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仲夏夜的结束

菲尔德并没有直接回到学院的住处。

此时他的脚下是漆黑的海水，汹涌的巨浪不断从远处卷来，泛着白色的泡沫，拍打在崖壁上，带来阵阵轰鸣。

洛尔维亚山脉的另一侧，与大西洋相接的地方。

这条海岸线只有很少数量的浅滩，其余都是岩石陡峭锋利的悬崖峭壁。

山脉后方就是格陵兰学院，一个以前并不属于他、但是现在需要他负责的地方。

菲尔德想要弄清楚那只“卡莫尼”的来源，再不济，他需要确认学院附近没有潜在的危险。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脱离了世界公认的“大陆安全区域边缘”——慕勒湾。

扭曲的规则开始施加在他的身上，魔力被压制，感官被模糊，他就像是刚刚从港湾中出航、便来到了暴风与骤雨汇聚的、大洋中心的一艘孤独的小船。

离群的孤寂迅速覆盖了他本来的情绪，黑色的汪洋随时有可能将他吞没。

明明身后不远处就是来时的浅滩，但是菲尔德有一股预感，后退一步，无异于自己迈向深渊——这种感觉来得异常强烈。

不仅在于自己被扰乱的感知，更由于那不知位置的虚空中投来的冷漠注视。

他在刚刚进入海域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不怀好意的家伙们盘踞在海洋中心的最深处，它们或许在大灾难之前就已经存在，利用海洋作为天然屏障，侥幸地躲过了灭世之灾。

在海洋中，几乎没有生物可以逃脱它们的掌控。

或许，称呼为“祂”们会更加合适，在海洋中，它们便是神祗。

注视感渐渐远去，菲尔德脸色惨白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湿了他身上的衬衫和西装。

渺小的“蝼蚁”不值得太多的关注。

......

当菲尔德在大洋中漂泊了接近半个月后，他终于在一次“移形换影”中，运气很好的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上。

提前准备的卡牌大半都已经使用过了，身上的“魔力”也已经告罄。

“大意了啊...”菲尔德仰躺在沙滩上，从卡牌中取出“命运之书”，他终于想起来了自己还准备了这个。

一个黯淡的红色铭文从书页上闪过，潮湿的衣服重新变得干燥。

这个半个月来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从那种被“神明”注视的状态下脱离后，菲尔德试图完成自己这次出海的目标，找到近海的那一座迷失灯塔，他需要去确认一些问题。

他来之前专门询问过海尔曼，得知目前为止只有洛尔维亚山脉的点灯人出了问题。

可是他并没有看见近海位置的迷失灯塔。

换言之，火灭了。

“点灯人”依旧在每个月的规定时间向总部发去信号，但是点灯塔看守的灯塔却并没有亮起不尽木点燃的火光。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下次他或许会直接出现在浮世汀的会议现场，菲尔德心想。

......

塞西莉亚结束了一天的自主训练，有些懒散地倚靠学院操场设置的公共座椅上，罕见地将头发扎了起来。

格陵兰学院在“大灾难”之后经历了重建，保留了古堡礼堂的传统建筑风格，也增加了例如实验室和操场这种比较现代的设施。

就在塞西莉亚有些昏昏沉沉的时候，她的视线穿过了空阔的操场，望见有两个人边走边聊地前往学校的礼堂。

高个子的中年女士是学院的副校长，卡拉·克莱尔，在学生们的描述中，克莱尔女士为人严肃、认真，甚至是有些苛责。

摊上一个几乎完全不管事的校长，克莱尔女士的坏脾气也情有可原，塞西莉亚心想。

她是在一次去门口守卫处取报纸时第一次碰见的克莱尔。

“塞西莉亚小姐，你来了之后，我们亲爱的西奥多先生变得更懒了。”

塞西莉亚其实想说老师并不是懒，只是把时间花在了别的事情上，不过最后她识趣地没有反驳——克莱尔女士负责一部分的魔法课教学内容，而塞西莉亚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塞西莉亚——”克莱尔女士的声音将昏昏欲睡的塞西莉亚彻底叫醒。

“呃...克莱尔女士，下午好。”她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看来他们只是想绕着学校走一圈，并不是去礼堂。

塞西莉亚的目光移向克莱尔旁边站着的男人，中年，有些秃顶，身材微胖，穿着一件略显破旧的棕色夹克，正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位是戴维斯先生，埃克托·戴维斯，在神秘侧工作，接下来一年将会负责二年级学生的体质药剂服用与体质训练课程，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的师资力量比较欠缺...”克莱尔带过了这个话题。

“你好，小姑娘。”戴维斯向塞西莉亚打招呼。

“你...你好，戴维斯先生。”

“好了，戴维斯，我带你接着熟悉熟悉校园的环境——赛西莉亚，你去我礼堂二楼的办公室里，把一份新生入学表带给西奥多校长，其中有两个二年级插班生，是神秘侧送过来的，有单独的资料——瞧我这记性，我差点忘了，你开学之后也是二年级，西奥多那里应该不需要你的资料了吧？”

“当然不——我这就去，克莱尔校长。”

......

特事处，医院。

“医生，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稳定，有五个昨天就醒了，有几个还在昏迷，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陈凛松了一口气，没有选择进入隔离的房间。从曙光小镇返回后，各种事情压在她的身上，好不容易全处理完了，现在队员的情况也很乐观。

即使不能再次成为她的队友，但是他们好歹还活着，不是吗？

陈凛感到有些苦涩，她轻轻甩了甩头，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

......

东部联盟神秘侧总部，人员宿舍。

艾伦躺在昏暗的房间里，清清冷冷的月光透过高开的窗户照在他的脸上。

从他恢复意识到完全掌握自己曾经的记忆，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月。

他不太清晰的记忆告诉他，自己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他诞生自公元2085年，而现在是2999年，他经历了他们所说的“大灾难”，并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存活了下来。

他的记忆停留在2098年，而他的身体也维持着十三四岁的模样。

他们——一群自称“神秘侧”的家伙收留了当时游荡在曙光小镇的他，他们将会把他送进“格陵兰学院”学习，要求是希望自己成为“预备”力量，而他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反正自己一无所有。艾伦心想。

而且他对这个醒来后世界里种种眼花缭乱的新鲜事物，充满了兴趣。

怪物——异端？体质——天赋——魔法？这些以前只在他看过的小说中出现的内容，在这个世界真真切切的存在！

望着床边刚刚收到的学校二年级教材，那一个个充满了神秘气息的书名，艾伦强忍下立刻翻看的冲动——

他思考的太晚了，该睡觉了。

仲夏的夜晚，结束了。

八月底的会议，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