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吃现席五

“第二道菜，油炸血肠！底价三万元，加码五千！”络腮胡子边说，边把从竹筐里取出的一个黑乎乎的圆柱形物体摆在红布上，展示在众人面前。

我知道，这就是师傅提到的塞墓主人九窍的玉塞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是塞在哪的，好奇得凑上前看看，只见这个圆柱形的玉塞食指般长短，比拇指略粗，好像是个猪，或者鼠的浮雕图案，因为光线暗，看不太清楚，而且不是黑色，似乎有血沁般的红色。

“宁儿，你说这东西塞在哪的？”身旁的老鹏边伸长脖子仔细打量着这枚玉塞，边小声问道。

“塞嘴里的！”我坏笑着看向他，眼里满是调侃。

“真的？”这小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转向我，还用手指在嘴边比划着，当看我的表情时，立马一脸鄙夷。

“呵呵”身边传来中年人，也就是那位林家代表的笑声，不知是在笑话我们的无知，还是在感叹这俩家伙的没心没肺，在这种阴森的环境下，刚与人结了仇，现在还能这样开玩笑。

玉塞比较受欢迎，每一拨人都上前仔细观瞧了一番，待众人都回到原位后，络腮胡子回到红布中央说道，“各位老板，这枚玉塞，三万元，有出价的吗？”

“六万！”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我率先喊出了“六万”的价儿，这一举动引来周围所有人惊奇的目光，包括伟伟一拨，就连老鹏也瞪着眼睛凑近我，低声耳语道，“宁儿，你他么疯了吧，坤叔交代的任务你忘啦？”

我当然没忘师傅是怎么交代我的，正因为时刻惦记着那根“棒骨”，我才想着怎么才能把其他“菜”的价码抬高，不管有用没用，终究在削弱对手的实力。

每一道“菜”都和刚才一样和伟伟斗一把狠，杀了我也不敢，我不敢想象，万一伟伟脑袋发热，或者枪走火，我脑袋开花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抬价是否会玩砸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眼下当着众人的面，我没法向老鹏解释什么，也不去理会他，只能强挺着，装作势在必得的样子向周围拱拱手，希望这样可以瞒过其他几拨对手的眼睛，尤其是姓林的，和伟伟。

谁知我喊价之后几分钟，都没有人再出价，络腮胡子有些坐不住了，捧起玉塞又向众人鼓动一番，其余四拨人就像商量好了一样，既不彼此交头接耳，也不出价，就像看戏一样看着络腮胡子表演，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六万元第一次！六万元第二次！”络腮胡子故意把声音拉长，不甘心得喊着。

“六万元第。。”当“三”字还没有喊出的时候，姓林的浑厚的声音响起，“七万元！”喊完笑眯眯得看看我，我赶紧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不相信自己的这点技俩可以瞒过他的眼睛，心里一颗石头却落了地。

之后“八万元”“九万元”的喊价儿声陆续响起，最终这枚“玉塞”以十二万元成交，拿下第二道“菜”的是那两位年轻人。

第三道“菜”，血肠，金蝉形玉含，被胖子以十五万元买走；

第四道“菜”，酸菜，一坛造办处款银锭，还有两片马蹄金，一枚金嵌松石扳指，被伟伟一伙以二十七万元买走；

后面还有些瓷器、珐琅器、石雕瑞兽，十几道菜，除了我和老鹏，各家均有斩获。观察各拨人的表现，第二道“菜”后，我不再明目张胆得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来，而是见缝插针得找准时机抬抬价，这点我与络腮胡子配合得相当不错，

气氛热烈，我就悄悄加把火，气氛冷，咱就出个低价，把气氛搞上去，就算玩砸了，东西砸在手里，也是低价买好货，捡了个漏。

老鹏也慢慢琢磨明白了我的用意，时不时跑到胖子或两个年轻人那里鼓噪几句，伟伟和姓林的那里，他还是尽量躲着的。

终于等到了压轴的“棒骨”，只见络腮胡子把盛东西的箩筐换成一个更大、更结实的，还加了一根绳子拴在箩筐上，才把筐放回洞里。又招呼坑上两个兄弟下来，和他一起把洞里的东西费劲儿得往上拉。几拨人都屏住呼吸眼巴巴望着，生怕错过见证这王爷墓“棒骨”的第一眼。

