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乘丘鲁却宋 莘邑楚侵蔡
书接上文,鲁将曹刿引军大战齐军于长勺,几番交手,终得大败齐军。
好不容易得之一场大胜,鲁公姬同亟欲使军追之,得之鲁将曹刿拦阻,言日:“敌情不明,不可妄追!”说罢,下马查视一番。
查勘完毕,鲁将曹刿遂又复言鲁公日:“疾追!”言讫,翻身上马,领头追出。
鲁公姬同遂领大军于后追击,进而一举收复乾时,直至齐公姜小白残部尽数退出鲁境为止。
战后,鲁公姬同予言曹刿,问日:“长勺之战,将以弱旅先出与战,连失外城、瓮城,及后方使精兵出袭,当知若遇齐军死战,我则危矣!”
大夫曹刿摇首淡笑道:“予臣观之,鲁师无弱旅!否则怎可抵御齐军达半日之久!使之老卒童军出战,亦乃臣故意为之!”
鲁公姬同惊而问日:“何也!”
大夫曹刿回日:“长勺争战,齐鲁势均力敌,制胜关键乃在士气!失之外城、瓮城,我可以痛励士,以怒聚志,一鼓作气,势不可挡!敌则遇战生颓,见勇慢军,三战气竭,战意全无!彼竭我盈,战之必胜!”
闻言,鲁公姬同点头赞许,续问道:“而得齐军大败,将欲追之,汝又言里不一,时而言日不可追,时而又言疾追,是何道理?”
大夫曹刿回日:“齐军虽败,然则元气未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恐其设伏陷我,是以忌妄追!吾谨下车查探,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料到无伏,故逐之!”
鲁公姬同恍然大悟,回言道:“先生大才!”说罢,随即礼拜曹刿为卿,鲁室一时日盛,几有称霸之势。
春二月,管夷吾出使归来,携秦、梁五千甲士还归曲阜,闻及战事已毕,秦梁自还,无需多言。
但闻公子纠及召忽身死齐营,管夷吾一时惊休,醒转叹日:“卑职救驾来晚,以致公子身亡,死罪也!”说罢,遂往鲁宫责问过由。
鲁公姬同应言道:“公子大义赴死,寡人肃然起敬,此役之功,非公子莫属!”
管夷吾噙泪责日:“只需半月之期,卑职即引秦、梁之兵至,胜齐弹指之间,何需公子舍生求胜?公子糊涂,鲁公亦不明乎?”
鲁公姬同自愧回日:“寡人从无执送公子之意,为求一败齐小白,公子执意如此,寡人只能成其大义!另则公子有言,若得管子回朝,着寡人善任之,今拜管子为卿,一者可慰公子在天之灵,寡人亦可仰先生之才,治国安邦!”
管夷吾拱手辞日:“无需鲁公照拂,公子之死,鲁公难辞其咎,害主之君,庶人万难事之!公子已死,卑职亦无意苟活,自当往齐问罪,谨为公子讨回公道!”说罢,转身即走,头也不回。
望其背影,鲁公姬同自顾叹日:“君死臣随,大忠大贤,且由他去罢!”
言讫自回,不在话下。
且说管夷吾一骑绝尘,行至临淄城下,横马谓言日:“公子纠属臣管夷吾,请见齐公姜小白,有话将问!”说罢,落马静坐门前,谨待传见。
见敌将闯营,城门看守急报相邦鲍叔牙。
相邦鲍叔牙大惊问日:“从行多少人马?”
城门看守拱手回日:“独骑一人!”
闻听此言,相邦鲍叔牙稍加思索,即着摆驾入宫。
政事房得见齐公姜小白,不待其言,相邦鲍叔牙先声告日:“大贤临城,请君纳受!”
突受此言,齐公姜小白面漏惑色,笑颜轻语道:“相邦莫慌!敢问贤者何人?现在何处?”
相邦鲍叔牙诚言回道:“臣之所言贤者,即谓公子纠遗臣管夷吾是也,今在城前候召!”
齐公姜小白嗞言道:“管夷吾?卿几言于寡人耳!到底何许人也?再者,寡人已得相邦辅政,富邦强民足矣,何需他人使言我等君臣耶?”
