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云国(三)
“初九姑娘,陛下有请。”
初九挑了挑眉,看了看旁边的风凌御,“好。”
李成烈看着初九,忍不住提醒了初九一句,“今晚宴席,沐丞相一家都在,本将还有事,先走了。
“谢谢将军。”
“沐家?你这招惹的人可真不少啊。”
看着风凌御眼中的打量,初九不屑的笑了笑,“沐家?他不配。我知道,你请沐家的人帮忙,给我的身份,一个庇护。但,谁都可能帮我,他沐家,不可能。”
“为什么?”风凌御当初还想着让初九以云国沐家养女的身份来堵住那些对初九身份诸多猜测的虎视眈眈的人呢,现在看来,初九对这云国沐家,比自己了解都要多啊。
“因为那沐家大小姐是我,亲手杀的。”提起沐晴,初九浑身的杀气,而且还格外的愤怒。
风凌御就不明白了,“你干嘛要和沐家作对,那可是云国的大家。你这是……”
沐家在云国,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云非彻的母后,当今云国的太后,就是沐家人,这不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沐家家族。
“那又如何?云国大家?不过是披着虚伪的善意,去做罪恶的杀戮。”初九眯着眼睛,想起当年的一切,她恨,她初九洛从未主动害人,但那些豺狼也从未放过她。
“我带你走,不要去今晚的晚宴了。”风凌御担心初九的安危,毕竟这可是在云国,强龙不压地头蛇。
“怕什么。你以为堂堂丞相之女,被一个身份低贱的侍卫给杀了,这事会如此遮掩平息吗?”初九拍了拍风凌御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忧心,“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我可是云非彻当年的救命恩人,在云国,没人敢光明正大的动我。倒是你,自己小心点。”
“本王能自保,现在失去武功的,是你。”风凌御真想凿开初九的小脑袋瓜看看,自己身体什么状况,自己不清楚吗?不仅这样肆无忌惮的,还先担心他来了,明明她自己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
“云非彻不会让我出事的。但你不一样,你是陪我来的,沐家,那老巫婆,甚至云非彻,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
“你是本王的女人,保护你,是本王的责任。”
初九硬生生的被风凌御给气笑了,她都不知道,风凌御这么认人啊。
“总之,你不要给我出事了,不然,我一定让云国来血祭。”
风凌御听到初九的命令,也握紧了初九的手,“你也是,如果你伤了,本殿就让整个风云大陆,为你殉葬。”
你一出场,就决定了我的世界观,是非观。只要有关于你的一切,都唯你马首是瞻,唯你是对。
……
“哀家听说这初九又来宫中做客了?”坐在云非彻左侧的太后阴声怪气的询问,只是在那‘又’和‘做客’上,加重了语气,显得初九的身份格外的低贱。
“是朕邀小九前来的,不知母后,有何异议?”云非彻冷着眼,看着太后,丝毫没有母子情深的样子。
初九坐在下面,旁若无人的吃着东西,全然不顾上面的针芒相对。
风凌御瞧着这紧绷着的局面,看了看吃的甚是欢快,丝毫不受影响的初九,宠溺的笑着给初九夹食物。
“你明知道,她是杀害晴儿的凶手,你还邀她,你这是要气死哀家吗?你可真是个好儿子。”太后气得将手中的杯子直直的朝初九砸去。
风凌御直接用手臂挡住了,看着杯子在风凌御的手臂,被砸的稀碎。血顺着风凌御的手臂留到了地上,初九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太后骂:“太后你别忘了,沐晴弑君。先帝临终之时,有令,沐晴已死,此事不做追究,也永不再提。太后今日再提此事,莫非是想让沐家……”
“闭嘴。”
初九看着被自己气的全身颤抖的太后,不禁冷笑道:“我闭嘴容易,可太后你,堵的住这悠悠众口吗?还有,我的人,你没资格动。”
“嘭!”初九狠狠的将手中的碗,砸向了地面,那碎片朝着太后的脖子飞去,云非彻用手挡住了那碎片,看着云非彻的动作,初九并未说什么,但她失望的眼神,狠狠刺痛了云非彻的心。
他能给初九最好的,也能做到心中只有她一人,但伤她最深也是自己。
“在宫中,当着皇帝的面儿,你如此行为,你以为,谁能保你?”她一定要让初九,死!才能消除她内心这悲痛。
“刚才之事,不过是碗碎此等小事,莫要再提。”
“为何不提?身为云国太后,亲自砸杯,我家王爷血染当场。怎么不提?为何不提?凭什么不提?”
