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何为吾

边关城

道孔明负手静立，脸色凝重，他眺望远处，眼神闪烁，不知在思考什么。

“师傅，岳不群掌教已经沿着东岸搜寻过了，并没有林谦的下落，西岸方面莲峨眉和北天潇道主并没有回讯。”

一袭灰袍，身背古剑的赤心缓缓来到道孔明身边恭敬出声抱拳禀报道

只见赤心面无表情，不苟言笑，身上气息浑厚，动作沉着稳重，可见其修为如今已是不凡

对于赤心的变化只有身为师傅的道孔明清晰的知道

三年前，他还是一个落难无助的小孩子，短短三年时间便变得有高手风味，不仅修为大进，就连言语举止神态动作甚至眼界都已经大进，非同往日可言。

仇恨，是天下间最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动力。

更何况杀师之仇，灭兄之恨

至拜了道孔明为师后赤心可谓是刻苦非凡，除却睡觉吃饭自己身为徒弟的义务外其余所有的时间赤心都放在了修行上面

赤心本就天赋极高，有了道孔明这样世外高人帮助其修为可谓是一日千里，不仅在最短的时间内修炼道法重塑经脉，以脉络修行

即便比常人艰苦他依旧不曾落后，不过短短一年便恢复往日修为，更是将道门剑法尽数习会。

第二年，赤心便已将道门秘法尽数掌握，更是将道门剑法融会贯通，补全了自己所领悟的纯阳剑法全新的第十二剑

第三年，赤心闭关半年后出关，将自身的道门阴阳修炼到了极致，可勘破天下剑法破绽，其修为更是到了不可控的境界。

道孔明闻言回过神来，看向赤心，心头不由得震撼，直到现在就连他也看不透赤心的真实修为了。

“吾知道了”道孔明缓缓点头道。

“那北天潇道主和莲峨眉要召回吗，还是要让他们尽快搜寻。”赤心缓缓出声道

只见道孔明缓缓摇了摇头，缓缓道“不用了。”

赤心闻言不禁感到疑惑，便不由得朝着道孔明所望方向看去，但见赤心眼中有着红蓝光芒闪过，随即便仿佛看到了两颗陨石坠落的景象。

“徒儿明白了。”

看到景象后赤心缓过神来，对道孔明恭敬抱拳道。

他已经知道了结果，知道了为何道孔明不让自己去通知。

人如繁星，生则璀璨，死则陨落。

“没想到，即便布下了杀局依旧还能让他逃过。”道孔明不禁感慨道，纵然是他此刻也是不禁对林谦的顽强感到了钦佩。

不说其伤势尽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更是能够屡次有关键手相助，再者就连北天潇和莲峨眉两大高手都未能杀死他

“昆仑一脉最杰出的弟子，和北海道之主都未能将其击杀，看来林谦如今已成气候，再难布杀局。”道孔明不由的感叹道

其实实际上林谦可谓是凶险的多，要知道他不久前可是刚经历过最恐怖的杀劫，那是自己本体亲手布下的杀劫。

当初在纯阳剑派，叶无涯为了自己的多情，让星太白出手救治顾晓洁而埋下的杀劫。

可以说林谦差点死在自己的意外手之上。

赤心静静的听着，面无表情。

“为何不让我出手。”就在这时，沉默的赤心缓缓开口道，神色，依旧古井无波，话音，宛如风平浪静般寂静。

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背负了血海深仇的少年。

“汝？”道孔明目光闪烁了起来。

“气候尚且不足”道孔明淡淡出声道。

“我气候已经够了。”赤心坚定出声道，语气铿锵有力，令人难以质疑。

“林谦不仅是一品修为，更能够以一品修为战圣人，汝觉得汝自己当真有这个本事吗？自己徒弟的长短，作为师傅的还能不清楚么？”

道孔明不再轻摇破烂桃木扇，负手冷冷道。

“但是他重伤，我可以。”赤心不甘出声道。

“即便是重伤，那也是一品中的巅峰，汝呢？”道孔明冷笑道

“一品尚可一战，一品之下无敌手。”赤心沉默了下，缓缓道，前半句些许动摇，后半句坚定无比。

“哈，北天潇和莲峨眉都失手了，如果为师派的是汝，结果可想而知。”道孔明笑道，手中破烂桃木扇轻摇。

赤心不再说话，沉默了起来，眼中闪过的仇恨怒火竟是被他缓缓压制下。

他知道，自己气候未成，想要报仇只能静待时机

“比起北天潇和莲峨眉，为师更不想损失汝，这样，明白了吗？”道孔明出声道。

“弟子明白了。”赤心身子一震，抱拳出声道。

领会了道孔明用意的赤心心头不禁感到温暖。

“赤心，汝现在几品修为了。”道孔明转头看了看赤心，眼中光芒闪烁，不禁出声问道。

赤心精神一震，慎重道“二品”

道孔明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震撼，比他预料中的进展还要快。

随即道孔明便笑道

“汝想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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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话音落下，一阵寒风拂过，气氛为之一肃。