言下之意即欲不见,相邦鲍叔牙急而再谏道:“单只富邦强民,臣勉力可为!若论图霸天下,臣则力所不及也!管夷吾师傅公子纠,有定国安邦之策,当请我君受任,仰仗其才,一揽中原!”
望之相邦鲍叔牙哧言,齐公姜小白徐言道:“相邦莫要置气,寡人非是吝惜这一职半爵,若其真如相邦所言,寡人必予高官厚禄!只是寡人不信其人,若其有经天纬地之能,齐室岂能轮至我为君,乾时鲁军又岂能为我所败!”
相邦鲍叔牙斗胆驳日:“争君失利,乃公子纠得势轻敌所致!乾时兵败,则奈鲁候姬同一意孤行!而见长勺之役,公子纠略施苦肉计,我师大败而归,其子若此,师则必盛!更有独骑逼城问罪,足见管子大忠大勇,若得为上所用,君也如虎添翼也!”
见其言之凿凿,恳切之情溢于言表,齐公姜小白无奈应道:“也罢,寡人留下此子便了!”
相邦鲍叔牙拱手谢过,两人进而登城查视,只见管夷吾气定神闲,独坐城前,面色肃穆严厉,一派赴死之像。齐公姜小白随即差人前往,请其城上相叙。
两厢会面,管夷吾讳礼直言道:“公子陷身临淄,对之君位已无威胁,囚之即可,何故残忍加害?血浓于水,汝竟下得去手!”
齐公姜小白轻笑接言道:“城前箭射寡人之时,可曾念过手足之情?”
管夷吾不语,齐公姜小白转身临城远眺,复言道:“说到底,吾等皆非眷顾世俗之人,惟欲争胜领袖中原,如得汝愿,这大好河山,你我君臣共享!”
管夷吾负臂以对,藐言道:“我愿指点江山不错,与君共事却非我意,公子纠待我有知遇之恩,我纵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惟愿辅佐公子也!”
齐公姜小白回身问日:“如是说,汝今前来所为何事!”
管夷吾悲语道:“公子惨死君手,吾待从情报仇,一报知遇之恩,然知刺君无望,但请降罪赐死,以求心安!”
闻言,齐公姜小白恶目直视,将欲使命缚之,转眼暼见相邦鲍叔牙摇首谏阻,遂从言道:“死却容易,但汝可知公子临终之言乎?”
管夷吾默语待言,齐公姜小白续言道:“纠日,大势已去,承君无望,但求与天一争,此生无憾也!余留管子存世,续我之志,辅君强邦,涤荡中原!”
闻得此言,管夷吾跪地大哭不已,齐公姜小白掣剑呈其面前,复为言道:“若是管子执意寻仇,可执此剑戮我,以成忠名!”
管夷吾拭泪起身,拱手拜言道:“公子遗志,庶人谨当遵守,此仇且先记下,汝若失贤误国,我必抵死取君性命!”
齐公姜小白笑而不答,相邦鲍叔牙上拱手贺日:“窃喜君上得之强臣辅政,制霸中原领袖群雄,但看君臣二人覆雨诸侯!”
闻言,管夷吾回首相望,齐公姜小白扬手告日:“此乃相邦鲍叔牙,寡人师傅也!”
管夷吾侧身拜日:“相邦贤名远扬,庶人早有而闻!”
相邦鲍叔牙回礼致谢,齐公姜小白接言道:“谨盼二卿协力强齐,亟与寡人共创伟业!”
相邦鲍叔牙礼拜应言道:“臣当不辱使命!”
管夷吾随后躬身言日:“庶人自当尽力!”
待之二人言讫,齐公姜小白亲执二人之手,与之携手同下城楼,并于齐庭置酒,大宴二人。
席开三日,君臣三人畅谈天下事,醉倒即眠,醒转续聊,不亦乐乎!
夏初首朝,齐公姜小白堂上谓众言日:“叔牙辅政,管仲治军,及今兵盛粮广,寡人欲雪长勺之耻,众卿可有良策助我!”
此言一出,文武群情激愤,竟相附言请战,然则管鲍却未在列。
相邦鲍叔牙垂首沉思,上卿管夷吾默言无举,齐公姜小白侧首望之,问日:“相邦之意若何?”
