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比武（下）
“哈哈…”项梁大笑一声，旋即转头看向项羽，眼神中带了些许责怪之意：“羽儿啊，你看小川都已经娶妻了。你身为大哥，终身大事还是没有着落。”
项羽豪气万丈地说：“一般的凡夫红胭焉能入我项羽之眼？我的妻子必定是女中豪杰…”
易小川不满地嘀咕道：“虞姬和我家素素比差远了…”
院内，易小川手臂上的伤已经被崔文子包扎完毕。他活动了一下身体，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疑惑道：“师傅，大哥，你们怎么来咸阳了？”
高要已经知道眼前这个黝黑的汉子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西楚霸王项羽，脸色立马变得非常不好看。他知道他大秦的妹子虞姬就是因为跟了这个小黑脸，最后搞得在垓下舞剑自杀的。
项梁道：“我们来咸阳是为了一件大事，但是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方便说。”
易小川不动声色地笑笑。他想起昨日进城时那两个守城士兵的对话——近来六国后裔接二连三地涌进咸阳城，且都是些年轻力壮的汉子。在他看来，能让六国后裔一下子全部出动的，一定是惊天大事。既然项梁说了保密，他当下也不便再追问。
之后易小川将自己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和叔侄两人大致说了一下，听得项羽直呼过瘾。最后项梁问道：“小川，你在汤巫山发现了什么？”
项梁这一问压根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之言罢了。几百年来，无数人想探索汤巫山的秘密，皆是无功而返，有的至今还下落不明。他不相信易小川能找到什么线索，因为汤巫山好找，但传说中的真正的汤巫山却是极难寻觅。奈何易小川要找的就是那传说中的汤巫山。
这是男人间的对话，吕素身为女子是不能参与的，所以她乖巧地回了房间。崔文子看样子像是喝醉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但他的眼睛却是睁着的，正仔细地听着屋外三人的对话。高要一见到项羽就特别不爽，回屋独自生闷气去了。
易小川对项梁不告诉他汤巫山的秘密还是很感激的，毕竟传说中的汤巫山是那么的凶险。他严肃地看着项梁，点点头道：“师傅，我现在已经明白您当初为什么阻止我前去汤巫山了。真正的汤巫山我已经找到了，可是我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项羽听不懂易小川在说什么，但项梁却清楚。听闻易小川似乎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汤巫山，他身形一震，不可思议地道：“小川，你真的找到汤巫山了？你明白你写的那三个字…”
“我知道。师傅。幽灵山、孟婆巫、奈何桥，这些我都知道了。而且我也找到了汤巫山，见到了王禅老祖。不过我答应过别人，不把汤巫山的秘密说出去，还请师傅见谅。”
项梁的眼中尽是震惊之色。他没想到易小川竟然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汤巫山，而且还见到了传说仍活在世间的王禅老祖。看着易小川一脸严肃的神情，见他并不像在说假话，项梁不禁苦笑，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若不能留为己用，就只能杀了。
易小川并不知道项梁的心中所想，只自顾自与项羽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他已经醉了。
图安，夜。
这一夜仍延续着昨夜的雪景，却比昨夜的雪要大得多。鹅毛大雪铺天而下，军营四周很快便染上了层层雪白。诸葛流星正倚在蒙毅的营帐前擦着宝剑。勾越剑吹毛断发，当年在越王的手里染了不少鲜血，如今在夜空下愈显寒气逼人。蒙毅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可他却不能安睡。
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诸葛流星抖落身上的积雪，起身向士兵们的演练场缓步走去。