“想”赤心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眼中已是充斥着宛如野兽般的凶芒，那是仇恨的目光。

“好，如果汝能在林谦达到八柱山之前踏入一品境界，为师便给汝这个机会。”

道孔明同样眼神一凝，认真道，话音落下，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弟子告退。”赤心抱拳道，他没有说什么，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要去闭关了，听到道孔明这句话赤心已经打算去闭生死关冲击一品境界了。

“哈，吾所剩的布局机会不多了，八柱山这一次若是不能将其铲除的话接下来便将难如登天了。”赤心走后，道孔明一个人静立城头感受着拂面而过的寒风心里暗暗盘算道。

道孔明知道，八柱山南宫恨一决林谦是他对林谦所能布下的最后一次局，这局若是不能杀死林谦，那么接下来便几乎难以再杀死林谦了。

因为林谦如今已入一品，天下间除却半圣修为和当今刀皇断神锋谁也无法将其斩杀，一名一品大宗师修为的高手若是想隐世，那么即便是断神锋也无法将其找到杀除。

“可惜关于第三具道身一直没有准确的下落。”道孔明眼神微眯起来，目光闪烁，心里暗暗思忖道，道门的一气化九百以三气为首，也就是说叶无涯还有一具为首的道身

这具道身一旦成就气候便可以一气化九百归一，哪些散落各处的道身都将回归本体，进而达到一步入圣的奇迹。

然而关于这第三具道身，道孔明却迟迟未能探知到其下落，即便是赤心的阴阳眼窥视天地万物也未能找寻到。

“如果不出吾意料，想必第三具道身便在近期开启的九龙拉棺遗迹之中。”道孔明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莫无念呀，汝想凭借上古遗迹来屏蔽天机么？但是再过一年，这五年之约便将作废，九龙拉棺遗迹能在这短短一年时间内关闭么？”

道孔明眼神闪过一丝杀机自言自语笑道，对于第三具道身他早有了应对的打算。

“唉，若非那个女子，否则这局必成，着实可惜了，属实天意呀。”道孔明回过神来不禁感叹道。

他所言的女子正是顾晓洁，当时在南宫世家喜宴之上见到其跟随在星太白身侧的顾晓洁便一眼便认出了他

纯阳剑派掌教淳阳之女，叶无涯心爱之人，当然，还有一个身份，赤心的师姐！

这也是为何道孔明不派出赤心一同前去搜寻的原因。

若是没有这个女子，重伤的林谦即便有星太白护航也挡不住一个满心复仇的赤心，但正是因为有了顾晓洁这个变数，导致道孔明不得不放弃赤心成为必杀一子的念头。

赤心是会杀林谦，但是有顾晓洁挺身相护的林谦，那便未必了

“叶无涯叶无涯呀，汝倒是出乎吾之意料。”道孔明眼神闪烁暗暗到。

整个自己和莫无念的对局中林谦只出了两子无理手，但是偏偏正好这两手救了林谦自己一命，成为了破局的关键。

“八柱山这一局汝打算如何排布？”就在这时，一道清亮话音响起，只见道孔明身旁虚空泛起一片涟漪，一道身背竹箱，头戴儒帽，一袭白衣飘然的书生缓缓出现，笑问道。

“决战结束集其各派势力围杀之。”道孔明淡淡道。

“嗯？断神锋被五年之约限制出不了手，再者有莫无念布局护航，汝有把握吗？”清云子道

“五成把握，即便是重伤也未必能够将其彻底铲除，不过吾的目的不在此。”道孔明笑道。

“哦？”清云子闻言不由得轻咦一声。

“从林谦恢复后吾便没有绝对打算将其镇杀，至少现在不能，吾在准备，准备一手可以彻底将其逼入死地的时机。”

道孔明眼神明亮了起来，笑道

“所以八柱山这一局吾所求的只是一个关键，成就下一个真正杀局的关键。”道孔明笑了，笑的高深莫测。

“嗯？真正的杀局？”清云子心头震撼不已。

“不错，比起这次南宫世家更为凶险的杀局，也将是吾道孔明毕生所布最强的杀局，真正以整个武林为子所落的杀局！”道孔明语气一凝，淡淡道。

“想必莫无念怎么也想不到八柱山一局吾真正的目标不是林谦。”道孔明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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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如墨的天边不知何时已经绽放出了一抹鱼肚白。

黑暗，如潮水般缓缓褪去，朦胧迷蒙的白雾伴随着清晨的露珠浮沉天地间，天际翻滚的云层也是透出了亮光，乌云渐渐退散。

沉寂在黑夜中的天地也是伴随着天际的白亮渐渐的清晰可见了起来。

天，亮了

“嗤，嗤，嗤”在不知何处的荒山野岭之中，在这微微亮的天色中，如死一般寂静的山林之间传来了一阵阵嗤响。

画面移动，目光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诡异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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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人，行走的人，还有一口棺材，行走的棺材。