相邦鲍叔牙应声而出,上谏道:“战则可以,若得依此挫鲁,东南之境再无敌手,制霸中原,指日可待!然则鲁齐并强,且倚长勺之势,胜之不易!我当联军而往,西南宋室与我交好,可遣使前往请盟,说其助我伐鲁!”
闻言,齐公姜小白奋而起身,抚掌赞日:“相邦大才,齐之幸也!”转而想起鲍叔牙所举”大贤“,是又问道上卿管夷吾,日:“上卿意期如此乎?”
音落少顷,上卿管夷吾挺身而出,斥言道:“臣意不可与战鲁廷!”
众皆闻言惊望,堂前瞬时陷入沉寂,齐公姜小白愠怒言道:“上卿莫要诳语,敢问理之所在!”
上卿管夷吾拱手疾言应道:“兵法云,师出为战,全兵安还,战之无上境!势强而侵,势弱则御,两强相遇,非死即伤,非战之善也!既无克敌制胜之法,便不可轻出与敌!”
齐公姜小白嗤言道:“连宋相鲁,势强力盛,何谓无克敌制胜之法耶?”
上卿管夷吾简言道:“往见诸战,可知宋人不诚,盟而无益,徒鲁还当自为!”
齐公姜小白燥而紧言道:“卿之意何以为之!”
上卿管夷吾铮言道:“首者,坚壁清野,以强中干!次者,唱传贤名,尊王攘夷,德披四海!至后,借名于天,肃逆除叛,威行九洲!届时,齐将领袖诸侯,霸业可成也!”
齐公姜小白拂袖负臂问日:“依此需时几何?”
管夷吾回日:“三年成势,五年功成!”
齐公姜小白侧身厉言道:“意即不可复仇与鲁,欲雪长勺之耻,寡人还需等候三年五载?”
上卿管夷吾拜日:“不敢欺君!”
齐公姜诸儿拂袖斥道:“吾情,有仇即报,挫折鲁室,东南即听我令,引携西出,霸业半年可成,何期三年五载!伐鲁势在必行,一刻不得等!”说罢,即着相邦鲍叔牙出使商丘,说宋伐鲁。
闻得此言,上卿管夷吾默言礼退。
出得宫来,上卿管夷吾予言相邦鲍叔牙道:“兹有鲁人曹刿,素有贤名,前者败齐于长勺者,即为此人也!此行入鲁,当多加留意此人!再有,连宋侵鲁,不义之战,师出无名,恐遇鲁军死战,胜之不易,望相邦善加施谋!”
闻其此言,相邦鲍叔牙礼言回道:“上卿沥血谋成,齐之幸也!管子所言,老夫自当遵从!”说罢,两人联袂缓行于宫前清石街面。
春正月廿十日,相邦鲍叔牙受命使宋,慢行一路行抵商丘,宋公子捷以礼召见。
庙堂之上,宋公子冯正坐君位,文武分列两侧,相邦鲍叔牙缓步行进,躬身礼日:“宋公万福,外臣拜上,谨祈寿古长青!”
宋公子捷杨臂受礼,请将道:“无需多礼,敢问齐使赴宋何求?”
见其快人直语,相邦鲍叔牙亦不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请盟宋室,联军伐鲁!”
宋公子冯淡笑嗤道:“宋鲁交好,想我背盟谋友,齐使莫不痴人说梦耶?”
相邦鲍叔牙抱腹从容应道:“天下大势,风云诡橘,无永恒之友,无永恒之敌,皆为利往!外臣以为,盟齐利更大,请君斟酌!”
宋公子捷闭目沉声道:“盟齐何利?”
相邦鲍叔牙拜言道:“与君共享天下,不知愿否?”
宋公子捷贴身向前,冷笑道:“与鲁成盟,同样可以坐拥天下,何需背友弃盟?汝欲陷我落人骂名!”
相邦鲍叔牙不以为意,续言道:“也罢!宋君既无意盟我,我亦无力独战胜鲁,我当表奏齐君,请其与鲁结盟,共出争霸中原!与谁成盟不是盟,强强联手,成效更佳!谨祈宋君好自为之言,外臣唐突,就此别过!”说罢,转身欲走。
谓其此语,宋公子捷心虚语怯,及后追言道:“如是今日宋室偏齐,他日鲁室受迫求成,怎知齐公不会迎鲁弃宋?”
