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164故人

这时黑衣人忽然厉声，道：“我教你的你是不是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木七止住手，脸有诧异的睁开眼来，道：“你教我的？你……你知道我是谁？”

黑衣人挽了个剑花，回剑入鞘，慢慢的又摘下他脸上面罩。

木七止一时惊得目瞪口呆，他见到一张脸，这张脸上长着一只红彤彤的酒糟鼻，他梦里也梦见过这张脸。这张脸也本不应该再出现，八年前，这张脸不是已葬生在火海里了？

木七止惊讶道：“先生，怎么是你！你……你还活着？”

这黑衣人正是先生，从小教木七止学问的先生。先生一向严厉，动不动就把木七止吊起来，一吊就是三天三夜。所以木七止最怕先生，他因为怕先生，先生教他的东西他也格外用心，皮肉之苦谁不怕？

先生还活着木七止已想到了，是柳杏儿替他想到的。

奚姥姥说他们有心要把他养成一个了不起的人，是谁教了他本事？当然是先生！先生是不是也和奚姥姥一样，是青龙楼的人？对此，木七止心中笃定。八年前的那把火，奚姥姥既然没死，先生当然也还活着。

先生不回木七止话，只怒道：“臭小子，这些年你去哪啦？”

木七止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我……我……”

先生又厉声，道：“不老实交待，你看我还吊不吊你个三天三夜。”其实他也知道，凭木七止现在的武功，他再也吊不起他来了。只不过木七止是他教大的，在他心里木七止永远都是他的学生，他想怎么打骂那也都是天经地义。

木七止只得道：“那些年，我中了毒……”

先生道：“这我知道，后来呢？”

木七止道：“后来我去了神农架……”

话音未落，只听先生道：“神农架我也去过，怎么找不见你？”

木七止悄声问道：“先生你找过我？”

先生哼了一声，不置一词，脸上神色却似乎在说：“神农架我可找遍了，哪里有你的影子？”

木七止道：“神农架里有一绝秘幽谷，我……我也是碰巧去了那儿。”

先生道：“原来如此。”忽然又问道：“你中的毒都好了？”

木七止指了指柳杏儿道：“她是大夫，我身上的毒就是她治好的。”

先生脸上如蒙了一层冰霜，冷冷的道：“所以你就要为她死？”

木七止一时不知如何说，他身上毒是柳杏儿治好的不假，可他要为她而死却是心甘情愿，这种感情可不是一命换一命的买卖，他嚅嚅道：“我……我……”

先生见他支吾不语，很是生气，道：“我以前和你说过曹操，你别和我说你早就忘了！”

木七止想了片刻，道：“我当然没忘，你还说要我也成为曹操那样的人。”

先生喟然道：“不错。”跟着又仰天道：“宁可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

木七止如今再听这句话，只觉心中一寒，跟着又想到什么事儿，大惊道：“所以村子里的人都要死？”

先生淡淡的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的死也不是白死。”

木七止一下子怒道：“怎么不是白死？什么比得过一千多口子的人命？”

木七止见先生有口不辨，心中更是有了计较，只问道：“先生，他们都是你杀的？那把火也是你放的？”

先生冷冷的道：“人是我杀的，火也是我放的。”

木七止一下子心如刀绞，悲恸得不能自抑，泪水在他眼眶中滚来滚去，他忍住眼泪不教它滚落下来，略带哭腔道：“这……这究竟是为什么？”

先生长叹一声，道：“为什么？你想知道为什么？”

木七止道：“是不是因为青龙楼？”

先生诧异道：“你也知道青龙楼？”说话间他从腰间拿出一块玉牌，玉牌上雕刻着一条小青蛇，泛着蓝光，晶莹可爱。

先生又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木七止道：“青龙玉牌。”

先生又道：“玉牌上有什么？”

木七止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条小青蛇而已。”

先生叹道：“那不是小青蛇。”

木七止疑道：“不是小青蛇？”

先生道：“是小青龙。”

木七止喃喃道：“小青龙？”

先生仔细端详了一阵木七止，跟着又意味深长的道：“而你就是这条小青龙。”

木七止只觉脑袋轰的一声，他果然和青龙楼有关系，让他搞不明白的是，青龙玉牌上的小青蛇为什么是他？

他有很多问题要问先生，这时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走到先生跟前，说道：“东楼使，那人又再出现了。”

先生脸色一变，道：“真的又出现了？”

那人在先生耳边低语了几句。

先生跟着道：“走，去看看。”转首又和木七止疾言厉色道：“你小子哪也别去，就在这儿给老子好好呆着。”说话间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木七止给柳杏儿松了绑，见她若有所思，悄声问道：“吓着了没有？”

柳杏儿嗯的一声，语气中似乎有所埋怨。

木七止又长舒了一口气，道：“总算是有惊无险。”

