艾佳瞧出些什么,待程子晋走了,忍着痛问夏蝉:“发生什么事了?”
夏蝉闷着头,没吭声。
陈艾佳蹙着眉头,“谁来了?”
夏蝉知道瞒不住,只得说:“估计是贺芩。”
陈艾佳一时沉默,过了片刻才细声说:“所以让你别喊他过来。”
“手术不算个小事,他来了你安心点。”
“安得了心吗?堵心差不多——你赶紧走吧,免得波及到你身上。”
夏蝉只说:“你休息吧,别说话了。”
不知等了多久,程子晋才又回来。陈艾佳头冲里面,紧闭着眼,再不看他。
程子晋搬了张椅子,在窗户前面远远地坐着,夏蝉则坐在床边,都没说话,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正这时,夏蝉手机一振,贺槐生发来信息:还在医院?吃饭了吗?
夏蝉回复:在,还没。
贺槐生:你派人过来看着,你先去吃饭。
夏蝉回了个“好”。
半小时后,病房门忽然打开。夏蝉抬头一看,立时怔住——是傅如玉。
傅如玉也是一怔,与夏蝉对视一眼,微微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神色平淡地移开了目光,看向程子晋,打了个招呼:“程总。”
程子晋微微点了点头。
傅如玉走到床边,看了看陈艾佳,踌躇片刻,又看向程子晋,“程总,你们先去吃饭吧,这里有我看着。”
夏蝉没说话,拿上自己的包,走去病房门口。
正要开门,这门自己朝里一开,夏蝉吓了一跳,急忙退后一步,险险避开。
定睛一看,贺芩。
夏蝉一震,还没开口,程子晋已一个箭步过来,“你不是走了吗?”
贺芩气鼓鼓瞪着程子晋,“我才不走,我一定要看看,什么员工这么重要!”
夏蝉看明白了,怕是贺芩过来找人,被程子晋打发掉了,却没真走,结果看见傅如玉也来了医院,便跟在她身后找来病房。
程子晋将她一拦,“贺芩,这在医院,你别胡闹,不然我喊你哥过来。”
“你喊呀,看我哥是向着我还是向着我。”
贺芩搡了搡程子晋拦在跟前的手臂,纹丝未动,她也不硬碰硬,躬身从他手臂下一钻,像条鱼似的轻捷灵巧地绕过程子晋,进了病房。
她往病床上扫了一眼,“原来陈主管。”
程子晋跟着进来,“贺芩,下次我再找机会把这顿饭补上,你先回去,别待病房里吵着人休息。”
贺芩瞪他一眼,“你不要觉得我傻。既然你真当陈主管是你我员工,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诚实告诉我?”
“……跟你也没多大关系,你非要知道干什么。”
“我现在也是运营部的人,员工生病,跟我怎么没关系?”
程子晋语塞,伸手将她一拉,“先走,什么事我回头再说。”
“我不走。”贺芩将自己衣袖一扯,退后一步,跟程子晋对峙。
“……夏蝉。”
夏蝉听见陈艾佳喊她,立即走过去俯身问她:“怎么了?”
陈艾佳声音发虚:“麻烦你让他们都走,我不用人陪,一个人待着就行。”
陈艾佳紧咬着牙,一张脸疼得皱成一团。
夏蝉心里不是滋味,这会儿也顾不得贺芩是不是贺槐生妹妹了,直起身,不动声色地将陈艾佳一挡,“贺小姐,我朋友晚上要做手术,需要静养休息,恐怕不方便见客,请你见谅。”
贺芩看着她,“你是……”
“我叫夏蝉。”
贺芩忍不住打量她,“你就是夏蝉?”
夏蝉一怔,不由朝着一旁的傅如玉看了一眼,“嗯,我就是,贺小姐认识我?”
贺槐生大约是不会主动朝贺芩说起她,那便很有可能是傅如玉提起的。
贺芩没答,只看向程子晋,“你跟我走,把话说清楚。”
程子晋有些烦躁,按捺着情绪,“等人手术做完了,回头找个时间,我慢慢跟你说。”
“你要在这里陪着她?”
程子晋没说话。
“我从来没听说别的员工生病,你也会陪着做手术。”贺芩红了眼睛。
沉默片刻,夏蝉说:“程总,你和贺小姐先去忙吧,艾佳有我在这里守着。”
程子晋站着没动。
夏蝉心里怒火暗生,颇为后悔把他叫了过来,这时候语气也不大客气了,“程总非要挑这时候跟人吵架吗?”
气氛格外凝滞,一直一言不发的傅如玉走过来,“小芩,先让病人好好休息。”说着,拉过贺芩的手。
贺芩挣了一下,便由她牵了过去。她眼里包了两汪泪水,咬了咬唇,看了陈艾佳和夏蝉一眼。
这眼神分外的复杂,怨恨有之,鄙夷有之。
夏蝉挺直了后背,紧抿着唇。
傅如玉带着贺芩走了,陈艾佳将脸埋进枕头里,闷声说:“程子晋,你也走吧。”
程子晋走过去,将她手一攥,“等你做完手术。”
陈艾佳使劲一挣,声音虚弱,却自带一股狠劲,“让你走,你听不懂人话吗?”
程子晋面色一沉。
僵持片刻,程子晋将她手一放,拂袖走了。
病房终于安静下来。
夏蝉到床边坐下,轻轻唤了一声,“……艾佳。”
陈艾佳忍着痛,冷笑一声,“你说,男人有什么用,关键时候谁都靠不住。”
夏蝉心有戚戚然。
她今天跟贺芩第一次见面,就把人给得罪了,这事儿要给贺槐生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第32章 对峙(01)
安静很久,陈艾佳似是低低地叹了声气:“你去吃饭。”
“没事,”夏蝉脑袋里有些空,“我没胃口。”
她越发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当时只觉得推己及人,如果她生病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大约还是希望贺槐生过来看一眼的。
可这时候,她忽然就不确定了。
正如陈艾佳所说,来了又能怎样?男人多是喜欢享乐害怕麻烦,你最好永远娇妍青春,一旦哪天丑陋病困,便避之犹恐不及。
夏蝉在那儿埋头坐了很久,心里越发凉得彻底。
病房外忽传来脚步声。
夏蝉抬眼一看,是去而复返的傅如玉。
傅如玉手里拎着一直塑料袋,看了夏蝉一眼,合上门,走过来将袋子放在床边桌上,“给你和艾佳买的饭。”
等了片刻,她见夏蝉没动,便将袋子里饭盒都拿出来,又拿了双筷子,递到夏蝉手边。
夏蝉瞟了一眼,顿了片刻,方接过来。
傅如玉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我有事先走了。”
夏蝉垂着眼,只当是没有听见。
傅如玉看她一眼,似是无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傍晚,傅如玉又来送了一次饭,仍然是送到,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到晚上十点,傅如玉被推进手术室。
夏蝉在外面等着,收到贺槐生的信息:手术开始了吗?
夏蝉回复:嗯。
贺槐生说:我在路上了。
夏蝉顿了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又回一个“嗯”字。
约莫二十分钟后,贺槐生到了。
夏蝉起身看他,“你来了。”
贺槐生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手一握,又是冰冷的,便攥得紧了一些。
两人面对面站着,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