相邦鲍叔牙回身敬言道:“若是如此,外臣不敢保证迎鲁与否,但可许诺决不弃宋!”
宋公子捷心下稍安,悦言道:“既见齐君心城,寡人敢不从命?齐公但有所请,我必应言而往!”
相邦鲍叔牙拜谢,谏言道:“宋君明辩,盟者见诚,但望宋君与我戮力同心,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宋公子捷淡笑复言道:“亦盼齐君引此谶言!”
闻其此语,相邦鲍叔牙默言礼辞,宋公子捷亦不出言相送。
面上轻言应诺,实则两相猜忌,齐宋君臣自是心知肚明,只是不便拆穿而已。
忆及昔日乾时之争,因是宋军援救不及,而至鲁室惨败于齐军,此仇鲁公姬同铭记在心,今见宋齐往来紧密,遂起复仇之念,随召文武齐聚庙堂,谓众言日:“宋人乾时陷我,寡人不与寻仇已是大恩,而见与齐私会密谋害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司寇臧辰应言道:“宋人不诚,亟当伐之,观之大有连齐犯我之意,不可予其成势,我当先手惩之,予其警戒!”
鲁公姬同容颜大悦,接言道:“寡人正有此意,不知掠宋何地为妥?”
司寇臧辰拱手拜日:“武事非老夫所长,敢请大夫曹刿献言!”
鲁公姬同侧目望之,大夫曹刿会意回言:“乾时兵败,宋军退守宿邑,地处宋鲁交界处,对我威胁颇大,如要出兵伐宋,当取宿地为宜!”
鲁公姬同弗然起身,大喜道:“大夫所言甚善,不知可愿领兵出征?”
大夫曹刿躬身回日:“君上有命,义不容辞!”
闻得此言,鲁公姬同当堂授其兵符戎器,拜其为帅领军四万伐宋。
不数日,大夫曹刿受命点兵起行,行伍出南门,延伸至天际,不见尽头。
而在此时,宋公子捷还在纠结盟鲁却齐,抑或是弃鲁结齐,大夫曹刿著军兵临宿城,宋军一时无防,而至全线溃退,大夫曹刿轻得宿地,鲁室势力如日中天。
伐宋得胜,大夫曹刿凯旋还师,鲁公姬同设宴大庆,为之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较之鲁室宴饮喜气洋洋之像,宋室朝野则显得死气沉沉,宋公子捷朝堂之上大发雷霆,骂日:“鲁贼无义,毁约而诘盟邦,天诛地灭!此仇我必十倍奉还!”说罢,即着大夫仇牧为使,赴临淄和齐伐鲁。
取得符文使节,大夫仇牧受命而往,行之数日抵达临淄,得之齐公姜小白破格召见。
齐室朝堂之上,大夫仇牧拜上道:“明君在位,外臣拜上,鲁室不仁,悔盟略我宿地,请君盟宋罚罪,天下可为齐君独享,我只衅仇与鲁可也!”
齐公姜小白闻言大笑道:“早日与我成盟,何有宿地之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宋君既已察清大势,明言绝鲁连齐,寡人岂有不应之理?联军起行之时,即是鲁师败亡之时!”
大夫仇牧躬身敬言道:“齐君英明!”
签罢盟约,齐公姜小白欲留大夫仇牧共进晚宴,奈何其君命在身,亟待还邦回话,遂只得做罢,随之命禁卫军礼送其出城。
夏末六月,农耕已毕,秋收未至,宋齐书信相约起事。齐军鲍叔牙挂帅,领兵四万进击长勺;宋军南宫长万为将,领兵三万袭略乘丘。意取两城以为根基,而后会师郎地,合力与战曲阜鲁廷。
而见两邦来袭,鲁公姬同不敢小视,急聚众臣相商,问日:“宋齐勾连,两强来袭,我则何以御之?”
群臣议论纷纷,良久无人进言。
鲁公姬同不奈道:“是战,是和,诸卿可有意见?”
闻之此语,司寇臧辰上言道:“两强同至,胜券在握,只为洗恨而来,岂容我等请和!再有与世争强,旨在称霸中原,亦不容我等怯战示弱!”
