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深藏多年的旧事

房中只余陈婆和沈妍二人，一时之间变得寂静无比，只能听到陈婆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的喘息声。

“陈婆，他们都出去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讲，我在这里。”

陈婆此时已然虚弱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沈妍紧紧握住她的手，但怕捏疼了她，又松了松，没想到反而被她突然反手用力握住。

“小妍，这些年你受苦了。老身一直有一件事瞒着你，也因为此事愧对于你，希望你知晓了能原谅老身。老身也没想到那沈家竟不是个好人家，让你一直受磋磨。”

听着陈婆悔恨不已的话，沈妍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

一个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

但陈婆竟然在因为她的出身，而愧对于她。那么，她的出身是有问题的。甚至，她不是沈家的人？

久久没听到沈妍的回话，陈婆有些激动了，奋力睁开浑浊的老眼，可她实在是浑身失了力气，只睁开了一条缝。

沈妍低垂的眸子对上陈婆的焦灼愧疚的复杂眼神，心中猛然涌起酸涩。她连忙松开一只手，拍了拍陈婆的肩膀，柔声安慰。

“陈婆，小时候你照顾我颇多，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沈家人不好，又不是你不好，一切都怪不得你。”

旋即她又笑了笑，双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嘴角的

两个酒窝也很是迷人，她嘚瑟道：“你看我现在，有临川那么好的夫君，还有很多钱。真的，我在县城里还买了宅子呢。哎，陈婆，你别哭呀……”

沈妍本是想说些好听的让陈婆不要愧疚，没想到反而惹了老人家哭，她忙不迭地从身上找手帕。可走的太急，她没来得及带，直到用手拭去陈婆眼角的泪。

陈婆再次无力的闭上了双眼，她很想笑，但面上全是苦涩，一条条皱纹在脸上蹙成了深深的沟壑。

她缓缓开口，诉说着那一桩隐藏多年的旧事。

那是阴雨连绵的一段日子，村里的人很长时间都没见过太阳了，抬头尽是乌云。

沈家却是一片喜气洋洋，还很是开心天气一点都不热，正好适合沈母养胎。

她已经有了一个女儿，沈家个个都期盼怀着的能是个儿子，她也是。俗话说酸儿辣女，她自打怀孕以来一直吃酸的，一点辣都没有碰，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

其他人也是怀着这样的想法，于是沈父尽可能地寻摸各种各样的补品给沈母，期盼他们的儿子能在肚子里养得好一些。

就连沈芳也是这么想的，还会特地跟着沈父一起去山上找酸果子给沈母吃。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正因为养的太好了，到了生产的那一天，沈

母却难产了。

从早晨到晚上，从乌云蔽日到滂沱大雨，沈母的哀嚎痛呼一声比一声弱，一盆盆血水往外送，骑坏了守在房外的沈家人。

眼看着从镇子上花大价钱请来的稳婆束手无策，沈家人都急坏了。

陈婆就是这时遇上沈家人的。

她本来是跟闺女一道去邻村走亲戚，没想到突然遇上下大雨，手边又没有带伞，只好四处寻个好人家躲雨。

正好沈家因为有人去请大夫，大门敞开着，她们便人敲了门进去。

沈家人个个焦头烂额，但他们想着多做点善事，说不定能为还未出生的儿子积福，这才让陈婆母女进了屋。

陈婆在得知情况之后，主动向沈家人举荐自己。

因为陈家的媳妇们有孕了都是她接生的，周遭的邻居也请她接生过不少次，她除了没有虚名以外，接生的本事倒是实打实有的。

沈家人以为这是天赐的帮手，刚好这时去请大夫的沈家人回来，说大夫出诊了不在村里。

沈母的情况太过凶险，若是此时去镇子上重新找大夫已经来不及了。几番斟酌之后，沈家人决定让陈婆进去帮沈母接生。

一进到屋子里，陈婆的鼻腔中就被浓烈的血腥味所充斥。沈母的脸色比那宣纸还白，痛苦的呻吟声早已细若游丝，但她

下身还在一点点的渗着血。

陈婆连忙叫人送来一碗鸡汤让沈母喝下，补充一点体力。

之后对沈母说了些鼓励的话，劝慰她外面年纪尚小的女儿很是担心她，若是她这一关没能熬过去，沈父还年轻，肯定会续弦。若是遇上个不好的，她女儿往后的日子难过。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有个在等着她照顾。

就是这么一番话，再加上那一碗足足炖了两个时辰的鸡汤，沈母咬着牙生出了些力气。等陈婆将有点歪了的胎位正回，又帮着什么努力了一阵，胎儿终于坠地。

但却没有任何啼哭声传来。

沈母虽是虚弱，但她也能感觉到陪伴了她十月的孩子，已经离开她的身体，撑着一口气问道：“孩子，孩子怎么样？”

没有任何回答，沈母一下子慌了，想要撑起身来自己看。

陈婆怕她身体受不住，连忙将浑身青紫还带着一身血的没有任何呼吸的孩子，缓缓抱到沈母面前。

一开始沈母并未发现孩子的异常，她迫不及待的望向孩子的下身，却没有看到期望已久的东西，瞬间癫狂。随后才发现孩子不一样，她立刻疯了，声嘶力竭。

“丢出去，快把这个死怪物丢出去！”

沈母的嘶吼声很快引来了沈父的注意，他在门外急切的问出了什

么事。沈母拼命向陈婆摇头，哑声求她帮自己处理掉死胎。

陈婆知道这个世道女子的艰难，又担心她若是不答应，沈母虚弱的身体会直接垮掉，只好听沈母的从屋内的后门带着死胎出去处理掉。

可没想到遇到被遗弃在树林里沈妍。

彼时她还静静的睡在襁褓里，乖巧得很，嘴角弯着，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

陈婆当即将沈妍原路抱了回去，沈母还没睡，她便告诉什么孩子中途咳嗽，突然活过来了。

沈家人虽没有怀疑，但因为不是他们期望的儿子，又因她的出生害的沈母难产，往后都没有了子嗣，且她的性格也不讨喜，于是沈家人都苛待沈妍。

其实陈婆早已知道她看错了人，沈家人不是些好的，可她没办法把沈妍接过去养着，只能偷偷对她好，但也因此愧疚不已。

多年的真相说出口，陈婆吊着的那口气所剩无几，她的女儿一家终于赶来。沈妍和秦临川不便多留，就离开了。

一路上沈妍一言不发，昔日神采奕奕的小脸无精打采，显然有心事。到了家也直奔她的房间，然后一头扎进被子里。

秦临川紧跟其后，轻轻拍她的背，待她转过来，将早已拿出的蜜饯递到她嘴边，温声询问。

“可方便告诉我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