“宁儿，你说这老王爷还能有什么宝贝？”老鹏个子高，踮起脚跟儿使劲瞧着，边瞧边问我道。

“看见什么了？”不知什么时候，胖子拉着美女竟站在了我前面，正好挡住我看向洞口的视线，我边把头凑向胖子和美女之间，边回问老鹏一句。

“出来了！出来了！”老鹏突然低声喊道，一脸兴奋得看着我，我、胖子和美女同时看向他。

“出来什么了？”我以为他真的看到了什么，眼里充满了期待。

“是如意金箍棒！”

“去你大爷的！”谁知这小子冒出这么一句，我真想抡起拳头给他两下。

胖子身旁的美女也“咯咯”笑起来，还冲老鹏抛了一个媚眼儿。

“兄弟，你们俩没得着东西，倒是好事啊。”胖子突然转向我，小声对我说道，我们离得很近，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人琢磨不透。

“怎么？”我刚想向胖子讨教。

“东西上了来，车上说吧！”胖子却丢下一句转回头，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络腮胡子和另外两人已抬着箩筐从角落走出来，从他们的步伐看，这根儿“棒骨”还挺沉。

“好嘛，轻着点儿，轻着点儿！别摔坏了！”络腮胡子带着两个伙计，小心翼翼得把“棒骨”从箩筐中取出，放在红布的正中央，几拨人闻声走上前，瞬间围成一个小圈儿。

只见一尊半人多高，通体碧绿的玉鼓展现在众人面前，玉鼓下方有底座，约三十公分高，上面绘着精致的云纹，两侧各有一个小狮子，仰天长啸，前足托起，就如抱着玉鼓一般，鼓面浮雕“马上封侯”图案，由四周向中心位置，逐渐由淡绿色变黄，最终在猴子背上，也是最中心的地方形成一片黄晕，看得出来，整个玉鼓是一整块儿玉石掏出来的，没有丝毫拼接的地方，这小片儿的黄晕竟能如此精确的集中在猴背，如点睛之笔一般，真佩服古时的匠人，简直巧夺天工！

走上前摸摸，玉鼓各处都是凉凉的，沁人心脾那种凉，在这炎炎夏日，仿佛吃了一根冰棒，让人整个身体都是凉爽的，试着抱一下，沉得很，最少在百十公斤以上，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抱不起来。

不知是玉鼓太过完美，还是各家对“棒骨”抱了太大希望，对玉鼓的鉴赏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人们才不舍的回到自己原来位置。络腮胡子见没有人再上前了，开口说道，“各位老板，您今儿可来着了，咱这根‘棒骨’可有来头，介（这）可是古孟国当年进贡道光皇帝的翡翠抱鼓，一整块翡翠掏出来的，咱故宫博物院清朝皇帝贡品册上明摆写着的，货真价实的无价之宝啊，您各位看看，丁点儿展儿都没有啊。”

络腮胡子唾沫横飞得说着，我偷眼看看其他几拨人，只见林家代表带来的老者微微点点头，看来络腮胡子说的是真的，这真的是个无价之宝。我记得临行时师傅对我的嘱托，手不自觉摸摸贴身放的银行卡。

“最后一道菜，红烧大棒骨，底价五十万，加码两万！”络腮胡子喊道，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快亮了，怕有人经过，声音明显压低得更低了一些，却依然如一颗石头砸在我的心上，我心里咯噔一下，本想着两百万的价码拿下这根“棒骨”绰绰有余呢，现在看来，还真不容易。

“八十万！”胖子率先出价儿，还不忘朝四周拱拱手，当我们看向他时，又炫耀般得在美女脸上亲一下，弄得美女一阵娇嗔。

前几道“菜”胖子出价很谨慎，都是别人出价，他才出，而且只比上一家高出一个加码，现在是怎么了，难道他也是为了这“棒骨”而来，我心里琢磨着。

看到胖子出价，老鹏有些着急了，小声在我耳边嘟囔着，“宁儿，八十万，出价儿啊，出啊！”

“再等等！”我攥紧老鹏的手，用余光不断打量着胖子和其他几拨人。

“九十万！”两个年轻人紧跟胖子出了价儿，从这一刻起，价码不再是两万、几万得往上加，而是十万，甚至几十万得往上张。

“一百二十万！”伟伟出价儿了，喊完价便笑着看向我，眼神依旧冰冷、阴狠，看得出，还想在这最后的“棒骨”上和我较一次劲，找回刚才的场子。

“拼了！”我眼睛紧闭，心里想着，便要报出两百万的价格，这是我的底，多一分钱我都没有了，隔着衣服紧攥银行卡的手心冒出了汗。

“两百万！”谁知我还没开口，姓林的中年人便率先报出两百万的价格，我和老鹏齐刷刷看向他，和他眼神相对时，又赶紧收回目光，心里想着，完了，完了，回去怎么和师傅交代！

竞价还在继续，老鹏已经把失望和沮丧写在脸上，毫不掩饰愠怒得看着出价儿的每一个人。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着即使不能拿到这尊玉鼓，也要弄明白它究竟花落谁家，日后还有找回来的机会，也算能给师傅一个答复。人算不如天算啊，谁曾想这尊玉鼓会这么抢手，没几个回合，竞价就已超了两百万!