待其说罢,群臣熙熙攘攘附言请战,鲁公姬同见此接言道:“众皆言战,何以战?”
大夫曹刿献言道:“宋齐联军而至,看似势大,实则各怀心思,力不能聚!若我据守不出,其则两相观望,必无率先出击之念,是以只需分兵拒之,时不多久,敌必自退矣!”
鲁公姬同闻言赞日:“曹参良谋,即如大夫所言行事!”
待其言罢,公子姬偃请战道:“小子碌食君恩,愧无尺寸之功,今得报国之机,小子请往退敌!”
鲁公姬同奋而起身,令日:“鲁室男儿若此,何愁大业不成!着大夫曹刿领军三万大入驻长勺,以拒北齐相邦鲍叔牙;着公子姬偃领军两万迁守乘丘,以防南宋蛮将南宫万,余皆各职其事!”
闻得君令,众臣躬身受命,朝后执备军械粮草,群情激愤。大夫曹刿与之公子姬偃,则各执令符入营点兵待行。
六月下旬,鲁军师出南北两门。依先所言极是大夫曹刿领之一军北上拒齐,公子姬偃领之一军南下御宋。
刻日间急行军,各自抵达防区驻地,进而例行巡防察敌,但见齐军营地规整,嘈而不乱,大夫曹刿遂命三军依城驻守,不得擅出迎战。而见宋军骄纵轻敌,阵型不整,公子姬偃意欲出而击之,由是上言曲阜,书日:“宋师不整,可败也!宋败,齐必还,请击之!”
鲁公姬同接获乘丘战报,虑及敌军势大,保险起见,遂弗许公子姬偃出城迎战。
公子姬偃自思机不可失,失之不再,遂枉顾鲁公姬同戒言,谓对三军言日:“将在外,君命当有所不受!时予我利,当果断出击,若得此战胜宋,围鲁联军不战自溃矣!”
受其鼓舞,三军士气高昂,踊跃请战,遂随公子姬偃自雩门窃出,蒙皋比而先犯之。
是日午夜,风袭林海,鲁军万众奔出,虎啸沙场,神鬼莫能档。
宋军见之已措三分锐气,及至鲁军围营,不及一个冲锋,便告营破败北,一路往西溃逃。
公子姬偃随后举师追击,直至将之宋军尽数驱离鲁境而止,更有宋将南宫长万坠马被擒。
至此,鲁军遂告大获全胜。
战报传至曲阜,鲁公姬同容颜大悦,不仅对其抗命之举不闻不问,更是致书表赞,言日:“处事果断,识势而行,得将若此,鲁室幸甚!”
长勺守军闻知乘丘大胜,士气大涨皆欲出战齐军,然则齐军非比宋师,鲁莽出战恐弄巧成拙,是以大夫曹刿严令三军紧守城池,不得出城与战。
见得城中鲁军蠢蠢欲动,加之宋军乘丘兵败,联军业已名存实亡,而要独战鲁军,相邦鲍叔牙实无必胜之念,更念及上卿管夷吾临别戒言,告日鲁将曹刿腹藏大才,极善用兵,非万不得已,不可与其交战。由是相邦鲍叔牙令道三军,子夜拔营缓退,谨慎撤出鲁地。
鲁室以一己之力,独拒当世两大强邦,一时间名声大噪,诸侯之间亦成均衡势态,至后半年间,竟无人再兴刀兵。
既然无胜强之法,便起弱强之念,无了刀兵相争,多了谋政伐交。
时有蔡息二邦,皆欲笼陈而制彼,联姻盟书同至陈都宛丘。
陈公陈林更乐得交好两邦,以成羽翼御防宋鲁,由是同时应准将两邦连姻之请。
时过月余,两女同出陈都宛丘,先经蔡地,因之无人识得两女,加之文书表述不详细,迎亲甲士不敢轻断去留,是以将之两女一并护送至蔡宫,凭君决断。
蔡候姬献舞虽去过陈室数次,然亦未见过二女,由是当众掀红而视,择己所爱者留之,另者着人礼送出城往息。
不数日,送亲行伍如息地,于随从口中得知蔡地所遇,息候姬绳震怒道:“竖子无礼,欺人太甚!”当即著书宛丘,请求陈公主持公道。
不数日,得陈公姬林回书,信日:“贤婿表述,寡人悉知详情,此事无怪乎蔡候冒失,实乃寡人之过,出阁文书不详,加之二女声容相似,实是难以辩查,好在美事促成,皆大欢喜,还望贤婿海涵!”
