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推演棋局（一）

几个道士在山门外将我们拦住。梅虫儿上前交涉也不管用。原来，这段时间能有资格进“玄空阁”道场的人委实不多。大魏沙门统慧深神僧、北天师道李姚李天师、南天师道陶弘景陶天师这些具大神通大智慧的宗师出入皇宫，连帝后都要礼敬几分，地位比王公还要崇高。想和他们坐而论道，不是等闲之人能做到的。

正在这时，一位背负长剑手持拂尘大约三十多岁的高瘦道长，从山门出来，稽首说：“几位小居士，天师请你们入内。”

各人喜出望外，不知为何能得到这份荣幸。商议留下佛念和双蒙照看马匹行李。

那道长又拦下梅虫儿，说：“请卸下公服，此次是江湖聚会，公门中人不得进入道场！”

梅虫儿只得止步，“既然如此那我在山门外和双蒙、佛念等候吧！”

其余人过了山门跟着道长踏上步阶，进到道场。道场筑在青石堆砌的平台之上，由数个殿堂组成，空间狭窄，因地制宜，布局狭促。

那道长边走边说：“此次前来瞻仰天师和神僧手谈论道，能进入山门的皆是有名望之士，从龙虎殿、玉皇殿到四御殿、三清殿、钟鼓楼，各人按声望大小安排在不同殿堂之中，至于能进入‘玄空阁’的更是寥寥，当今之世总共不超过二十个人！几位小居士就在龙虎殿落足吧，切勿涉足他殿！”

他一口一个“小”字，眼神飘忽，多半他接待的都是大名士，我们这几个无名小辈并不在他眼里。

道长引我们入龙虎殿便即离去。这里空间局促，大约聚着七八个名士，全都席地坐在蒲团上，殿中央地面摆着一副围棋。我对围棋是一窍不通，但见棋盘上线段纵横，黑白子摆得满满的，似乎对局已快接近尾声。所有人围棋而坐全神贯注盯着棋局思索，对我们的到来仿若未见。能进道坛山门的都是大有名气的人物，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也未必瞧得起几个少年。

这时一个十三四岁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快步走进来，说道：“天师执黑子置于东九南十三！”说着就离开了。

近棋盘的一位名士，便执黑子落于所言位置。

另有一个穿褐色衣袍的人连连摇头说：“无理棋，这一手颇出人意料！我刘某棋品第三却怎么也想不出天师此着是何用意？”

“棋艺共分九品：一品入神，二品坐照，三品具体，四品通幽，五品用智，六品小巧，七品斗力，八品若愚，九品守拙。”一个穿青衣的人在棋盘上比划着说，“天师通幽探微，已至入神境界。每一着棋子皆是玄机。我等凡夫俗子看不出其用意也不是怪事！不知慧深神僧又会是怎样破解？如果是我来对局，我当这么着白子。”

另有一个胡须花白的名士说：“白子若是这样落，你就自陷绝地了，应该这么这么着！”

这些人便在殿内轻声争执，辩驳不休。

原来，各人并不是在对弈，而是在复原天师和神僧的棋局。对局者每落一子都由观棋道童向各殿通报落子之处，这些人依照通报摆好棋子位置，研究琢磨。

乞活儿各人都不谙棋道只在边上看个热闹。我示意王宝孙，俩人抽身出殿，各处看看情况，果然每个殿堂都有衣冠人物在内。

主殿三清殿里，我们竟发现“青白眼”阮氏兄弟、“隐侠”郑子韬、“中原大侠”李显甫的身影。其余还好有好几个气度不凡的人，各人闭目端坐矮榻上，似乎在养神，那“白眼”阮地纬则以榻为枕，侧卧地上。

大殿地面上用利器刻画着一个棋盘，上面再用划叉和圆圈代替黑白棋子。

“隐侠”郑子韬睁开眼睛，看到我后愣了一下，微微点头，脸色竟微带尴尬。

我心中清楚：这些四人自命不凡表面上或疏狂或放荡或低调实际上都很看重声名，那次被“养鸩人”弄得狼狈不堪，如今堂而皇之以名士雅人的身份登入三清殿，面对我这个知情人自然有些尴尬。

郑子韬开口出言：“天师和神僧对弈，棋势变幻，妙手叠出，只是对局越是往后，落子越是迟缓，让人等得很是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