演练场十分广阔。原本的十万大军已去其七万，顿显寂寥空旷。诸葛流星握紧手中的宝剑，喃喃自语道：“勾越乃上古时期最着名的五柄宝剑之一，削铁如泥，今日就让我诸葛流星再现它当初的辉煌。”
杀气，凌厉的杀气。天地间雪花飘落，隐隐传来凌厉剑气的破空之声。一道矫健的身影正在演练场上演示着奥妙无穷的绝世剑法。
诸葛流星的剑很快，黑夜里只能见到点点寒光快速移动着，且杀伤力极大，士兵们训练的巨石瞬间被他劈得粉碎。
“蒙恬如何？章邯如何？老王侯王翦又如何？只要我诸葛流星手持勾越，你们能奈我何！”
狂傲！大言不惭！但他有这个资本，有这个实力。放眼当今天下，也许只有项羽那个力能举鼎的变态家伙才能与之争锋了。
演练场的边缘渐渐出现一个身影，是蒙毅。他很早就来了，却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打扰。待诸葛流星舞剑结束，他笑着走向诸葛流星，手里还提着一大坛子酒。
诸葛流星发现了蒙毅的到来。但见他将勾越长剑横于胸前，左手缓缓握住剑锋。锋利的宝剑瞬间划破了他的肌肤，鲜血顺着剑身流了下来。
蒙毅走到诸葛流星面前，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似乎有自残心理的家伙。
“将军还未歇息？”
“我本来是睡了，可是外面吵啊，就出来看看，没想到是你在这里舞剑。我想以你的武功，当今天下除了项羽，已经没人能与你争锋了，你为何只是甘心在蒙家军里做一个小兵？”
“项羽？谁是项羽？”这时候的项羽还没有名气，诸葛流星自然不知道。
蒙毅懒得和诸葛流星解释，一把撕开酒坛上的泥封道：“大雪之下，我们怎么能不痛饮一番？”
“妙极！”诸葛流星盘膝坐在雪地上，将掌心的鲜血往雪上蹭了几下，随后抱起酒坛就汩汩地喝了起来。
蒙毅的眼神里慢慢染上了一丝伤感。这等豪气，与他千年前的羽哥是何其的相似啊.....他摇摇头，强行将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驱逐出脑海，之后也学着诸葛流星的样子盘膝而坐，接过酒坛大喝起来。
“将军，我发现你有心事。”也许是酒喝多了，亦或是酒太烈了，诸葛流星的舌头开始打结了。
蒙毅仰面感受着雪花飘落在面颊上的冰凉，喃喃道：“是啊，我的心事谁能明白？”
两人都喝多了，可是谁也不愿意就此歇息。一坛酒喝完了，他们又从营帐里拖出来两坛酒继续喝。他们谈天说地，却都是些醉酒之话。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此时此景下，蒙毅毫不客气地剽窃了*******的经典诗篇。
诸葛流星晃晃悠悠地起身大叫道：“好！好绝的句子！不过将军…后面的…我怎么没有听明白？罢了…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我诸葛流星对天地起誓…无论将来怎样，我…诸葛家…将世代守护在将军身旁，为将军战天战地，决不背叛…水酒为鉴…白雪为证…”
塞外寒刀血光剑，水酒誓言传千年……
两人这次是真的醉了。他们酒意朦胧地倒在了雪地里，怀中还抱着一只巨大的酒坛子，只是里头已经空了。
小月指挥着士兵将这两个酒鬼抬回了营帐里。她没睡，因为蒙毅没有睡。她一直在暗中默默地注视着他。
清晨，当蒙毅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已经基本忘得干净，脑袋这会儿也痛得要命。榻边，小月就趴在那里睡着了，娇小的身子微微蜷曲着。
蒙毅心中大震。他知道是这个女孩守了自己整整一夜。帐外现在寒风刺骨，还下着大雪，可以想象塞外的雪夜有多么寒冷，她一个姑娘家……
正想着，小月醒了。女子直起身子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见蒙毅醒过来了，她娇嗔着道：“蒙大哥，你昨夜喝了好多酒，醉得一塌糊涂的，半夜还直叫口渴…”
“小月…”蒙毅望着小月脸上的疲惫之色，沙哑地说了句：“你真好…”
小月你真好……小月你真好……
小月这一夜来的委屈顿时化为乌有。蒙毅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让她满足。她红着眼眶服侍蒙毅穿好衣服。没人看见她的脸上已经挂了晶莹的泪珠。由于蒙毅正好背对着小月整理衣襟，所以他没有见到这一幕。当他转过身时，泪珠已经被小月拭去。
“蒙大哥，你要去哪里？”见蒙毅拿起一柄长剑携在腰间，小月问道。
“陪我一起去罢。”蒙毅看着小月，期盼她能与自己同去。然而他却失望了。他看见小月向他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背过身去。