息候姬绳阅毕悲愤交加,当众撕毁信笺,谓众言日:“喜在陈,美在蔡,寡人受此莫大屈辱,竟无人主持公道,尔虞我诈,再无天道,似此这般,何恋中原?寡人决议投靠南楚,倚强入世欺霸中原,一雪今日之耻!”说罢,即着使臣姬仪入楚请盟。
大夫姬仪受命而往,不数日,即抵楚都郢邑。此为即位以来,中原诸侯首入楚地,可藉此窥探中诸侯近况,楚王熊赀由是厚礼相待。
鸣鼓朝议,文武齐聚,好一番大国气势,大夫姬仪缓缓行入,楚王熊赀先声夺人道:“息人不朝周室,而崇荆楚,无惧诸侯问罪耶?”王音方落,众臣侧首,目光齐聚大夫姬仪,一声低喝。
大夫姬仪胆直言道:“诸侯藏私,天道无存,如此高堂,朝之何益?弃则弃矣!”
楚王熊赀一阵爽朗大笑,进而瞬息止笑,敛颜问道:“入楚何求?”
大夫姬仪躬身请言道:“微臣不敢妄言,弱邻无所求,愿以强楚为尊,谨期我王为我息君申屈!”
楚王熊赀淡笑轻言道:“屈之何在!”
大夫姬仪垂首上言道:“君纳新婚之妻,为人掀红而视,男子尊严无存,奇耻大辱也!”
楚候熊赀拂袖笑颜道:“眼下乱世当道,强者为尊,若汝邦富君强,何致受此屈辱!”
大夫姬仪微抬其首,善言道:“君上所言是也!息室孱弱,人皆欺之,中原已无我立足之地,今欲攀强附盛,以楚为尊,以消心头只恨!”
楚王熊赀屏息端坐,少顷问道:“且说何人为之?”
大夫姬仪肯首回日:“少邻蔡候姬献舞是也!”
楚王熊赀弄冠接语续言道:“欲伐蔡地,需借道于息,若其知我成盟,必有戒备,急切难下,恐惹诸侯群起伐我!”说罢,连连挥手谦辞。
大夫姬仪踏前半步急言道:“微臣秘行入楚,外人无从得知,始行君上授言,若得楚军北上迫息,顾及息亡蔡危,彼时问蔡请援必至,我再合力攻之,必可大败蔡军,是以只需得君一言,我愿献息而取蔡!”
楚王熊赀沉吟道:“寡人何所益?”
大夫姬仪拜日:“入主中原岂非楚王所想耶?顺便之事,敢请楚王助我!”
静默片刻,楚王熊赀抚掌赞日:“识势而生,息侯明察也,寡人便应了此事!”
大夫姬仪躬身拜谢,谦辞而出,楚王熊赀亦无留客之意,乱世当道,人言不可轻信,是敌是友且观后事。
九月初秋,应息候姬绳之请,楚王熊赀遣太傅申葆为帅,统领精兵两万开赴息地,所到之处人皆心惊。
虽说有言在先,然则兵不厌诈,恐其反水谋楚,临近息城,太傅申葆随之下令驻兵止行,且观息候行事。
临城相望,楚军乌泱泱遮天蔽日,息候姬绳暗喜,是以心照不宣,著军踞城不得出战,随后摆驾入蔡。
入得蔡地,两厢会面,虽是心中不喜彼方,面上仍见恬笑以礼相待,客套寒暄数语,息候姬绳佯恸日:“息室将亡,蔡候救我!”
蔡候姬献舞张口故做惊状,出言抚慰道:“息蔡一家,亲及难事,蔡人自无袖手旁观之理,敢问息遇何难耶?”
息候姬绳止哭叹言道:“不知何故,一夜之间,息地遍布楚军,息将亡也!”
