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场馆内明明都是人， 可是他们两人此刻， 眼睛只有对方。

    有太多的话，想要问。

    突然见面， 反而不知道先从哪一句开始问起。

    眼前的季君行相比一年前， 仿佛突然从一个骄傲的少年，成了一个男人。明明眉宇间依旧还是那个模样，可是他脸上不再挂着那种慵懒的表情。

    他穿着比赛服， 白皙的脸颊上， 神色是冷然的，眼睛带着激烈的情绪。

    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林惜，因为眼睫毛过于浓密， 仿佛自带眼线效果， 使得那双黑眸如漩涡般，光是盯着她看， 已经将她吸了进去。

    林惜怔了许久，终于她唇瓣轻颤，“季君行。”

    听着她再一次叫着他的名字，季君行眼睑微抬， 看着她。

    “林惜，你……”他再次开口。

    在说话的时候， 季君行手指微紧， 扯到林惜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链子。

    她立即伸手握住他的手掌， 轻轻摇头：“不要。”

    林惜眼睛里带着微微祈求， 本来她眼睛就有点儿湿， 此时这样泪眼朦胧，祈求地望着他，季君行只觉得心底要爆炸。

    “这是你送给我的，不要拿回去。”林惜又一次握紧他的手掌，生怕他突然用力，把项链扯回去。

    此时季君行才意识到，她说的不要是什么意思。

    他心底又气又怒，可是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又他妈该死心疼了。

    这一次，他终于有了一种实感。

    这是林惜啊。

    是他一直希望再次见到，并且好好抱抱的姑娘。

    也是他想要狠狠教训一顿的人。

    此时，场馆响起广播的声音，通知各个参赛选手集合。本来大家都被刚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震惊，一直盯着这边在看。

    终于，广播一提醒，不管是选手还是观众，纷纷想起比赛的事情。

    “季神。”季君行的两个队友，走了过来，他们都是清华计算机校队的，这是头一次跟季君行组队参加比赛。

    比起曾经入选过国家队，代表中国征战过信息学奥赛总决赛赛场的季君行来说，他们是差了一截。但是能跟季君行一起组队，两个队友实力自然不俗，况且他们这支队伍，是清华的种子队伍。

    今天清华一共有三支队伍参加北京区域赛事，他们这支是最被带队教授看好的队伍。

    季君行朝两个队友看了一眼，直到队友再次提醒：“咱们要进场比赛了。”

    他们跟这位季大神认识一年了，从来没看见他这幅模样。况且他不近女色这事儿，在系里是出了名的。多少姑娘明里暗里想追他，他从来都是冷漠以对。

    没想到今天光是看见人家女孩，就这么激动。

    林惜刚要说话，季君行松开扯着她项链的手掌，直接握着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起往选手入口处走过去。

    不远处，褚茜茜终于看见林惜，赶了过来。

    她跑过来，看见林惜被一个男生拉着时，有些怔住。

    等她看清楚季君行的脸，登时又红了脸颊。

    “茜茜，你要的东西。”林惜赶紧把自己手里拿着的资料，递给林惜。

    褚茜茜朝她看了一眼，满肚子的话想问，碍于季君行在场，什么都问不了。

    “季君行，你参加比赛，还带着女朋友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戴着一副略有些老土的眼镜，身上自带一股学术气质。

    显然这位就是今年计算机带队的老师。

    其他两个男生喊了一声陈教授。

    季君行眉头微皱，朝林惜看了一眼，拽着她的手腕还是没松开。

    陈学庚教授笑了下，好在他态度还是很和蔼，开着玩笑地说：“放心去比赛吧，少看几眼，女朋友不会丢的。”

    “这可说不准。”终于，季君行略有些冷淡的声音响起。

    他这么说完，别说陈教授和两个队友朝林惜看，连旁边其他正在准备进场的参赛选手，都转头朝这边望了过来。

    林惜从来没被这么多人一起围观，她有些窘迫。

    但是眼见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林惜低声说：“我会留在这里，等你比赛结束的。”

    她声音轻轻软软的，透着一股安抚的味道。

    陈学庚一笑，毕竟面前的男女实在是搭配，男生高大清俊，女孩温柔腼腆。他笑着说：“去比赛吧，你要是不放心，我来看着她。”