人是不凡的人，一袭白衣翩然出尘，黑发飘扬，剑眉星目，眼神柔和，肩上缠着两条藤蔓，缓步而行，从容淡然，但是紧锁的眉宇间仿佛有着许多不能与人诉说的心事，为其渲染了几分忧愁的气质

棺材，同样是不凡的棺材，它不是民间普通的檀木棺材，它是一口世间罕见，人间绝迹的寒冰棺，是一口由千年寒冰所铸就的棺材。

通体冰蓝晶莹，丝丝缕缕的白色寒气散逸四方，更独特的是从棺材的外面便可以见到寒冰棺材中的景象

里面躺着一具十分动人的美人，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但是现在这个场景有人见到的话并不会觉得美，只会觉得诡异。

寒冰棺材是放在一块等同的木头长板做的木筏之上的，所以拖行时会传来嗤响。

来人自然是林谦，他正在履行自己的意愿，赎罪的意愿，他没有运用真气，只靠本身肉体的气力拖行着。

即便如此粗活放在他身上依旧显得是那么优雅从容，仿佛沾染了人间烟火的谪仙人，更加风采动人

林谦拖行着寒冰棺行走山林之间，向着中原八柱山方向而去，他之所以选择了山路便是为了避开那些贪婪和想要报仇的武林人士。

因为遭遇上难免身不由己的动手，反而会再落下一手罪孽和鲜血。

林谦没有思考自己会不会遇上什么样的人，会不会遇上山野盗匪等之类的人，因为这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一者，自己恢复全盛修为完全不惧，一者，自己拖棺而行，本身就很诡异吓人了，胆敢招惹自己的人自然不多。

他甚至没有去想到了八柱山后将面临的局势，没有去想如何取胜与南宫恨的这一战，更没去想如果战败了重伤的自己将会落到何种局面。

因为这些对他而言现在同样不是很重要，一者没有断神锋出手林谦对自己有着自信，一者还有莫无念定然不会袖手不管。

那他现在想得是什么呢？，他想的很简单

只有一句话

“吾是林谦，还是叶无涯？”

林谦现在想的只有这么一句话。

晨曦透晓，宛如一层金黄的纱辉照洒而下，洒落林谦一袭白衣身上，他抬眼望去，眼中带着一丝迷茫。

这自然不是一句简单的话，不仅不简单，更是直透林谦内心。

自己是林谦？还是叶无涯？

这个问题本该是有答案的，自己是叶无涯分化出来的道身，虽是取名林谦但是本质还是叶无涯。

林谦同样相信这个道理，但是临行前顾晓洁问了这样一句话。

她不仅问了这么莫名的一句话，还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回归本体的话，你可曾想过你这段时间的记忆是属于谁的，你可曾想过自己也许会不会不存在了，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并不是叶无涯，你只是你，虽然你是他的道身，但是所经历的一切和记忆都只是你自己，你自己完全可以是个独立的存在不是吗？”

原本林谦是不放在心上的，但是最后顾晓洁一句话让他猛然惊醒

“就算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你也该为南宫瑶琴想想不是吗，两段记忆结合，那么你还是你吗？你，还是深爱着南宫瑶琴的你吗”

“吾还是吾吗？”回忆收拢，拉回现实，林谦望着天边不由得心里暗暗想到。

“一气化九百归一后，吾是深爱着顾晓洁的叶无涯还是深爱着南宫瑶琴的林谦呢？”林谦暗暗想到

思绪，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就像一颗会发芽的种子，在心里扎根。

“是啊，吾若是回归本体是否对瑶琴的感情将不再如此刻骨铭心不再如此深沉，吾的一切终将成为众多记忆中的一部分，吾的意识将是我自己还是叶无涯，若是叶无涯，那到时候吾是不是最爱的人就成了师姐了。”

林谦心里开始纷乱了起来，越是往深度去想，便是越是开始对自己质疑了起来。

过往和南宫瑶琴的一幕幕不断在林谦脑海里浮现闪过。

然而，只要一想到回归本体自己可能不是意识主导心头便是骤然一阵刺痛。

顿时林谦内心变得纠结了起来，他握住肩上藤蔓的双手猛然握紧。

他开始面临了身为道身的一生中最为困难的心关选择。

“嗤，嗤，嗤，嗤”

寒冰棺拖行的声响在草丛中，灌木中，白云下，山林间，此起彼伏

一声声，奏落在心头之上，灵魂之上，让煎熬的内心

更加煎熬

林谦就这样一步一步，拉棺而行，心在纠结，心在焦虑，人，宛如行尸走肉般拖行着寒冰棺向着八柱山赴约而去

“吾是林谦，还是叶无涯？”

一句简单的自问，仿佛悠悠鸟鸣，回荡山林。

落下的，是人生的迷茫，是人生的纠结，以及对自我的抉择。

每个人，一生中都会有这样的时刻，做下的决定，也将注定将来的命运，宿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