蔡候姬献舞早得哨骑奏报,知其所言非虚,然则楚强难挡,自是不愿为其轻犯强敌,是以推诿道:“楚围息城,已有数日,未见举兵掠城,当是用武之意,息君或何予其请和,定将化干戈为玉帛!”
不待音落,息候姬绳起身怒日:“息为周臣,岂有称臣番邦之理,寡人誓捍息室名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罢,拂袖背对之。
闻其一番壮语,蔡候姬献舞心中略为所动,然若为其与强楚交恶,蔡室亦会身陷困境,或将万劫不复,由是一时不知如何复言,只得隐其背后唉叹连连。
息候姬绳知其所想,身形不动侧首轻言道:“楚之强,息人自知不敌,谨祈杀身成仁!息亡之后,蔡前再无屏障,望君莫步寡人后尘也!”说罢,抬足即走。
蔡候姬献舞急而起身言道:“息君且回,蔡室援军随后即至!”说罢,于其身后拱手相送。
闻其此言,息候姬绳顿止身行,心中所求即得,嘴角显现一抹黠笑,进而无复回言,径直离去。
初秋时节,夜除燥热,早见清爽,凉风袭来,沁人心脾。息候姬绳着甲登城北望,打天际驶来一骠兵马,蔡字椽旗渐入眼帘。
临抵城下,蔡候姬献舞仗剑问道:“楚军何在?”
息候姬绳负手仰天长笑,少顷止笑厉言道:“周室无道,诸侯无礼,吾已投楚矣,今日便是汝等葬生之日!”
蔡候姬献舞惊日:“应汝之言,寡人引军来援,汝怎可恩将仇报?”
息候姬绳冷笑道:“恩将仇报?结陈制息是为恩?薄妻辱我是为恩?如此大恩,寡人岂能不报!”说罢,举目望向西北。
蔡候姬献舞亦随其侧首而望,城西涌现大批兵马,当属楚军无疑,人吼马嘶奔向己处杀来。
自知中计,蔡候姬献舞瞬即敕令三军速退,行前谓上诫言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汝定不得好死!”说罢,转身纵马而走。
息候姬绳挺身不语,随之挥手著军出击,息城上下一时鼓声大噪,万余息军本出城门,于后追击。
蔡军因之无备而仓皇无错,一路上死伤千余,冲散者不计其数,退至莘城为之两军追上而围。
退之无路,唯有决死一战,众将纷纷上言请战,而蔡候姬献舞却无意与战,含恨而亡终是心有不甘,好歹要报得今日之仇。思及留得青山在,不怕无薪起火,遂决意忍辱负重,出而降楚。
眼见得蔡军受困,逃生无望一战可下,息候姬绳遂数蕃请兵出战抢城,太傅申葆则以重整旗鼓为由一一拒之。
今若灭蔡而引诸侯联军抗楚,楚将以一敌百,尚且不论胜负,楚人自此再无北上之望。
中原之大诸侯百家,非一战可下,入主中原还当以蚕食为上。
灭蔡得不偿失,太傅申葆自是无意为之,他在等待。稍时,营门哨兵来报:“蔡候姬献舞自缚请降!”
闻得此言,太傅申葆喜笑颜开,立时起身迎将出去。出得营来,望见蔡候姬献舞业已跪候门前,太傅申葆上前亲自为其释缚,谓其言道:“老夫无意欺蔡,只是应息所请,从中说和罢了,怎可使君自缚而来!”说罢,将其挽起。
蔡候姬献舞拱手回礼,躬身歉道:“败军之将,岂敢妄自尊大,但求贵军宽仁,许我投诚之请!”
太傅申葆执其手言日:“此非说话之地,敢请入息小聚!”说罢,引其入营。
不多时,楚军拔营而退,行伍整齐明锐,好一派强军气象。
入得息城,太傅申葆高坐大堂,息蔡左右宾主相随,息候姬绳先而怒日:“无礼之徒,辱我太甚,誓杀之!”
蔡候姬献舞侧首愠色回日:“卖主求荣之辈,竟敢人前言礼,无楚相助,汝算何物!”
闻其此言,息候姬绳怒而回首,进身向前指面欲骂。谓其此状,蔡候姬献舞亦不示弱,愤而起身欲待强辩。
太傅申葆轻咳数声,示意止言,进而大笑道:“汝等一邦之君,年近而立,虑事当从大局出发,莫作小儿之争!”