直到蒙毅的身影消失在皑皑白雪中再也看不见，小月的泪水才终于落下来：“蒙大哥，我知道你又要去找玉漱。我多想陪着你…可是我不能…我只要能看着你，服侍你，小月就心满意足了…”
蒙毅策马急驰，身边跟着十几个亲兵。诸葛流星赫然在列。这是他第一次随蒙毅出行。这一路上他虽未发一言，但他手中的宝剑已经替他表明了态度——无论遇到什么凶险，他都会为蒙毅扫除任何障碍。
一行十几匹快马在雪地里驭了半日，终于在午时到达了图安的都镇。图安守军们都已经认识蒙毅了，所以蒙毅并未遇到任何阻拦，一路畅通无阻地行至图安王宫。到了宫前，他跳下马，对身边的亲兵道：“诸葛流星跟着我就可以了，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喝点酒暖暖身子罢。”
亲兵们纷纷应声点头。
蒙毅与诸葛流星一同走进图安王宫。这里说是王宫，其实就是一排大房子大院子而已，远不及咸阳王宫威严。与之一比，这座王宫反倒更显寒酸。蒙毅多次来此，对这里已经极为熟悉。很快，他便见到了图安王。
图安王现在心情大好。先前他因为担心犬戎来攻而降了大秦。现在犬戎的威胁已解，他又开始担忧起驻防在图安西面的那十万大秦军队。现在好了，大秦主力昨日已经回朝，只留下三万兵马驻守图安。如此顺意之况令他欣喜不已。
“蒙将军，没想到这大雪天的，你还到我这简陋的王宫里来。”图安王笑道。
蒙毅此番前来自然不是来看他的。他与图安王简单寒喧了几句，又谈了一些公事，图安王便吩咐下人准备了一场酒宴。
塞外与关内的文化差异有别。在中原，女子是不得上厅的，而塞外则没有这种规矩。只见玉漱身穿貂绒，头戴金羽，在几个侍女的跟随下款款入了席。她看着蒙毅，笑着打招呼：“蒙将军，好久不见。”
熟悉的身影让蒙毅的心神一阵失常。诸葛流星站在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不该看的不看，不该想的不想，不该问的不问。
蒙毅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过来，爽朗笑道：“是啊，好久不见，公主又漂亮了几分。”
玉漱含笑颔首，乖巧地坐在了图安王身边。
酒宴上还有金将军。他现在很不爽，非常不爽。尤其是见到蒙毅看玉漱的眼神，更是让他怒火中烧。没人知道他的心里已经牢牢刻满了玉漱的名字。
“我王，单纯的喝酒岂不无趣？不如来点节目如何？”金将军借着酒劲起身说道。
图安王一愣，随即面带忧色。向来老狐狸的他立马就明白了这个图安第一勇士的意图：“金将军有何助兴的节目？”
“蒙将军乃是伏虎英雄，武功盖世。属下斗胆，想向蒙将军讨教几招切磋一下，以助酒性。不知蒙将军觉得如何？”金将军看向蒙毅，面上的挑衅之意十分明显。
蒙毅显然没想到金将军会来这么一出，眉头不由一皱。要论拳脚功夫，他一点也不弱于金将军，他只是不想在玉漱面前动武。
玉漱拍手笑道：“图安第一勇士与伏虎英雄切磋，当真是一大乐趣。不过二位点到即止就好，切莫受伤…”
金将军听后更加兴起，他可不愿意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失了面子，于是朗声道：“请我王恩准！”
图安王无奈地看向蒙毅。金将军的勇猛他是知道的，图安第一勇士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要是一个不小心伤了这位蒙家少将军，那就麻烦了。
蒙毅见推辞不了，只好向图安王点点头。而就在这时，金将军又道：“难道蒙将军害怕了不成？”
蒙毅的眉头又是一皱，他知道金将军是有意在找他的麻烦。他刚想说话，忽闻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大喝：“大胆！我家将军统领大秦十万兵马，岂是用来表演助兴的？”
只见诸葛流星怒气冲冲地瞪着金将军说：“既然这位很有兴致，那就让我来陪你走上几招罢。”
图安王也觉得让蒙毅在酒宴上与人切磋实在是有失体统，毕竟人家是统领大秦十万大军的主帅。况且俗话也说远来即是客，那就更加没有让客人舞剑助兴的道理了。见诸葛流星主动请缨上场，他急忙顺势说：“强将手下无弱兵。金将军，你就与这位军士切磋一下罢。”
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嘴上说得诚恳，但其实心里却在想：“就算是伤了这个小兵也无妨，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兵而已。”
