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沈阳送画九

“看来你们一定要先见到编钟咯？”林文海接着问道，眼里的寒意更甚，让人不由打一个寒颤。

“是！”我迎着林文海的目光，微笑着说道。

“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容忍你们！”林文海抱起胳膊，斜倚向茶椅，微微摇了摇头。

“那您的意思呢，这笔生意可以终止了？呵呵，如果是这样，何苦叫住我呢，我的时间也很宝贵啊。”我说着，也装作无奈得摇了摇头，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这在茶道里，是极不礼貌的。

“放肆！朝阳的事我不跟你们计较，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你当瑞云轩泥捏的吗，当真不敢收拾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吗？”未待林文海开口，林振山破口叫嚣道，那语气，简直是不耐烦到了极点，要吃了我们一般。

随着林振山话落，伟伟带着两个喽啰冲进茶室，堵住门口，恶狠狠盯着我们，“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强压内心狂跳，让自己镇定下来，对方越是震怒，说明编钟在他们心里，或者在他们主子心里位置越重，我们越要冷静。

“呵呵”我回头看看伟伟，拍拍同样暴起的老鹏，又看看因激动而微喘粗气的林振山，以及一脸寻味、似笑非笑的林文海，冷笑一声说道，“林老板，你说过不打嘴仗，想谈，我要先见到编钟，不想谈，我们现在就走，这套把戏，从现席耍到静海别墅，能吓住我们吗，免了吧！”

“你！”林振山说着用手指向我，伟伟作势就要冲上前，老鹏也“噌”的站起来面对着伟伟，我却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得看着同样冷静的林文海。

要说那一刻我不紧张是假的，但我相信，林振山能如此激动，林文海能一次次让步，绝不是因为我们够聪明、够侥幸，而是因为编钟，他们的日本主子心心念念的编钟。

“哈哈哈哈”林文海突然笑起来，手指不住点着我，“你呀，你呀，年轻人，还真是颇有几分家翁年轻时的风采，喜欢，喜欢！”

“你说的是林德修吧，切，吃里扒外的东西，还家翁呢！”听到林文海的话，老鹏撇撇嘴说道，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好吧陈伟，带他们去仓库！”林文海没有理会老鹏，目光越过我们向陈伟下达了命令。

穿过一楼大厅，又绕过几道重重的保险门，在林振山、陈伟和两个伙计带领下，我们来到瑞云轩的藏宝库。

“我的天！这么大！”没错，这就是我的第一反应，简直惊到合不拢嘴，一个足有上千平方的超大空间展示在我们眼前，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几排足有六七米高的货架，货架上依类别摆满了诸如画轴、淘气器、木器、玉器等各类物件儿，虽然进入仓库前能想到瑞云轩的仓库不小，但没想到会如此震撼，三个盛德恐怕也顶不上一个瑞云轩。

“文宁兄弟，请吧！”伟伟说着打开廊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率先向仓库深处走去，我们和两个伙计紧随其后，林振山走在最后，透过不甚亮的灯光，我努力分辨着货架上的每一件宝贝，突然一个想法闪现在脑海，就算不依靠冈本会社，凭这些宝贝，瑞云轩也是拿得出几个亿的。可他们穷尽所有换取一套编钟干什么呢？像赵先生一样珍藏把玩吗？

“哎，文宁，你终究还不是商人！”我苦笑一声，不知不觉已来到倒数第二排货架，伟伟停下脚步，随之一股呛鼻的霉味蹿进鼻子，我忍不住头向后仰，

用手在鼻前不停扇着。

“宁儿，这是老石头上的青苔味儿，闻习惯了就好了。”看到我的样子，高蓉“噗嗤”一乐，在我耳边悄悄说道。

第一次让高蓉笑话，我脸一下子红了，不由得耸耸肩，硬挤出一丝满不在乎的微笑。站在货架旁仔细观瞧，架子上果然摆满了各类瓦当、石狮、柱础、壁龛等各类石雕，虽然看不清晰，但石雕表面斑驳的纹路足以显现出它们的古朴与沧桑。

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一个专门定做的方框木架子里，当初我们在现席见到的“马上封侯”翡翠抱鼓严丝合缝般镶嵌其中。

“就是那个！”我指指抱鼓，小声对高蓉说道。

高蓉点点头，拿起强光手电走上前仔细观瞧一番，回身对我说道，“宁儿，翡翠没问题，要断代得看做工、包浆和图案，得取出来。”

我回头看看伟伟，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伟伟看看林振山，在得到首肯后带着两个伙计将抱鼓抬到了走廊中央。

“将灯光再打亮一点！”随着林振山一声喝令，伟伟带着两个伙计围绕抱鼓打起强光手电，我知道仓库里许多字画和丝织品不宜太过曝光，是以不会安装强光灯。

高蓉再次上前，用手电照着抱鼓从上至下反复摩挲着，遇到图案精细处，尤其是绯色集中在猴背的地方，都要用手指来回摩上好几遍，玉鼓边缘处，又用手指蹭一下，放在嘴里舔舔，时不时还把手背或脸贴到抱鼓上，十分钟功夫，才起身说道，“货没错，是真品！”

