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宠爱(叔控) 第2节
冲澡的时候,池安安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住在这间公寓里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是高二的暑假,素描老师带着包括她和好友宋暖在内的几个学生去武夷山写生。写生当天跑了很多地方,大家都很累,宋暖人突然不舒服,池安安扶着她。山上一阵风一阵雨,地上湿,宋暖脚下一软,两人都滑了一跤。宋暖倒没事,池安安却扭了脚。
老师把她送到医院,要池安安联系家长。她怕父母晓得了再不让她出门,就打给陆岩求救。陆岩当晚就赶来了,进门的时候,池安安弯着背低着头,缩在角落的沙发上,可怜巴巴的不敢吭声。她记得他当时对她说,池安安,你可真行。
但他还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两人连夜赶回s市,他把她带回了这间公寓。
车到公寓已经过了午夜。助理在机场接了两人,帮忙提了东西回公寓后,便离开了。于是,偌大的公寓就只剩陆岩和她两个人。
池安安在此之前前来过他公寓几次,但这么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状况,是头一回。虽然那时候的池安安在陆岩眼里还真算不得是个女人。可当时她还是莫名地有些局促,打坐下来后就抄起沙发上的靠枕包在怀里,出奇地安静,也不吱声。
她记得那天陆岩给她倒了杯冷水,递到她面前,她还未抬手接过,肚子就先咕噜噜地出声。于是陆岩就往开放式厨房走,叫她先去洗澡换身衣服,再来吃饭。
她还讶异他什么时候会的煮饭,却又因了“洗澡”两字犯了难。她虽然不是外伤,但碰了水必定又要重新包扎了,垂眉正在想“洗澡”这件技术活该怎么解决,头顶却传来低沉的声音:“腿伸直了。”
她下意识照做,陆岩半跪在她脚边,用保鲜膜裹在她的纱布外头,再撕了玻璃胶将上下两端粘牢。他的力度刚好,手指碰到她的皮肤,有些痒痒的,又暖暖的。她那刻紧紧盯着他的手,那双温暖的,让她无比安心的手。
他这么好,她怎么舍弃得了。除了喜欢他,更喜欢他,那时的池安安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那晚后来陆岩煮了汤面,池安安吃得餍足。吃完还支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看他,只因他秀色可餐。
陆岩大概也是习惯了她这样的目光,依旧不急不缓,专心吃饭,等完了,才抬手取了餐巾,掖了嘴,抬眼问她:“看够了?”
她当时嘻嘻地笑,回问:“陆岩,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要怎么报答你呀?”
“你省省吧。”他说完,便起身收拾碗筷。她立刻从椅子上下来,过去拉住陆岩,他已经启动了洗碗机。
她牵着他回到餐桌边,又拽着他的袖子让他坐下。陆岩倒顺遂,依了她坐下,抬眉瞅着她却似乎是看好戏的样子,她跳到他后头,抬手给他捶起肩来。他身体微动,似是要转头,她立刻按住他,叫他别动。
她一会儿捶一会儿揉一会儿捏的,陆岩倒真不动了。她卖力捶捶敲敲了十多分钟,手臂酸了才作罢。
她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问他:“舒服吧。”
他顿了顿,却将她环着自己的手拨开,嗓音沉沉:“该睡了,客房给你理好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怀抱便已经空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那个背影让此刻的池安安,都有些闷闷的。她呐,总是猜不透他。
从浴室出来的池安安穿着陆岩的长袖上衣,宽大的衣服一直垂到她大腿根,底下一双修长的腿,她的头发吹得半干,垂在肩侧,比起以前,人似乎是真的削瘦了,衣服在她身上显得空落落的。卸了妆,她面容的秀丽才展现出来。
陆岩依旧穿着西装,端坐在沙发上,不怒自威。只是池安安不很在意,到厨房倒了杯凉水才慢悠悠走回来,一双长腿就这么在男人眼前晃来晃去。
等池安安终于就着一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来,陆岩才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天前。”
“工作室?”
“挺好。”
池安安简短至极的回答不由让男人眯起眼睛,他抬手拿走池安安放在手里把玩的水杯,摆到桌上时发不出了不小的声响。
“开工作室、回国,这些事,你觉得没有告诉我的必要么?”
池安安没回答,反而手肘顶着沙发背,侧身支着脑袋看向他,语气很是随意:“你今天怎么没带陈瑄去?还是,换女朋友了?”
