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浮川睡了几日,病稍好些了,请人看过,说是吃了多人间界的热食,毒素积攒的久了,不过还好发现的早,多喝几付汤药便没事了。
浮川掩着唇咳了一阵,仿佛要将肺咳出来,带着嗓子又干又疼,口腔里都有了一丝血腥味,慢慢将手里的几页纸看完,闭着眼睛歇了一会,这才哑着嗓子开口:“关于当归你就查到这些?”
空青乖巧的坐在一旁,点了点头:“他好像有什么办法可以隐藏自己的踪迹,目前只查到这些。”
浮川叹了口气:“算了,左右也指望不上你。”睁开眼看着他,“这几日那帮那老家伙可有为难你?”
空青笑道:“不曾。”
浮川靠到椅子上,重新合上眼:“我这几日不曾露面,外面都是怎么传的?”
空青:“师兄放心,一切有师尊在。师兄若是累了,我扶师兄去休息吧。”
浮川轻轻摇了摇头:“就这样吧,懒得动。明日我便露个面,免得那些老家伙以为我死了,惦记不该惦记的。”
“师兄辛苦。”
“我找人给你收拾个院子,你先住着,这一摊子你还是替我盯着点,还有,这段时间你替我看着点魏瑾城。”
“魏瑾城?”
“我在人界认识的那个人子。”
“好。”
“滚回去干活吧。”
空青笑了笑:“是,师兄。”
院里的荷池已经修好了,窗前栽了棵枫树,又布些了假山,做了一个喷泉,哗啦啦响着。浮川皱了皱眉,回过头对苍耳道:“明日把这破喷泉给朕拆了,太吵了。”
苍耳颔首:“是,陛下。”
“把廊下的栏杆也拆了,搭个秋千,再放张软塌。”走了几步,“让葵曦来见朕。”
“是。”
浮川躺在廊下,身下铺了软席,又垫了两层被褥,靠着一个木偶闭目养神。苍耳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行了礼:“陛下,葵曦上仙到了。”
来人二十多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衣裳,皮肤白皙,面容姣好,那双手生的更是好看,手指匀称修长、骨节分明,指尖纤细,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浮川一直极喜欢他的手,喜欢看他那双手写字、算卦、抚琴……所做的所有事,只可惜这双手的主人是个男人。
浮川应了一声,睁开眼睛,对苍耳道:“你先下去吧。”
苍耳躬身一揖,转身离开。
浮川拍了拍身侧,笑道:“过来。”
葵曦挪过去,跪坐下去,双膝挨着软榻的边缘,拱了拱手:“陛下。”
浮川像是个登徒浪子一般摸上了人家的手,道:“今日让你来是想让你卜上一卦。”
葵曦垂眸看着浮川的咸猪手,没有动:“陛下不是一直不相信卦象风水之说吗,今日怎想着让臣来卜卦了?”
“朕前些时日去人界遇到一个人子,让朕很在意,想让你算算。”
“陛下若是不信,臣纵然算了,也是不准。”
“朕信,朕何时说过不信?”
“往常陛下让臣来卜卦都是盯着臣的手,而不是卦象。”
浮川收回手,掩饰性的咳两声:“你们不是常说这人的一生都是注定的,那算出来的怎会不准?”
葵曦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思考了一会:“就是不准。”
浮川笑了两声:“不准便不准吧,朕让你卜便卜一卦吧。”
“是。”
三枚铜钱从龟甲中摇出落在地上,葵曦将其一一摆好,看了许久,又卜一卦,仍是如此。浮川见他神色不对,问道:“如何?”
葵曦摇头:“不好。坎卦,坎为水,行险用险,上下卦。坎险陷也。象为水,阳陷阴中,外虚而中实也。此卦上下皆坎,是为重险……”
浮川打断他,有些不耐:“好了,果然不准。你退下吧。”
葵曦将铜钱收起来,很是委屈:“臣说过陛下若是不信便是不准,陛下执意让臣卜卦,臣……”气道,“日后陛下莫让臣卜卦了。”
浮川看着他敛了笑,问:“不让你卜卦让你做什么?留夷那有座荒山你去种树去吧,什么时候种满了,什么时候回来。”
葵曦站起一躬身:“是。”说罢拂袖而去。
浮川合上眼,叹了一声:“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可惜了。”
苍耳走进院子,进了内殿取来狐裘为他盖上。浮川扒拉着手边的鱼饵,笑道:“朕做的这个木偶精致吗?”
苍耳微微低垂着头,一副恭敬顺从的模样:“陛下做的都是最好的。”
浮川笑了一声:“撒谎。”吩咐道,“去藏书阁把有关云凰的书籍拿来。”
“是。”
朝会时一众仙人走在路上窃窃私语,有人道:“听说葵曦上仙昨个被罚去留夷,当真?”
身旁之人应到:“真的,说是为陛下卜了一卦,陛下不是很满意,说不准,葵曦上仙一气之下言语冲撞了陛下,这不,罚到留夷种树去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呢,哎,可怜呐。”
“陛下一直宠爱葵曦上仙,这说罚便罚了?”
“陛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了别说了,到了。”
众人进来大殿,看见坐着的还是空青,却远远不敢如之前那么放肆,将所奏之事说了一遍,又是哪哪不敬神明、哪哪闹了邪祟、谁和谁打了架,一地鸡毛蒜皮的小事,空青倒是好脾气,一一指派了人前去处理,就连昨天称病不出的武官承颐今日也是活蹦乱跳的。
浮川穿着白色的单衣披了一件鸦青色的长衫,长发用发带束着,坐在廊下的软塌上用刀削着箭头,池中立了一个木靶,苍耳从殿内出来,手里端着一个药碗:“陛下该喝药了。”
浮川看都未看一眼:“放着吧。”
苍耳将药递过去:“神君说他今日会来。”
浮川仿佛没有听见,看了看箭头:“把朕的弓取来。”
苍耳放下药碗,去了内殿,回来时看见承颐正跪着,浮川悠闲地喂着锦鲤,看见苍耳笑了笑,伸出手:“给朕。”
苍耳将弓交给他,退至一旁。这时浮川才开口,问:“承颐怎么来了?昨个不是还病着吗?”
承颐愤愤道:“臣没病。”
弯弓搭箭:“没病就是欺君”。笑了笑,“还是病着好。”手指一松,箭破空而去正中靶心,“太近了,无趣。”将弓扔给苍耳,赤脚走到承颐跟前,俯身道,“听说昨个你和妖族在边界打了一架?”
“回陛下,是。”
“你觉得妖族如何?”
“不堪一击。”
“哦,回去吧。”站起身便要走。
承颐抬起头高声道:“臣有事要奏。”
浮川转过身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想如何?以此为借口将妖族灭族?妖,是杀不完的,就像是蚊子,咬你的直接打死便是,你真正要提防的是在暗中窥伺的毒蛇,那才是可以要你命的东西,懂了了吗?”
承颐颔首:“是臣愚钝。”
“朕让空青代为处理政事,他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他便是朕,今日之事下不为例,懂了吗?”
“是。”
“在殿外跪一个时辰。”
“是。”
说罢走进殿内,苍耳端起药跟了上去,浮川看着有些头疼,皱着眉看向他,怒道:“去倒掉,别让朕重复第二遍。”
苍耳面无表情端着药碗走开。
浮川走到床边躺下,从袖中拿出那几页纸又看起来,想找到某些有关当归的蛛丝马迹来,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苍耳回来手里端着重新煎好的药,见浮川已经睡了便将药放到桌上,扯过被子将人盖住,转身出去关了殿门,守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