听到高蓉的话，我悬着的一颗总算落了地，这丫头，对着抱鼓又是闻又是切的，回头真得好好问问，都是啥目的，咱也学一着，刚刚高蓉鉴宝的时候，老鹏一脸认真守在身旁，脸还总有意无意贴近高蓉，也不知这小子是学本事去了，还是趁机揩油呢。

“文先生抱鼓看过了，小高也说没问题，咱们上楼吧，谈谈接下来的事。”正当我思绪万千的时候，一旁的林振山插口道，说着向伟伟使了一个眼色，伟伟指挥两个伙计就要将抱鼓搬回原位。

“慢着！”我伸手拦住伟伟，转身“嘿嘿”一笑，对林振山说道，“林老板，既然抱鼓没问题，我就不客气了，劳烦伟哥把抱鼓搬到大堂吧，钱我带着呢，我们这就带回沧海。”

“嗯？”林振山眉头一皱，上下看看我，估计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竟能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管林文海怎样答应我们，林振山可从没拿这些条件当回事，冷哼一声说道，“小子，这不大合规矩吧，我看我们还是上楼慢慢谈，抱鼓长不了翅膀，飞不了！”

“合规矩！”我刚想反驳，从仓库门口方向传来一个极富磁性的中年男人声音，紧接着，两个人向我们走来，走在后的是林文海，走在前的却是刚刚我们在茶室见到的中年人，从我们的角度看过去，林文海怎么看怎么像跟班的，那位中年人才像真正的老板，当然了，刚才的话也是出自中年人之口。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看到林文海和中年人过来，林振山自觉得退到一旁，对我和老鹏说道，“这位是。。”

中年人看看林振山，微笑着打断他，又转头向我问道，“文宁，你说你的祖上跟过赵玉章大帅，敢问祖上名讳？”

我狐疑得看一眼中年人，不知道他问话的目的，又想不出对方能在这上面沾什么便宜，耸耸肩说道，“我爷爷的爷爷是文金宝，做过赵大帅副官！”

中年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得闭上双眼，随即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得看向我，“嗯文金宝，家祖提起过这个人，是这个人！也谢谢你还用‘赵大帅’这个称呼。”

“家祖？谢谢？”我吃惊得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慈祥得如佛爷一般的中年人。

“我姓赵，祖父赵海岱，民国枭雄赵玉章第五孙！文副官在时，还哄我祖父玩过呢！”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中年人接着说道，语气平缓，却字字如惊雷般砸在我的心上。

“竟能在这儿碰见赵大帅的后人，电视剧也没这样拍的吧！”我吃惊得看着中年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鹏则是紧紧抓住我的胳膊，老太爷的故事，他听过。

“赵先生现在是冈本株式会社中国区总裁！代表冈本株式会社，对燕昭王编钟的购买，以及中国区所有文化交流事宜，有全权决定权。”当我还处于震惊时，一旁的林文海介绍道，介绍时还不忘看看我和老鹏，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神秘的微笑。

“文宁我再告诉你，冈本株式会社的创始人冈本森夫，是我祖父的三姑姑赵佳玲的儿子，算起来是我的表爷爷，从资产到文化，冈本株式会社也算是我们赵家在异国他乡的一种传承。”中年人一定注意到了我们的震惊，却并不理会，接着林文海的话说道，尤其“赵佳玲”三个字故意咬重，刹那间，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感觉自己再也支持不住，天旋地转般向后倒去，老鹏一把抱住我，我感觉他的手在颤抖，或者是我自己在抖个不停。

“宁儿，宁儿，撑住，撑住，兄弟。。”

“宁儿文宁，你怎么了，你醒醒，你说话啊，你老太爷，赵大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扯上了日本人？”

“赵总大哥，这小子祖上和冈本会社到底有什么牵连，你怎么从不跟我说啊，难怪你会这么迁就他！”

。。。

各种声音汇集在我的耳畔，我想回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我感觉自己就像突然掉进了大海，慢慢下沉，慢慢闭上眼睛。。

突然，我猛得睁开双眼，拼了命般跑向抱鼓，一把推开伟伟和一个伙计，大声喊道，“不管你们是谁，不管我老太爷和什么王八蛋冈本有什么关联，今天，今天这抱鼓我一定要带走，这是我们之前谈好的！”

所有人都被我的举动吓一跳，被我推开的伟伟一下就要蹿上来，被林文海喝住了，反应过来的老鹏第一时间奔到我的身旁，和我一起护着抱鼓。

“文宁”中年人平静得说道，“现席时候，听老林提到‘文’姓，我就猜想到你可能就是老姑奶奶临死前还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的后代，后来你主动提起五色沁玉麒麟，更印证了我的判断。小子，实话告诉你，你换没换到编钟，我都不关心，你不是想拿回齐家的邮册吗，不用这么费劲，我们倒是可以谈一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