柳杏儿不睬他，故作嗔状道：“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木七止疑道：“我赶杏儿你走？我……我没有啊……”

柳杏儿哼了一声，道：“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刚才你还要我一个人回神农架。”

木七止哑然道：“我……我……是……是因为刚才……”

柳杏儿怎么不知道木七止都是为了她好？一个人肯为你一命换一命，难道你会怪他？她见木七止一脸窘状又支吾不语，心里一软，撇开话茬道：“他真的是先生？”

木七止脸色忽又凝重道：“他当然是先生。不过……”

柳杏儿问道：“不过什么？”

木七止道：“他不光是先生，他还是东楼使，青龙楼的东楼使。”顿了顿又疑道：“还有……”

柳杏儿又问道：“还有什么？”

木七止道：“先生他原来会武功，他的剑法出神入化，连我也差点儿招架不住。”

柳杏儿道：“你以前不知道他会武功？”

木七止点了点头，道：“他是个教书先生，教我经史子集，诸子百家，还教我别人的一些鬼蜮伎俩，好让我永远都不要上人家的当，他教了我那么多，可从来没教过我什么武功，我……我也从来都不知道先生他会武功。”

柳杏儿疑道：“他……他为什么怕你上别人的当？”

木七止道：“这我怎么知道？”顿了顿又脸色释然的道：“人都是不愿意上当的，这有什么好奇怪？”

柳杏儿支颖着脑袋，想了想又道：“木大哥，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木七止一跤坐到地上，道：“先生要我等，我就只好在这儿等他了。”

柳杏儿笑道：“你就这么怕他？”

木七止道：“怕，他一凶起来我怕得要死。”他声音发颤，像是颇为害怕，又瞧着柳杏儿灿若朝霞的脸，更是吓唬她道：“他动不动就要吊死人，眼下更知道他还会使剑，长剑架在你脖子上，你怕不怕？”说话间把他一只手掌横在柳杏儿脖子上。

柳杏儿一个矮身就此逃开，跟着会心一笑，道：“我才不怕。”

空山古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山神庙处在荒山中，庙宇也破败不堪，因为破败，所以更显得冷清。

木七止就这么坐着，先生教他在这里等，他就哪里也不敢去。他从怀中摸出那块青龙玉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那条小青蛇在月光的映衬下，栩栩如生。先生说它不是小青蛇，是条小青龙，更教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条小青龙就是他自己。

木七止想不明白，有许多问题他都想不明白，比如这条小青蛇，又比如那青龙楼。他想问问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杀害全村子的人？难道这中间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秘密是不是也和他木七止有关？

木七止在发呆，他发呆也不是真发呆，他在想问题，可他想来想去依旧是一头雾水。窗外月色皎洁，皎洁的月光映得人影子越来越长，不知不觉，月亮已挂在西边的柳梢头上。

一晚上，柳杏儿只陪着他静静的坐着，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先生去哪里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木七止已坐了一夜，他坐了一夜也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先生教他在这里等他，怎么他自己又偏偏不来？

柳杏儿见他焦急，只道：“你急也没用，他办完事儿自然就会回来。”

木七止诧异道：“你知道先生他去办什么事儿？”

柳杏儿道：“什么事儿我不知道，只知道他要去见一个人。”

木七止心里一颤，道：“不错，记得进来的人和先生说：‘那人又再出现了’，‘那人’是谁？”

柳杏儿沉吟道：“听那弦外之音，‘那人’该是不常出现，神龙见首不见尾。”

木七止点了点头，喃喃道：“不错，他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什么人会神龙见首不见尾？”木七止忽然心念一动，他“啊呀”一声，道：“难道是他？！”

柳杏儿听他语声有异，道：“木大哥，你想到了谁？”

木七止面色凝重道：“一个吹口气就能杀人的人，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他说不见就不见了，这算不算神龙见首不见尾？”

柳杏儿恍然大悟，道：“那天晚上，在这山神庙里杀人的人也是他？”

木七止道：“他杀了晏文，先生当然要找他报仇。”

柳杏儿又问道：“你那先生是不是就能报得了仇？”

木七止心中一寒，道：“不好，先生他剑法虽然精妙，可要杀他却是不能。”他顿了顿又道：“杏儿，我要去瞧瞧。”

柳杏儿道：“去的话我也要去。”

木七止疑道：“你也要去？”

柳杏儿道：“这荒山野寺一个人都没有，怕是有鬼也说不定。”

木七止苦笑了一下，心想：“荒无人烟的神农架你都不怕，难道还会怕这荒山野寺？”

柳杏儿见他笑的古怪，故作嗔状道：“你心里在坏笑什么？”

木七止笑了笑又道：“你怎知我在坏笑？”

柳杏儿道：“你肚子里一肚子坏水，笑起来当然也是坏笑。”

木七止只能叹息一声，这世上要是有一个人能教他甘拜下风，这个人一定就是柳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