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怎么会是你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我缓慢得抬起被打得疼痛欲裂的头,模糊的视线里,一位身着制服、年长些的警察正凑近凝视着我,眼神里透出些许无奈,还有些耐人寻味的复杂。
“文宁,有人要提审你!”见我抬起头,他再次重复道,这次声音明显压低了许多,也许是看我仍然清醒,踏下心来的缘故,之后不管我作何反应,起身向两旁吩咐一声,“带他到单独监室,安排明早提审!”
“是!”两旁立即有人回应,回答干脆而利落。
紧接着,我两个被打得几乎脱臼的肩膀被人提起,双脚趿拉在地上滑行,被人连推带拽拖到一间单独的监室。门,重重被摔在墙上,我鼓着肿胀的双眼环视四周,黑暗中借着微弱的月光努力看清屋里的每一件事物,一张小床、一个屎尿桶、一张小桌子和一个凳子,再无他物。
真好!我心里乐着,至少今天可以睡在床上,而且味道也好闻得多,我冲到床上很快便迷迷糊糊睡去,只有这样才可以缓解周身的疼痛,混着尿液、鲜血,仍旧湿漉漉的头发和满脸的尿骚味儿迫使我还记得,刚刚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知睡了多久,腰部传来的冰凉感觉让我惊醒,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名干警正用警棍捅在我腰窝儿位置,“醒醒,醒醒,5182号,提审!”5182号是我在看守所的编号,就像人的身份证,在这里,没人知道我叫文宁,或是冯冠材,只有人知道5182号。
“报告管教,现在还是半夜吧。。”我透过砖头一样大小的窗户看看外面仍旧漆黑的天,小声嘟囔一句,随即下意识护住头和脖子,因为往常这种顶嘴一定会招致管教一顿劈头盖脸的毒打。
今天却很奇怪,管教非但没打我,反而朝我笑笑,尽管笑容里饱含着居高临下的不屑,“哪那么多废话,提审就是提审,赶紧的,我在外面等你!”管教说道,说完径直走向门外,倚在门口一侧墙上点燃一支香烟。
我忍者浑身的剧痛穿好囚服,趿拉着鞋踱出门外,因为疼,我走得很慢,管教不耐烦得狠狠将烟头儿踩灭在地上,麻利得给我戴上手铐,使劲一拉,向着走廊尽头唯一闪着光亮的地方快步走去。
我知道那点光亮是审讯室所在的方向,而会是什么人要审我,因为什么审我,杀人案吗,还是古董案,我不知道,也不敢想,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得朝前走。。
五分钟后,我已坐在审讯室特制的审讯椅上,要审我的人特意交代,管教给我摘了铐子,让我可以抬起手臂阻挡面前超400瓦白炽灯直射向我的强烈光线。
强光灯后面,一个人背对着我,正遥望着远处黎明前夜空的寥寥星辰,看得很出神,似乎手上还夹着一支香烟,另一人头始终低着,伏在审讯桌上写着什么,两人都没有搭理我的意思,从他们刚刚与管教打招呼的声音听去,好熟悉!
“会是谁呢?”我琢磨着。
“文宁你好,好久不见!”突然,强光灯被扭弱,光源挪向一边,伏在桌边的人抬起头,表情复杂得凝望着我。
“吴胖子!”我脱口而出喊道,不自主从审讯椅上站起来,简直惊掉下巴。
“文宁你好!”窗边的人转过头,掐灭烟头,露出一抹微笑。
“陈伟!”我再次惊呼道,这次喊的声音更大,一屁股又跌坐回椅子,嘴里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再一次感觉脑子不够用。
两人相视笑笑,陈伟踱步到审讯桌后坐下,语气平静得说道,“没想到,我们会这里,以这种方式见面。”
“是啊,这话该我说,更想不到你们都会穿着警服,而且坐在一起!”我回道,语气里满含被嘲弄后的怨毒。
“文宁”陈伟叫我一声,犹豫一下,瞅一眼身旁的吴胖子,接着说道,“你心里有气,有不理解,这点我们清楚。”
“我是该叫你齐鲁大腕伟伟哥,还是什么,陈警官?”我冷笑一声,觑起眼睛打量着他,语气变得轻佻而戏弄。
陈伟摇摇头,刚想说什么,我立刻把同样的眼神投向吴胖子,“还有你,吴哥!”
“我姓吴,吴海哲,TJ市公安局文物组干警,重新认识一下吧!”吴胖子毫不犹豫严肃得说道,嘴角扬起一丝职业性礼貌的微笑,挺直腰板,耸耸肩,真诚得说道。
“我姓陈,陈伟是我的真名字,TJ市国安局干警,配合文物组侦破日本冈本株式会社特大文物走私案,重新认识一下,文宁!”陈伟绕过审讯桌,向我伸出右手。
“哼!”我冷哼一声,看着这俩打我们第一次去天津就“聚”在一起的人,怎能不明白他们跟这件事跟了有多久,此刻只觉得陌生、冰冷,甚至有点儿恶心。
陈伟尴尬得缩回手,手指不自然得在半空中抓挠两下,却并没有立刻回到审讯桌里边的意思。
“我问你们”我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陈伟,因为气愤,嘴唇微微在颤抖,“玉麒麟和书信的秘密,你们早就知道,对吗?”
陈伟下意识回头看看吴海哲,在得到他首肯后,郑重得回答,“对!”