云非彻想粉饰太平,初九一连三问,一问比一问要狠,这追根到底的倔强,更是让云非彻惊着了。他知道,初九绝不会容忍自己再吃第二回亏的,也不会让自己再受第二回委屈的。
“初九姑娘果真善交,刚招惹完我云国国君,又攀上风国王爷这高枝。”说话的是沐晴的哥哥,沐家如今的家主,云国丞相——沐敛。
“那可真的要拜谢你沐家当初对我血的特训,我至死都不敢忘。”初九从自己的衣裙撕下一块,一边给风凌御包扎着伤口,一边还不忘怼了沐敛。
“好了,我也吃饱了。这伤,怎么算?”初九随意坐着,手指看似随意的敲打着桌子,但敲打的每一声,都仿佛入了人心,让人不自觉的害怕。
“小九,这……不过是小伤。”云非彻知道是自己理亏,但那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而且她还是云国太后,威严不能丢。
“呵,小伤。”
“嘭”初九轻轻转了一下手腕,她手边的酒杯就在沐敛脚下,碎裂。碎片虽然没有伤到沐敛,但溅出的酒水,溅湿了沐敛的脚面。
而初九脸上,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毫不在意的样子。但她手中把玩的珠子,却让人不敢招惹,更不敢向她迁怒。
毕竟,初九的暗器,足以让人死得悄然无声,这些,他们在两年前,都曾见识过。
“失手罢了,陛下何必如此紧张。”初九抿了一口酒,“若是没失手,也不会只溅出酒水来。”
看着初九丝毫不带感情的看着沐敛的脚下,众人都不敢深思初九口中的失手,到底是因为仅仅砸向了沐敛脚下,还是没有砸伤沐敛。
虽然初九丝毫没有给在场所有人面儿,但身为云国君主的云非彻都没说话,他们也只能将怒火往心间压。
慕容玥看着如此嚣张的初九,不由得气愤。但更多的是嫉妒,哪怕初九如此嚣张跋扈,彻哥哥眼中也全是她,满含宠溺。甚至从初九出现的那一刻,他就不曾看过自己一眼。初九,你不死,我难平心中恨意。
太后更是狠鸷的看着初九,唯独初九像个局外人一样,像是丝毫感觉不到这些人对自己的滔天恨意。
“吃呀,不吃,白不吃。”初九看着风凌御一直盯着自己,也不动筷,就催促着风凌御。
风凌御看着这么多人,也不是跟初九说事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初九,“这是云国皇宫,低调点。”
看着风凌御压低了声音来提醒自己,“怎么?别怕,有我罩着你,不用怂。”初九给了风凌御一个安心的眼神。
“小九,如果是因为当年的事,我可以向你道歉。我……”
初九连忙打住,“先帝曾下令,任何人不得再提当年之事。再说了,道歉并不能改变什么,只是在为难当初那个受害者。吃也吃饱了,戏也看够了,伤也受了,血也见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累了,先走了。”
没等云非彻答应,初九就拉着风凌御,起身离开。
“小九,我会等你,等你回头那一刻。”
这话一出,初九就彻底怒了,“只有错了的人,才需要回头。还有,道歉,是最没有用的。因为它改变不了当初造成的伤害,形成的结果,还会重新掀开当年那些被伤害了的人的伤疤。
你那无用的道歉,只会时刻提醒我,因为他们,害死了当年多少的人。你的道歉,我不接受,因为我没有资格替那些死去的战士,原谅那些如今还活着,活得那么肆无忌惮的凶手。
云非彻,你只需要记住,你这个位子,是当年多少人,用血换来的。莫要负了他们,更不要负了你自己的初衷。”
“可朕不想……”不想坐这个位置,我只想要你。
“身为君王,你便没了选择的余地。”
云非彻也知道,当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的时候,他便与初九不可能了。她不会允许一个包庇害死她身边人的凶手,留在她身边的。
她说的没错,错的人,不是她,她不需要回头,她也不会回头,因为,是自己亲手断了她的回头路。而她也亲手断掉了自己和她的一切可能。
……
“想哭便哭吧。”
初九看着张开手臂的风凌御,她只是靠在风凌御的身上,“跟你说个故事吧。别装了,知道你好奇。
三年前,我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蚀骨发作,身边空无一人,是你带我出沙漠的。虽然那时,你并未留意我。”
“你就是那时喜欢本王的?”
