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因为那个通话器没有声音外放的功能，所以孔雀只能用纸和笔告诉竹村发生了什么。
看着孔雀飞速写下的这一行字，竹村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那天在中央停尸房前的马路上，竹村遭遇了他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强敌人。
要不是他的部下拼死断后，竹村知道自己那天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在很不名誉地逃离现场后，竹村发誓，他一定要查清楚这个怪物的来历，他一定要为那些惨死的手下报仇。
现在的竹村身负着揭露赖宣罪行的重任，所以他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调查那个黑水怪物。
竹村原本以为自己在短期内是不会和那只黑水怪产生交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怪物居然在这时候用这种方式再次出现。
“那东西要破坏大小姐的计划！难道它是赖宣那一方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竹村已经是须发皆张。
今天可以说是揭发赖宣弑父罪行的最后机会，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大小姐的计划。
“孔雀，你为什么这么心急呢？
你每次都要问我这个问题，而我也早就说过。
只要时机一旦成熟，我自然就会告诉你，根本就不用你催促。”
“那么今天算不算时机成熟？”
“今天么？今天可以算，因为你没任何机会活着离开荒坂塔。”
“这算危言耸听吗？”
“孔雀，我有没有在吓唬你，你自己清楚。
孔雀，想想你正在做的事情吧！
荒坂家族的成员正在展开对这家军火托拉斯的争夺。而你，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人，却试图参与进来，施加你的影响。
别人只是一句话，你就屁颠颠地跑过来做什么证人。
你和荒坂的那两位相比，就是一只蝼蚁。你觉得像你这样的蝼蚁，有资格决定那个鬣狗群落该由谁来当家吗？”
“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说我死定了？”
“你当然死定了。
不管你是否有机会去那里作证，你都死定了。
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待会下令杀你的有可能是荒版赖轩，也有可能是荒坂华子。”
“所以你又要来救我了？”
“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
孔雀，我是你的朋友，我对你一直都很耐心。每次只要你遇到危险，我都会出手相救。
除了直接出面救你之外，你不知道我为你操了多少心。
你知道为什么你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还能像是没事人般在城里晃来晃去吗？
那可不是因为你的易容术有多高明，也不是荒坂国际太过无能。
是我一次又一次为你抹除痕迹，让你还能到处闲逛，要不然你早就被抓进荒坂塔的地下水牢了。”
“啊！原来是这样，我说荒坂怎么一直没能查到我！”
听着神秘人明显激动起来的语气，孔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好吧，也许你说得都是真话，不过我坚持我的立场。
你最好先表明自己的身份，说明你的意图。否则我无法和你继续交流，你今天还是会失望。”
“孔雀，总有一天，你会因为固执而丢了性命，不过不会是今天。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吧，我可以有限度地回答你几个问题。”
听这神秘人终于松了口，孔雀不禁又惊又喜。
虽说刚才他一直在威胁对方，但那只是虚张声势，没想到这居然奏效了。
示意竹村五郎稍安勿躁后，孔雀斟酌着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人？或者说，你们是什么人？”
“不错，你很聪明，你看出我不仅仅只是代表我自己。
这么说吧，我隶属于一个秘密的集社。
我们都是一些科学家，专门研究人体生命科学。因为有着共同的理想，我们组建了生命教会。“
”生命教会？你们给一个研究组织取了一个宗教社团的名字？”
“孔雀，取什么名字，这只是一个形式问题，这无关紧要，更何况宗教和科学之间本来就没有隔阂。
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很多先贤的例子都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你不用纠结。”
“好吧，那么你们生命教会为什么要一直纠缠着我不放？”
“孔雀，我们生命教会认为，人类作为一种生命体，具有无穷无尽的潜能。
与之相比，现在所谓的赛博科技就是误入歧途，是暴殄天物。
我们的理想是找到能发挥人体无尽潜能的科学方法，从而提升整个人类种族的生物阶级。
这是个相当崇高，且又艰难的理想。所以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知道我们的存在，也只有极少部分人才有资格参与。