    林惜没想到一个教授会这么说话，当即被说得脸颊通红。

    谁知，季君行居然还当真了，他看了一眼林惜，认真地说：“麻烦老师您看着了，她长腿了的。”

    ……

    周围几个人都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难道谁还没长腿。

    只有林惜笑不出来。

    很快，所有选手进入比赛场地。比赛是在学校的室内体育馆举办的，中间场地上摆着整整齐齐的桌子和椅子。每张桌子上面配着一台电脑，还有三把椅子。

    所有选手入场的时候，感觉乌泱泱一片人头。

    因为第一天开幕仪式已经举办过，那天褚茜茜说有门票，还问她们要不要看。林惜因为要赶一份作业，去了图书馆，没过来。

    没想到，这居然错失了她和季君行见面的机会。

    “走吧。咱们到旁边去等着。”陈学庚指了下旁边。

    林惜赶紧跟上。

    一边走着，陈学庚挺好奇地说：“你是哪个专业的？”

    “电子工程。”林惜说。

    陈学庚哦了下，“也是咱们学院的。”

    他想了下，还是觉得没印象，又问：“你是大一新生？”

    “嗯，是的。”林惜轻声回道。

    陈学庚这才觉得不奇怪，他突然笑了下，“你跟这小子以前认识？”

    “我们是高中同学。”对于老师的好奇心，林惜是有问必答。

    “难怪呢，我说之前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怎么突然冒出来了。”陈学庚轻笑。

    林惜眨了眨眼睛，他们此时正坐在体育馆的看台上，她的眼睛搜索了一圈，已然找到了季君行坐着的位置。

    说真的，离这么远，他坐在那里，林惜还是觉得他比任何人都要闪耀显眼。

    没一会，褚茜茜在一旁给她招手。

    林惜见状，以为她找自己有事，低声说：“陈教授，我室友找我，我过去一趟。”

    “早点儿回来，我可是答应那小子，得看住你的。”

    林惜脸一红，低声说：“您放心，我肯定会回来的。”

    比赛历经五个小时，不管是对参赛者还是观众来说，都是挺大的考验。

    林惜走到褚茜茜身边，立即问道：“资料是你让我拿的那份吧？”

    “对呀。”褚茜茜点头。

    林惜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褚茜茜把她喊来，是问资料的事情。

    哪知道褚茜茜伸手搭在她肩膀上，朝她看了又看，那眼神别提多怪，看得林惜无奈地说：“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刚才那一幕，好多人都看了个正着。

    她估计褚茜茜肯定也看见了，被询问是肯定逃不掉的。

    褚茜茜一勾她的下巴，坏笑着说：“可以呀，林小惜。你居然不告诉我们，你认识这么一个大帅哥。老实交代吧，你和他什么关系？”

    林惜微怔。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吗？

    她是那么喜欢季君行，可是他们两个确实从未正式确立过恋爱关系。甚至林惜都没想到，他如今还留在清华，她以为他早已经出国。

    从刚才看见他，一直到现在，林惜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连午夜梦回，都不敢做的美梦，这么真切地发生在她眼前。

    见她不说话，褚茜茜还以为她有难言之隐，立即低声说：“难道他是你前男友？你们分手了？”

    想想刚才那个男生看到林惜时的表情，褚茜茜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挺对的。

    这会儿她想起林惜是复读一年的，她嗷地轻叫了一声，“所以你是为了他才考清华的？”

    “嗯。”林惜总算点头。

    她以为那个曾经错过的清华之约，永远不会实现。

    褚茜茜一听，赶紧提醒说：“我跟你说哦，刚才有好几个大二的学姐问我，你跟那个大神什么关系呢。我听那几个学姐说，你家这个是个很牛的大神。这次计算机比赛，他很大概率获胜的。”

    因为这次是在清华校园举办，学校自然希望自己学校的队伍能取得好成绩。

    所以派出的三支队伍，都是实力强劲的队伍。

    学生会里面有计算机系的人，对他们自然不陌生。

    至于季君行，那就更吸引人了。毕竟长得这么帅的工科男，走哪儿都是稀缺资源。当然，不仅仅是工科，就是其他系照样少见。

    林惜听了褚茜茜的话，有点儿出神。

    直到她说：“如果她们再问你的话，你直接告诉她们，季君行有喜欢的人。”

    褚茜茜一愣，随后兴奋地直跺脚，“林惜，你这是宣誓主权啊。”