闻得此言,二人羞愧不已,恶目相视一阵,竟自回位落坐。如是太傅申葆续言道:“往无深仇大怨,近无切齿之狠,二位既已向楚投诚,即是我盟兄友弟,自相矛盾之举再莫为之!”
二人恨恨不言,而见太傅申葆脸色渐变,愠言道:“为一虚礼而争,抛却江山社稷不顾,弗从我意者,吾亦不强求,取而自领便是!”
见其如是言,二人畏而起身,拱手上言道:“我等谨受尊言!”
太傅申葆展要推臂,礼请入坐,随言道:“如此甚好,愿我三邦携手同心,改天换道,重整乾坤!”
似此欺主妄言,从未闻说,可窥楚室之强,二人一时心惊无语,只得应声道:“楚兴我兴,楚亡我亡!”
太傅申葆大喜,即令杀猪宰羊犒劳三军,置宴备酒礼请息蔡。
不数日,蔡室投楚传遍九洲,番邦欺周侵入中原,诸侯闻之惊骇不已,人人自危。其中尤以郑宋卫陈鲁为甚,如楚入蔡北上,五邦将与强楚正面接战,轻则两败俱伤,重则国破家亡。
似此无一可承受其重,鲁公姬同遂与郑卫陈蔡四邦议定联军抗楚,亦为御楚唯一之法。
不数日,五邦联军迫近蔡地,如此可见太傅申葆先见之明,应时顺势礼送蔡候姬献舞还邦,楚周中原大战得以缓息。
如此一闹,引得中原腹地一众诸侯无暇北顾,山东齐室由是趁机大肆扩张,齐臣齐聚一堂商讨扩张方略,齐公姜小白言日:“寡人尝思衅鲁复仇,今得楚军助我一臂之力,趁虚而入可轻取乾时、长勺之地,众卿以为如何?”说罢,翘首以盼。
闻及此言,群情高涨,众臣纷纷附言请战,上卿管夷吾抱臂扬言道:“公欲亡齐,便使攻鲁!”
齐公姜小白少年气盛,为其一语激怒,当下责言道:“管子鲁臣?齐臣耶?竟敢为敌而言!”
上卿管夷吾出而躬身拜道:“忠职君事,不敢存私!”
齐公姜小白挺身驳道:“汝可知战机稍纵即逝,今日如若谨守不出,恐日后再无如此良机,汝还敢自言无私!”
见之君臣二人争执不下,相邦鲍叔牙出而打和道:“君莫强辩,且待管子言明道理,再做决断!”
齐公姜小白自小为相邦鲍叔牙照料授科,因是视之如父。父有教言,不敢不从,是以侧身静坐待言。
上卿管夷吾顺势上言道:“蛮楚北侵中原,诸侯联军相抗,我不参予,便这也罢了,还待背后做难,定将落人口实,若得退楚,诸侯必将群起而伐我,似此君待何决?”
闻此,齐公姜小白默语,缓缓回侧躯体,正身以对,谨待下言。
上卿管夷吾续言道:“中原之敌,即我之敌,大敌当前,需我同仇敌忾,不可落井下石!另外还当予以支援,钱粮辎重多少应些,全我尊王攘夷之礼!”
齐公姜小白失落道:“卿之所言,寡人何曾不明,只是坐失措鲁之机,着实心有不甘!”
上卿管夷吾起身回道:“今得蛮楚北侵,诸侯无暇他顾,确是我扩张之际,失之实为可惜!察势,以无礼伐有礼,得不偿失,然以有礼伐无礼,则无不可!”
齐公姜小白兴而请言道:“愿先生教我!”
上卿管夷吾回日:“齐侯之出也,过谭,谭不礼焉。及其入也,诸侯皆贺,谭又不至。似此无礼之辈,伐之可也!实得谭地,不胜虚得乾时、乘丘百倍!
齐公姜小白闻言大喜,赞日:“管子大才!”说罢,即着众臣应言行事。
不数日,齐使西出,携粮草辎重百车,入联军大营,声援抗楚;齐军东出,取谭邑全境,诸侯无言。齐公姜小白一时名利双收,可谓风生水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