“少自恋啦,不过的确对你很感激。
我初九洛是个有仇必报,但有恩也必还的人。你带我离开沙漠后,我就辗转来到云国。
在郊外,碰巧的救了当时还只是太子的云非彻。当时云国朝堂并不稳,先帝身体也并不好。那时沐家一家独大,几乎独揽朝中大权。
不过我并不关心,云非彻也不想当那个皇帝。半年后,先帝身体急剧下降,沐家与朝中好几位重臣,把持朝政。当时,不过是个妃子的太后,垂帘听政,云非彻也被禁足东宫。
我,临危受命。先帝将当时宫中的禁军,给我率领。而沐家则勾结当时掌握边境军的徐家,你想得没错,当时边军被撤回京都,边关失守,雪国大军大举进犯,云国屡屡失守。
当时,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人又家园尽毁。足足半年,边关才稳定了,外敌刚平,内乱不断。当时收到消息,沐家有人与雪国暗通消息,为了以最快速度平息战乱,算是杀鸡儆猴,也为了立军威,由我亲自动手,杀了沐晴。
其实那时,不仅仅沐家有通敌,当时的云国,朝中势力,错综复杂,但毕竟是别人的事。而且最重要的是,当时先帝打算让云非彻登位,拿这,算是立威吧。
但,你也看到,两年了,变化很大,却又什么都没有改变。
在沐家眼中,我就是仇人,但对于云国百姓而言,那是善举,我不怕当这个恶人。”
“你,对云非彻,真鞠躬尽瘁。”
看着风凌御吃醋的样子,初九这次却并没有笑,表情反而有些沉重。
“不是他,是先帝。他对我初家有恩,他当时求我,助他云国,避过此劫。
我初家派了数十位白影卫,来助他云国平息这内乱。可是数十影卫,最终仅一人活着回了家。还是被老巫婆下令挑断了手脚筋,成了个废人。
我初家数十影卫,居然无一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被人下令斩杀。那存活的一人,也只是为了向我挑衅。”
每每想起此事,初九就恨,尤其是那存活一人,是初非玧,他们生生挑断了他的脚筋,叫她如何不恨。
“所以,由我一人,亲自执剑,断了他沐家一族,仅存沐敛一人。若非云非彻执意要保,先帝也开口求我爹,那老巫婆,两年前就该亡了。”
“他当这皇帝,不仅是大势所趋,更是要护你一命。”
初九不屑,“护我?他为了让那老巫婆活命,生生压下了我初家影卫冤死的消息,也抹去了当初的一切。沐家依旧是那个沐家,当年那个妃子,如今也安稳坐着那太后之位。
若非我爹一手力压,此事如何作罢。为了大局,我初家数十性命,就该枉死。”
“你,要报仇吗?”
“他不让我动手。”初九像霜打的茄子,毫无生气。
“他?”风凌御倒是好奇,居然还有人能够让这丫头乖乖听命。
“下次给你介绍。走吧,这晚宴过后怕是有人好久都不能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