人类的身体是可以产生奇迹的，有关这一点，你最清楚。
所有那些已经主动或被动感受过这种奇迹的人，才有资格收到我们的邀请，而你就是这样的幸运儿。
我们邀请像你这样的人加入，是为了互相研讨这种奇迹，进而找到其中的规律，完善我们的生命科学理论。
这就是我三番五次来找你的原因，也是我们生命教会不惜资源，拼命保全你的原因。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对你从无恶意。我们只是欣喜于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同伴，想要拉你进入我们的大家庭。
来吧，孔雀，加入我们吧，你该是我们中的一员。
虽然这之前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小小的误解，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现在我们依然欢迎你，生命教会的大门为你敞开。
加入我们，我们就会是你最坚定的保护者。
我向你保证，没有人能伤害生命教会的成员。不管是荒版还是军用科技，谁都别想碰你。“
因为这个神秘人话中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孔雀没办法及时将其写出来，所以他已经丢下笔。
看着孔雀停下手中笔，竹村急得瞪大了眼睛。
但孔雀却顾不上竹村的感受了，他得首先做出抉择，是否接受这个神秘人的招揽。
”如果我拒绝呢？你会破坏我正在做的事情吗？“
大概沉默了十秒钟后，孔雀提出这个问题。
”孔雀，我说过，我们是科学家。我们不是政客，也不是商人。
我们对你正在做的事情不感兴趣，你见过一头大象会关注一群蚂蚁在做什么吗？
如果你还是要拒绝我，那今天你一定会死。没有我们的帮助，你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
”是吗？那么让我们拭目以待。“
在说完这句话后，孔雀毫不犹豫掏出那只耳机。然后他直接将其捏碎，丢进身前的垃圾桶。
”孔雀君，你千万不要被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骗了。
我敢用性命担保，大小姐绝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
你是揭发赖宣罪行的大功臣，她一定会善待你，并且兑现之前许给你的那些好处。
孔雀君，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的。无论是谁想要碰你，他们首先得跨过我的尸体！“
之前在和那神秘人说话的时候，孔雀就在纸上大致写下了对方所发出的警告。
看到有人竟然试图让孔雀怀疑荒坂华子，竹村五郎早已急不可耐。只是那时候了孔雀还在和神秘人说话，所以他无法插嘴。
孔雀刚才的举动已经充分说明，他的立场不会动摇。
这让竹村很是欣慰，不过他还是要表明心迹，再次巩固孔雀对他们这一方的信心。
”竹村，我们是盟友，我不会听了别人几句话就疑神疑鬼。
你相信荒坂华子小姐，而我相信你，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算算时间，那边就要开始了吧？”
“是啊，应该已经开始了。”
随着孔雀的这句话，二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同一个方向，而那正是位于298层之上的荒坂塔会议室。
此刻在这间异常豪华的大会议室里，一场决定荒坂国际未来走势的会议已经开始。
虽然有资格坐在这里的董事总计有12人，但大家都很清楚，他们中有实力问鼎的实际上只有两人。
作为荒坂三郎的唯一儿子，赖宣坐在左侧第一位，而他的姐姐华子则是和弟弟隔桌而坐。
自从这家军火托拉斯由三菱更名为荒坂国际后，它就始终被那个名为荒版三郎的强者握在手中。
在座的其他10位董事手中都有公司股份，但他们的股份加在一起，也不会比赖宣或华子的股份多。
按照今天会议的议程，接下来将由前代总裁的律师宣布荒坂三郎的遗嘱。在这以后，才是选举新任总裁。
对于一个生活在末世时代的人来说，荒坂三郎绝对是很能活的。
出生于上个世纪末的他是在60岁高龄时有了华子，转年他又添了一个儿子。
如果荒坂三郎还活着，今年他刚好90岁。
如此高龄的荒版三郎身体已经陆续出现很多问题，可是他的脑子却似乎一点都没有老化。
无论是记忆力还是判断力，荒坂三郎都比绝大多数中年人还要强。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位好像就从未考虑过继承人的问题。
没有一个董事听荒坂三郎说起过他对未来的安排，因此谁也不知道他的心意。
“难道这老东西是打算干一辈子？他以为自己能永生不死？”
因为这老人一直栈恋不去，所以很多人私下里都这么吐槽。
虽说这只是恶意的攻击，但说起来这种事还真的很有可能。
早在几年前，荒版三郎就让自己的女儿华子参加对公司的管理。
不过他也只是将荒坂华子当做一个能干的部下来使用，并没有流露出培养接班人的意思。
正是因为如此，这里的所有人全都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前代总裁的遗嘱，而这份重要的东西现在就在大家眼前。
为了能确保自己的意志能被忠实执行，荒坂三郎没有留下任何书面的文件。
他将自己的遗嘱录制成影像，保存在荒坂的主机系统中，而那的确是比任何一个保险箱都要安全的地方。