“三百万！”

“三百一十万！”

“三百二十万！”

“三百五十万！”

最后的竞价，只剩下林家代表和胖子两家，当胖子喊出三百五十万的价格，姓林的中年人微微皱皱眉头，与身边老者低声商量几句，之后信心十足得喊道，“五百万！”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2012年，五百万可以在BJ最核心地段买上两百平的房子，从这一点上，足可以看出林家代表势在必得的决心和魄力。

估计以往现席上也很少出现如此高的价格，就连络腮胡子也吃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看林家代表，又看看胖子，就是不舍得落锤。话说回来，哪有卖家，嫌赚的钱多呢。

胖子似乎也被林家代表一下加价一百五十万的举动惊到了，紧锁着眉头犹豫片刻，身边的美女也识趣得退到一边，不再与胖子挑逗。

只见胖子看看林家代表，又看看玉鼓，眼睛如赌到极致的赌徒般布满了血丝，在所有人焦灼的目光注视下，最终咬咬牙，喊道，“五百五十万！”

“六百万！”林家代表喊的干脆而轻松，从心理上说胖子已经处于劣势。

“七百万！”胖子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紧攥双拳，肥硕的身体因为较劲而轻轻抖动着。

“九百万！”林家代表一下加出两百万，就是要在气势上压垮胖子，让他不敢再出价。

现在这个价格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期，坑上、坑下，几乎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紧咬嘴唇，像欣赏一场旷世赌局一样，看着竞价的两个人。

“一千万！一千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胖子不会再出价的时候，他近乎疯狂般喊出两遍一千万的价格，同时身体踉跄一下，幸亏有身旁美女扶住。

“宁儿，看来这是胖子的底了！”老鹏小声对我说道。

“我看这个胖子不太懂古董。”我轻声回道。

“你怎么知道？”老鹏偏头凑向我，眼睛依旧不肯从胖子身上移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镜头似的。

“猜的，直觉。”我喃喃说道，不知是说给老鹏，还是自言自语。从以往几轮竞价看，胖子都是盯准别人出价，他才肯出价，从不盲目抬价，心态稳的就像一个极富经验的猎手，而现在的他，宛如一个赌红了眼的赌徒。

“一千二百万！”林家代表与老者耳语几句之后喊道，依旧那么轻松自如，喊完双手交叉胸前，笑眯眯得看着胖子。

“一千五百万！”看得出胖子是真急眼了，他甩开扶着自己的美女，冲到玉鼓前喊道，之后瞪大通红的双眼看着林家代表。

看到这一幕，周围人都自觉退后两步，把“舞台”留给林家代表和胖子，除了络腮胡子张开双手挡在胖子和玉鼓之间，生怕他一激动砸了玉鼓似的。

“一千八百万！”林家代表的声音不急不缓，如一位稳操胜券的将军般看着眼前渺小而可怜的对手。

胖子彻底呆住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两眼使劲儿瞪着林家代表，好一会儿没有出价儿。

“一千八百万！”林家代表又重复一次喊价儿，这次是对着胖子喊的，语气不重，却处处透着咄咄逼人。

胖子不舍得看看玉鼓，沮丧得低下头，灰溜溜退回美女身旁，再没抬头看玉鼓一眼。

“承让！”林家代表拱手向周围作揖，也没等络腮胡子宣布落锤，便吩咐两个保镖将玉鼓抬到自家跟前，反正已是既成事实，也没人再多说什么。

“宁儿，今儿来的真值，简直惊心动魄啊，可比咱以往收货刺激多了！”

“刺激，他么老子脑门差点儿让人开个洞，当然刺激！”

“谁让你跟那个伟伟较劲来着！”

“那崽子自找的！”

上了坑，各家抱着自己的收获朝车的方向走，我和老鹏走得慢，边调侃着边回味刚才经历的每一幕场景，远处东方鱼肚渐白，天已将亮。

“文先生，留步！”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吓了我们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