    她看不出来，林惜平时腼腼腆腆的样子，到这种时候，一点儿不含糊。

    “放心吧，要是哪个学姐再问，我保证把你的话，原封不动带到。”

    因为学生会那边还有事情，褚茜茜不能多待着，很快，林惜回到自己座位上。此时她望着场地，看到季君行他们桌子旁边，扣着一个红色气球和一个黄色气球。

    “那个……”她自言自语地问道。

    “这是ACM的比赛规则，如果有人解开一道题，会在他们桌子上系着代表这道题的气球。”陈学庚给她解释。

    林惜恍然地点头，她问：“是不是气球越多，代表解开的题目越多。”

    陈学庚笑了下，随后，他伸手指着季君行他们桌子上的那个气球，说道：“看见气球上的字母没？这个气球是额外奖励给每道题目的第一个解决队伍。”

    林惜这次明白，为什么季君行的桌子上这么快会有两个气球。

    而此时场地的少年，在比赛间隙中，抬头看向看台。瞧见陈教授身边重新出现的那个身影，心底带着莫名的心安。

    连在键盘上飞快敲代码的速度，都加快了许多。

    比赛时常一共五个小时，期间，每个桌子上慢慢都挂起了气球。刚开始大家差距还不算明显，但是三个小时之后。有些桌子上始终是两个气球，但是有些桌子上已经有四个或者五个气球。

    林惜始终安静地坐在看台上。

    当季君行的桌子上升起第六个气球的时候，他再次抬头，朝看台看过去。

    穿着浅色风衣和黑色毛衣的少女安静地坐在那里。

    到四个半小时的时候，林惜望着场上的情况，发现北大一支队伍，始终跟季君行他们队伍咬得很紧。最终比赛的胜者，是解答出最多题目，并且用时最少的那个队伍。

    “紧张了？”陈学庚看着之前一直安静的少女，有点儿坐立不安。

    林惜没掩饰，点了点头，问道：“他们会赢吗？”

    “你觉得呢？”陈教授反问。

    林惜想了下，“会。”

    陈学庚打趣地说：“这么相信他们？”

    “嗯。季君行很厉害。”她提起他的时候，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随后她又肯定地说：“而且我觉得他选择的队友，肯定也很厉害。”

    果然，季君行所在的队伍，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在所有队伍当中，排名第一。

    之后又是颁奖等一系列事情，当他们三个队员拍完照的时候，队员请陈学庚过去跟他们一起合影。谁知陈学庚笑着说：“咱们这位小朋友在看台上帮你们加油这么辛苦，一起拍照吧。”

    林惜听到陈教授这么说，哪里好意思，可是拍照的人推了她一下。

    她直接往前趔趄了下，直接撞到一个结实胸膛。

    随后她肩膀被人搂住，带到背景板前，跟着一块合影。

    当季君行带着她到了体育馆僻静的地方时，林惜望向他，正好他眼睛微垂，也看着她。

    “你……”林惜想了想，有些感慨地说：“你居然还在国内。”

    她这句话带着说不出的庆幸。

    季君行微愣，这么久，他眉心没松散过。他看着林惜，淡淡问：“你觉得我应该在哪儿？”

    “我一直以为你会去美国。”毕竟MIT这样的学校，没有人会轻易拒绝。

    本来还算冷静的少年，在听到这句话时，脸上慢慢浮现起一阵讥讽。

    他望着林惜，突然笑了。

    “你觉得我会去美国？”季君行望着她，重复了一遍。

    林惜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有些僵在原地。

    少年转身就走，可是走出去几步，他似乎又觉得不甘心。

    他心底真的气疯了，她居然会自己会离开？

    回头，望着她。

    直到他阔步又走了回来，少年的手掌捧起她的脸，毫不犹豫地直接压了上来。他的唇瓣亲上林惜柔软的唇。

    光是刚碰上，整个人就像是过电般。

    从前，他一直想要做，从来没做过的事情，今天重新见到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林惜浑身一抖，即便心底一直喜欢他。

    一直以来他们最亲密的接触，只是牵手而已。此刻她被强迫着微仰起头，温软的唇在她唇上辗转。少年轻轻的喘息声，那样鲜活又生动地传到她耳中。

    许久，当她被松开时。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眷恋和怒气。

    “你觉得，有你在这里，我会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