“池安安。”陆岩声音里的冷意明显,池安安习惯性地瑟缩了一下。
气氛陷入僵持,电话铃声恰好响起,池安安立刻起身去接,果然是nicole,说他已经到楼下了。
“nicole到了,我就先走了。画廊和工作室的地址我改天发给你,陆宅我也会尽快去拜访。”池安安甩下一溜儿话,撒腿就走。
陆岩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她的背影,说:“池安安,是惹我生气很有意思,还是,你在生我的气?”
她的脚步顿住,偏过头,笑容灿烂:“哪会啊,小叔?都是陈年旧事了。何况,你交什么女朋友,过什么生活,要结婚要成家,都是你的权利你的事,我明白。你看,我都成年挺久了,能处理好。你忙,我一直打扰多不好。”
他忙,不想打扰了?陆岩觉得这借口简直可笑至极。
陆岩的冷笑声听在池安安耳朵里很不是滋味,她收起笑容,背对着他,说了最后一句:
“陆岩,是你不要的我。”
坐进nicola车里,池安安就听他难得吹了记口哨:“chi,楼上是你的什么朋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光着的一双长腿,顺手就扯了nicole放在后座的西装来盖住:“你想多了。”
“你这个行为中国话叫什么来着?”nicole思索了一会儿,用中文说道:“想起来了,欲盖弥彰!”
“早知道你中文水平进步了会调侃我,就不该教你,白眼狼。”甩了nicole一个白眼。
“送你回酒店?”
“妆也卸了,穿成这样,还能去哪?”池安安从后座拿了自己的宴会包,翻手机瞅了眼时间,十点多,不算太晚。
“虽然我想说你酒店里那个酒吧还不错,但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带这么诱惑人的么?”
“我这不是怕被你‘监护人’扒皮嘛。对了,你回来也没告诉他吧?”
池安安眨了眨眼,绕过了提问:“nicole,放轻松,我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打算。”
le也识趣地不再问:“行,换个话题。你之后什么打算,不能常住酒店啊。”
车此时缓缓驶出小区,池安安扫了一眼“君御苑”三个铜雕大字,回答:“我看,这个小区不错,适宜人类居住。”
☆、第三章
那晚池安安没去酒吧,但自己一个人在酒店房间喝了几杯。她其实并不嗜酒,对于酒精纯粹属于心理依赖。经过这几年的恢复,她已经能控制自如。只是偶尔还是会在晚间喝上两杯,帮助睡眠。
醒来自然日上三竿,收拾了一下池安安就去见理财师。她开工作室已经投了不小的一笔钱,而且这还会是长期投入的过程,自然不能马虎。
况且,要是她回来的消息传到自己亲伯母贾甄的耳朵里,估计又能出点新花样了。
池安安极其不喜欢贾甄,这个女人太会落井下石,池安安差点就毁在她手里。可从某方面而言,她也要谢谢贾甄。多亏了贾甄的贡献,池安安手头里的股份在这几年里升值迅速,分红也年年在涨。加之理财师的帮助,池安安手里还是有不少余钱可供调动的。
结束了与理财师会面,池安安吃了顿简餐就去了工作室。工作室在一年前选址装修,地点毗邻地铁,又是著名文化创意区,地方大,租金也相当高。教学区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对外开放,招收学生,而画廊的装修为了达到高级画展的要求,耗时耗力,近期才彻底完工。为了提高画廊的知名度le大费周章终于请来现在欧洲正当红的gloria到画廊办展,池安安提前回国也正是为了这个展览,gloria是出了名的挑剔。可有什么办法呢,正常人都难免有些怪癖,何况是不疯魔不成活的艺术家。
在画廊确认了进度后,池安安整个下午都在教学区的画室画画。画室有一些在晚上或双休日供上课使用,另一些对外出租,池安安还没签公寓的租约,打算最近就在画室练手。
一拿起画笔,对时间也就没了概念,等再抬头,天都已经黑了。而池安安只不过临摹了几张静物。
近来的好几周的时间她都没能够画出一幅拿得出手的作品,于是只能练基本功。或许有种感情叫近乡情更怯,那些物是人非的担忧以及将来种种不确定的东西无形之中搅乱她的心境。她虽长大了,可真没强大到波澜不惊的水平。
看着画纸的光影,不禁出神,片刻后,回过神来的她扯下画纸,重换一张,开始起稿。人物的轮廓在她指间一点一滴地清晰,每一条线,每一个角度都是被她烂熟于心的。这个人,她画了无数多遍,细部都是不差分毫。
她在法国的素描老师看过她的画,曾经微笑着问她,画上是你的爱人吗?