金将军看了一眼诸葛流星，随后向图安王行礼道：“我王恕罪，刚才是我欠考虑了。也好，就让我与这位军士舞剑切磋一番，为我王助兴。”
蒙毅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他转身对诸葛流星道：“小心些，金将军是图安的第一勇士。”
诸葛流星点点头。
这时，玉漱的妙目恰好停留在蒙毅的身上，而蒙毅也正好对上她的美眸。四目相交，两人都是微微尴尬。
金将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陡然又是一阵怒不可遏，心下决定就拿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诸葛流星开刀。就见他拔出手中的长剑，向诸葛流星直刺而去。
诸葛流星的脸上未见慌张之色。只见他横剑于胸，随手挡住金将军的攻势，而剑却未出鞘。
金将军心头一紧。经过刚才那一番碰撞，他发现对面这个叫诸葛流星的家伙并不好对付，此人随意的一个格挡竟然有如此力道。他大喝一声，又攻了上去。
横扫，平刺，剑走偏锋，招招精妙。可诸葛流星仅仅是用手中带鞘的长剑挡了几下，就完全化解了金将军的攻击。
金将军的脸色愈加凝重。他知道自己今天是碰到硬角色了。刚才他连续进攻了十招，居然连对方的身体都没碰到。更可气的是，对方的剑都还未出鞘……这让他如何不怒？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玉漱妙目连连，赞叹道：“蒙将军果真了得，身边的一个小兵竟然都有如此好身手。”
蒙毅笑道：“公主过奖了。他是我的亲兵队长，只是略懂些拳脚罢了。”
不多时，诸葛流星终于拔出了他的剑。勾越剑寒光夺目，令金将军脸色猛变。紧接着金将军又是一声大喝，连人带剑横扫而出，最后竟然变招，刺向诸葛流星的肩膀。
诸葛流星虽惊不乱，用勾越剑巧妙地挡开了金将军那一剑，随后欺身一步斜刺而出，目标同样是金将军的肩膀。
金将军未曾料到诸葛流星变招居然如此之快，刚急急挡开长剑想要回击，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于是身子顺势一斜，惊险地避开了诸葛流星的长剑。他虽未受伤，却也弄得颇为狼狈。
堂堂图安国最勇猛的将士竟然在一个小兵手底下吃了亏？金将军越想越气，一时怒急攻心，又攻了上去。
蒙毅端起酒樽一饮而尽。他显然也没想到诸葛流星的武艺竟然如此高强。他两千年来见过高手的也就项羽、吕布、关羽等廖廖数人而已。在这个时代，也许真的只有项羽才能和他一较长短了。
接下来的比试，诸葛流星似乎并不想伤着金将军，完全是切磋，每一招都是点到即止。如若不然，恐怕金将军早就遍体鳞伤了。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金将军渐渐乏力了，然而他依然没有碰到诸葛流星的身体一下。而诸葛流星的长剑始终犹如毒蛇般处处压制着他。他深知自己远不是诸葛流星的对手，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认输：“我王，比试结束罢，我不是这位军士的对手。”
诸葛流星面无表情地回到蒙毅身边，继续眼观鼻，鼻观心。但其实他的心里正在大乐：“哈哈！我胜了！没准儿又要升官了…”
图安王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亲兵竟然能打败他国家的第一勇士，心中颇为恼怒，再无会宴的雅兴，意兴阑珊地挥挥手道：“金将军你下去罢。天色也不早了，酒宴也该结束了。玉儿，你陪着蒙将军四处走走罢，我和金将军还有些事要处理。”
蒙毅大喜。能和玉漱待在一起，是他几千年来的心愿。虽然只有片刻，却也已经很满足了。
金将军跟着图安王退到了后殿。玉漱款款从台阶上走下来，亲自斟了杯酒递到蒙毅面前道：“大秦果然是天国上邦。蒙将军，难道你不该敬你身边的这位勇士一杯吗？”
蒙毅接过玉漱手里的酒杯递给诸葛流星，又端起自己的酒杯，笑道：“流星，我也没有想到你的功夫这么好。来！干了它！”
诸葛流星接过酒杯喝尽，谦虚道：“属下只是一个小小的亲兵而已，与将军相比差远了。”
之后三人向外走去。诸葛流星远远地跟在蒙毅与玉漱的身后。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蒙毅有心爱的美人相伴，脸上也浮现出了久违的笑意。
四周一片白雪皑皑。两道身影映在一起，看上去是那么的亲密，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