“好!自咱们第一次在天津见面时,就知道,对吗?”我狠狠咬出一个“好”字,立马接着问道,犀利逼人的眼神里分明裹挟着无尽的怒火。
“对!”陈伟犹豫一下抿抿嘴唇,答道,这次他没有回头看吴海哲。我知道,现在跟我谈话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国家正式组织,他们的每一句回答都要慎重,陈伟说一句,吴海哲在纸上记一句。
“齐秋国的身份和赵东玄、林文海的目的,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对吗?”心中的答案再次得到印证,其实再问更多也是徒劳,我的语气越来越平缓,越来越充满自嘲的意味,仿佛只是想揭开伤疤,看看别人有多冷漠,自己有多蠢!
“对!”陈伟突然蹲下,伸手握住我的手,我狐疑而又有些不屑得望着他,既没像老朋友一样反握住他,也没拒绝,我们就这样冷冷对视着,与以往我们每一次对视时的情景一样,只不过这次冷漠的成分明显多了许多。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他们?”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陈伟自然明白“阻止”的意义在哪。
他想想,继而说道,“我们的目的是将他们一网打尽,安全起获宝藏,需要更多的证据,需要。。”
“需要像更多像师傅、褚老伯、老鹏这样无辜的人去送死?”我向他探近一步,语气的嘲讽足以激起他的愤怒。
“文宁,你听我说。。”陈伟躲开我目光里的锋芒,叹一口气,柔和得说道。
“说吧,是不是也需要我去死,需要我什么时候去死?”我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国家行动,有它的大局观和严谨性,不是我们一两个人就可以左右得了的,况且对冈本社团的调查我们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年,几代人的心血也不会因为某一件特殊的事而功亏一篑!”陈伟终于板起面孔,只不过庄严的语气在我听来却是那样的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仰望天花板,放荡得笑出声,笑声里饱含辛酸又充满无奈,笑过之后我看着他,两滴热泪在眼窝儿里打转,“国家也好,大局也好,我们小民的命不是命?我们的尊严、安全可以随便践踏、牺牲?!”
“当然不是!”陈伟“嚯”得站起身,一挥手臂说了四个字,却不知接下去该怎样继续。
“那是什么?”我紧接着问道,双唇紧紧抿进嘴里,使劲儿盯着陈伟,仿佛他的脸上写着我最想要的答案,亦或要用最犀利、最狠毒的眼神射穿这庄严背后最虚假的道貌岸然。、
“是。。是。。”陈伟连说两个“是”,终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后的吴海哲。
“文宁,我们现在是代表组织在跟你谈话,请你端正态度!”吴海哲终于忍不住,狠拍一下桌子轻吼道。
“呵呵!”我冷笑一声,大咧咧摇摇头,看看一脸囧相、额头布满汗珠的陈伟,又看看不远处表情严肃、略显不耐烦的吴海哲,目光里满是不屑,“说吧,需要我干什么?我端正,哪能跟两位官爷不端正呢!”
“你!”吴海哲被我轻佻而包含挑衅的语气气恼,举起食指,断喝一声,却随即在与陈伟的眼神交流中忍下去,接着说道,“目前这件案子到了收尾阶段,组织希望你交出玉麒麟和书信,可以作为你立功,在你其他罪行量刑中可以予以考虑。”
“如果我不在乎呢?”我反问道,语气更加轻蔑和满不在乎。
审讯室里一下静下来,两人注视着我,从略微有点儿不可思议到接受这个事实,再到眼神里透出那么一点儿赞许,陈伟率先开口,他围着我缓步转两圈儿,继而说道,“可以,但是我们有权力知道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你们没有权力!你们只有权力决定我是不是也要去送死!”我立马回道,音调拔高,语气坚定而带着嘲讽,陈伟明显被吓了一跳。
“文宁,你知道你面对的赵东玄、林文海一伙是怎样一个庞大而可怕的组织?如果你一意孤行、坚持一个人行动,危险系数会很大,要知道,我们是可以帮你的!”身后吴海哲不失时机补充一句,说完脸上闪过一丝自信的微笑,既帮陈伟解了围,又似乎一下抓住我的命脉。
“不就是死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越过陈伟看向他,嘴角挑起一丝同样自信的笑容,“再说了,你们帮?怎么帮?也给我一次派一个美女,可以随便亲、随便摸那种?”这句话是我故意说给吴胖子的,与他每一次的出场都相符,在此刻说出来却饱含了一个公民对国家制度极度的嘲讽。
“请不要污蔑我们正当的工作需要和侮辱我们的女警!”吴海哲彻底被激怒,一字一顿说完上面的话,不自主站起身,拧拧脖间的领带。
“呵呵!”我冷笑着站起身,再也不想将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进行下去,轻蔑得瞅瞅面前两个人,问一句,“两位警官,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陈伟与仍处于气头上的吴海哲对视一眼,又转向我说道,“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
“不需要!”
“如果需要可以随时通过管教找我们!”
“呵呵!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不过有一点你们放心,什么宝藏啊、文物啊,最后全都是国家的,我带不走,也不能让我的仇人带走!”
“什么?文宁,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计划了,快说,关系重大,不是你人性、刷脾气的时候!”听到我的话,吴海哲马上意识到什么,边说边着急得快步绕过审讯室,冲过来就要扳过我的肩膀。
我一下甩开他,缓缓走向门口,之后回过头望着满脸期待又有些错愕的两人,“伟伟,胖子,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们,你们来晚了一步!”
说完了也不等管教带,头也不回出了审讯室,我的头越来越晕,脚步越来越沉重,心里却暗笑一声,“他娘的,真准!药效来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