她笑,说,这幅画叫“光”。
池安安画得很快,也很专心,她第一次画这幅人物素描是十七岁那年,她在他公寓里翻到他的相册。陆岩不太爱笑,更不爱拍照,也只有聚会或是什么重要场合要拍合照的时候,他才会站在镜头里。所以那本陆岩的私人相册让她如获至宝。
其中有一张照片,在后来的日子里成了池安安又疼痛又美好的记忆。照片里,陆岩穿着白色衬衫,冲着镜头的方向笑得开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乌黑的眸子微微弯起,那视线仿佛能穿透照片,直直把人给擭住。池安安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笑容,简直一见倾心,当即就打了鸡血般拿起画笔画纸就临摹起来。
那时候她的功力还不到家,轮廓虽清晰却画不出那种让她心跳加速的神韵。画完了怎么改都不对,就泄气地伏在桌子上,结果一趴下,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池安安现在反倒羡慕起那时候能吃能睡的,虽然当时她为自己的睡着感到极度后悔。因为等她醒过来已经被陆岩搬到了客房的床上,她跑去问男人要自己的画,却见他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翻报纸,悠悠丢来一句:“扔了,全沾的你口水。”
她当时为此生了陆岩很大的气,他人不是她的就算了,连张画他都要扔,简直太过分。
而此刻的池安安,放下画笔,看着纸上那灿然的笑容,却只轻声嗤笑,就算留得下画又怎么样?
这感情简直就是一种执念,根深蒂固得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变态。
不过算了,她变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打车回到酒店,池安安早已饥肠辘辘,本打算回到房里叫客房服务,结果却在房间门口遇到位不速之客。
男人叼着烟靠在门边,身形高大,衬衫松了两颗扣子,单薄的唇看到池安安的那一刻轻轻勾起,而眼神里传达出的信息却很危险。
池安安刻意无视这尊大神,拿出门卡一刷,门应声而开。只可惜她的手还没触上门把,就被人拉近怀里,门一开一合,池安安再回神,后背正抵着门的内侧,而眼前,正是江哲如雕塑一样棱角分明的脸。
“池安安,你在这里做什么?”
池安安被江哲圈在势力范围内,光线都给遮住。
又是一个变态,池安安想。
“你都上门了,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池安安拍他的手臂:”松开,我快饿昏了,要叫客房服务。”
她正想弯腰避开他,却被他重新按了回去。肩膀撞向门板疼得池安安呲牙,他这暴脾气真简直了。
“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了是不是?谁特么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指天发誓自己再不回来犯贱的?”
“你要把我摁死在这里就能消气你就摁着。”池安安抬眼:“反正我欠你的。”
江哲望进池安安静无波澜的瞳仁里,片刻后,低咒一声。他退开,虎着脸进屋坐到沙发上去了。
池安安笑着抽了菜单打电话叫服务,接着倒了杯冰水递给江哲:“现在都真正的大叔一个了,脾气还这么臭。降降火,看你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头发。”
江哲睨了她一眼,但还是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下去。
江哲早些年入伍当过兵,之后才回来接手父亲的生意,宋暖因此老喊江哲军痞。不过池安安觉得,江哲骨子里头的不是痞气,而是匪气。连他的头发都应了这脾气,一点都不服帖。奇怪的是池安安一直都不怕他,反倒特别怕闷声不响的陆岩。
“大叔,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以前染着一头红毛招摇过市的感觉,做了生意,一年比一年人模人样了。”
“少给我混。”江哲挡开池安安想要摆到他脑袋上作祟的手,语气不善。
“那你想知道什么?”池安安在江哲面前的茶几上坐下,支着头对上他棕色的眼睛:“你问,我一定老实地回答你。”
江哲放下水杯,抬手捏住池安安的下巴,倾身,然后一字一顿地问:“池安安,你对他就这么不肯死心?”
这是一个好问题,池安安想。
他有女朋友的时候,她问自己一遍;他刻意拒绝她亲近的时候,她问自己一遍;他揉着她发心说你不懂的时候,她问自己一遍……
于是这个问题在嚼烂在她心里,答案却还是始终如一。
“我……”
池安安方要开口,江哲却已先放了手。
“算了。我吃饱了撑的自找没趣。”
男人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又点了一支烟:
“我知道答案,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