当公司的律师团使用密钥打开层层加密系统的时候，荒坂家族的两个成员显得很是安静。
无论是赖宣还是华子，他们都低头不语。
他们既不去看对方，也不去看身边的其他董事，而这可实在愁坏了那些想要获得暗示的聪明人。
这世上还有什么功劳能超过拥立之功？所以这里很多人都想在这关键时刻跟对人押对宝。
这可是关系到他们的家族是否能够继续富贵下去，而且这还是有着50%准确率的大概率事件。
虽然还不知道谁会成为荒坂三郎的继承人，但这些董事现在就能肯定一件事-这对姐弟今天肯定会闹起来。
不管待会儿荒坂三郎的遗嘱是否明确指定由谁接管他的王国，另外那位肯定不会低头。
想要看出这一点，其实并不困难。
自从荒坂赖宣催各位董事赶紧来夜之城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这两位焦点人物的身上。
和那些董事不同，荒坂华子小姐是掐着时间，在最后的时候才赶到夜之城的。
在她抵达这里后，赖宣少爷曾经两次主动去看他的姐姐。
可是华子小姐都以各种理由拒绝见面，而且华子小姐也没有住在荒坂塔，而是住在了绀碧大厦。
今天早上赖宣终于和华子单独见了一面，不过这次见面也仅仅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想要在这点时间里谈妥荒坂的归属权，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仅凭这个细节，大家就知道荒版家的内斗已经不可避免。
“各位，现在让我们聆听荒坂三郎先生的最后教诲。”
正当前代总裁的律师想要公布那份电子遗嘱时，从进入会议室后就一直低头不语的荒坂华子突然抬起了头。
“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开始了！终于要开始了！”
随着华子这句话，其他的董事们立刻精神一振。
谁也不知道荒坂家的大小姐会说出怎样的话，但这必将是会改变历史的发言。
“华子小姐，这？”
看着横插一杠的大小姐，律师露出为难之色。
在这间办公室里，也就只有那位能够和荒坂华子抗衡，所以律师不自觉地就看向了荒坂赖宣。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作为唯一一个有资格打断荒坂华子的人，赖宣却继续低着头，并没有出声反驳。
无论他的姐姐想说什么，这个弟弟好像都已经认命。
如此一来，这就让本来打算帮赖宣一把的律师无法坚持下去。于是他只能鞠躬，后退到一旁。
“各位董事，想来大家也明白，下一届的总裁将在我和我弟弟中间产生。
正是因为如此，在公布我父亲的遗嘱之前，我有些话要说在前头。
这样大家才能清楚明白我的心意，不至产生误判。
各位，我荒坂华子是怎样的人，在座诸位应该相当清楚。
平时因为工作的原因，你们和没少和我打交道。
至于我的弟弟赖宣，你们和他的接触肯定就没有那样多，但想必你们也都听到过有关他的事情。
我知道外界有很多传言，它们说我的弟弟胸无大志，且刚愎自用。
他喜欢任人唯亲，且喜欢受人阿谀奉承，实在不是一个好领袖。
这些都是很负面的评语，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弟弟其实还有比这些负面评论更为重要的特点？”
就在荒版华子对着荒坂国际最有权力的10个人侃侃而谈的时候，竹村和孔雀所在的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什么人？”
当竹春这么问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握在腰间的枪上，而他身边的孔雀同样也是如此。
自从见识过那个生命教会的手段后，孔雀和竹村就没法不紧张。
虽然那个黑水怪口口声声说他们对荒坂国际的内争不感兴趣，但谁又能保证这是不是真话。
当孔雀再次拒绝他们后，也许这些古怪的人会恼羞成怒，从而迁怒到今天的这场重要会议。
虽然很担心，但孔雀和竹村却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的他们当然联系不到荒坂华子和小田，而且他们也没法找其他人帮忙，所以他们只能焦急地等待。
“是我，两位。华子小姐吩咐，你们的时间到了。”
听清门外那人的声音后，竹村和孔雀略略松了一口气。
门外的这个人也是华子小姐的近卫，是仅次于小田的亲信。
他现在来通知竹村和孔雀，这也正是之前计划里的内容。
当这名近卫这么通知竹村和孔雀时，这就意味着在那个会议室里，华子小姐已经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所以他们也要上场了。
打开房门验过正身后，竹村和孔雀再无怀疑。
他们跟上这个名叫栗田的近卫，缓缓离开休息区。
才走出休息室，孔雀就看到前后左右都有围拢过来的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荒坂华子的近卫，所以竹村和孔雀没有大惊小怪。
在所有人都聚拢后，竹村和孔雀身前身后就多出四道人墙。
在这四道人墙的保护下，两个人徐徐前进。虽然这样走得比较慢，但这也让孔雀和竹村都很心安。
如此的阵仗立刻就引起他人的注意。不过荒坂塔的守卫还只是在在远处注目，并没有人上来干预。
从休息区到直达会场的专用电梯隔着一个天井，到了这里以后，这支队伍就该朝左转去往电梯间，但是他们却朝右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