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175别来之情
朱隐一直面无表情,这时忽然轻轻叹了一声气,三郎不依不饶,道:“你这病鹰叹气也没用,快说我七弟在哪?”
朱隐轻轻一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你那七弟我当然知道啦。”
三郎疑道:“你知道?”
朱隐道:“那人二十出头的年纪……”
话音未落,三郎抢声道:“我那七弟是比三郎年轻些,可也不一定就一定二十出头,要是十□□又或是二十六七呢?”他光和木七止拜了把子,也只知道木七止比他年纪小些,可是究竟年轻他几岁他又浑然不知。
朱隐又道:“那人鬼主意不少,一不小心就会上了他的当。而且他天天干坏事儿,据说一天还要干上七件,少一件都不行,所以他才叫‘七止’,这些我都没说错罢?”
话音刚落,木七止心里一惊,他之所以叫“七止”,当然是一天要干七件坏事儿,这不是什么秘密。
可奇怪的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死了,这件事当然也随之石沉大海。这些年来,他自己都有些忘了,原来他曾经是要一天干上七件坏事的。之前他和朱隐素未蒙面,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这件事朱隐又是怎么知道的?
三郎一下子也糊涂了,他七弟之所以叫“七止”,难道一天竟要干上七件坏事儿?不过木七止鬼主意多那是一点儿也不假的,什么人有他七弟鬼主意多?什么人又想得出那招“天狼星下凡”?那招天狼星下凡可真是了得,竟吓得三十万契丹大军落荒而逃。
心念及此,三郎更是再无怀疑,他大笑,道:“对,你说的那人正是我七弟,你知道他在哪?”
朱隐哼的一声冷笑,道:“我当然知道他在哪,而且关他的地方这天底下也只有我一人知道。”
三郎大惊,道:“你……你把我七弟关起来啦?”
朱隐冷冷的道:“那个小滑头,不关起来,可不知要闯出什么祸来。”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道:“三郎兄,念在你兄弟情深的份儿上,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三郎大喜,道:“好啊好啊,原来你这人表面上像块冰,心肠倒也不坏。”
只见朱隐沉吟片刻,忽然又摇了摇头,喃喃道:“这……这也不行。”
三郎问道:“怎么不行?”
朱隐道:“难石崖有难石崖上的规矩。”
三郎又道:“什么规矩?”
朱隐脸色为难道:“那地方不能教外人知道。”
三郎疑道:“不能教外人知道?”顿了顿又大呼道:“你是说三郎也是外人?”
朱隐欲言又止,道:“除非……”
三郎听他言语上有回转余地,更是一吹胡子,大声道:“除非怎地?”
朱隐微微一笑,跟着又叹了口气,悻然道:“算了,我想三郎兄你一定不敢。”
三郎一头雾水,道:“什么算了!不能算,不能算,找不见七弟,三郎说什么也不走。”顿了顿又啊呀一声,惊呼道:“你……你说三郎不敢?哼,天底下有什么事儿是三郎不敢干的?你……你这病鹰有屁快放。”
朱隐坏笑道:“三郎兄,我瞧你还是别逞能啦。”
三郎一瞪眼,道:“说,快说。”
朱隐沉吟道:“除非你蒙上眼睛,我带你去那个地方,这样就不算坏规矩了。”
三郎想了想,道:“三……三郎蒙上眼睛当然就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嘿,这……这果然是个好主意。”说话间只听嗤的一声,三郎撕下一块布衫,不由分说的绑在了眼睛上,他还不忘说道:“这样行不行?三郎这回可什么也看不见了。”说话间两只手在跟前摸了摸,像是一个瞎子。
木七止心里一惊,心想我的傻哥哥,你可上了坏人的当啦。他转首瞧了一眼柳杏儿,柳杏儿也气苦,道:“他还是老样子。”
这时木七止挺身而出,他悠闲的走了出来,脸有不快道:“谁说我被关起来了?”
神宗里的人一见木七止,有几人惊呼道:“奸细,他……他就是昨晚上的奸细。”
樊夸也在其中,他更是指着木七止,疑道:“奸细?你……你不是活神仙么?”
三郎听见声音,把面罩一把拽了下来,看到木七止,又惊又喜,道:“七弟?三郎终于找见你了。”说话间更是高兴的手舞足蹈。
朱隐咦的一声,刀锋般的目光紧紧盯着木七止,齿冷道:“是你?”
一年前,在幽州城的一个雪夜里,朱隐就见过他,这年轻人扮作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他扮得惟妙惟肖,不光躲过了众人耳目,还在招贤大会上大闹了一场。
木七止道:“是我,哼,你杀了奚姥姥,我来找你报仇有什么不对?”
朱隐又阴恻恻的问道:“你就是木七止?”
三郎哼了一声,道:“你这病鹰好没见识,他是我七弟,你难道不知道么?”
朱隐脸上似笑非笑的道:“好,好。”说话间忽然冷不丁的欺身到木七止跟前,左手成指,右手成抓,招招往木七止要害处招呼。
木七止一下子被攻了个措手不及,背脊一阵冰凉,他左支右绌,略显狼狈。
神宗里的人见朱隐招招狠辣,又是惊骇又是佩服:“朱老大不愧是朱老大,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要毙人性命,绝不拖泥带水。论起心肠之硬,武功之妙,咱们这些人可都不是其对手。”
朱隐抢攻了十多招,竟一时奈何不得眼前这年轻人,他不怒反笑道:“好,好,这些武功你是跟谁学的?”说话间出手更凌厉了一些。
三郎一直在旁观摩,见木七止武功又精进了不少,更是开怀笑道:“我七弟的武功当然是三郎教的。”顿了顿又道:“不……不过有些功夫也是七弟从娘胎就带来的,这叫无师自通。”
木七止摸透了朱隐武功路数,见招拆招也变得驾轻就熟。
三郎见他二人斗了一阵,心里已瞧的明白,朱隐虽攻了个出其不意,可论起真功夫来,还是木七止技高一筹。三郎也不待他二人分出胜负,只见他一指点出,一股无形真气“嗖”的一下击在朱隐利爪上,嘴上不忘挖苦,道:“你这病鹰已然输了,还打什么!”
朱隐一个趔趄,手捂着受伤的手爪,退了两步,怔怔不语。
这时只听“吱——”的一声响,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绚烂多彩。原来神宗里的人见形势忽然倒转,便向天空发了信号。
木七止拽起三郎向林间掠去,嘴里更是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哥,咱们先离开这。”
三郎素来佩服他这七弟,木七止有什么话三郎也向来是言听计从,三郎一边跑着一边,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嘿,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神宗里的人见他二人要溜之大吉,无不要跃跃追去,朱隐却一摆手,冷冷道:“算了,先去守住下山之路,再和屠宗主商量出个对策来。”
众人见这二人武艺了得,追上去也一定没好果子吃,无不悻悻的道:“还是朱老大你见识高明。”
转过一处树林,三郎瞧见了柳杏儿,他更是笑道:“丫头,你也在这儿?哈哈,三郎见了你可比见了七弟还高兴。”
柳杏儿浅浅一笑,道:“三哥,你心里就这么念着我?天上有雷公,说谎话可是要遭雷劈的?”
三郎脸色一青,仰首瞧了瞧天,跟着又摸了摸脖子,悻悻道:“三……三郎也偶尔念着你,只……只比七弟少这么一点儿。”说话间手指圈出一个铜钱大小的圆圈。
柳杏儿莞尔一笑,三郎虽然一把年纪,可为人疯疯癫癫,更辨不得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就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
三郎、木七止施展轻功,带着柳杏儿风一般的在林中穿梭。
这一口气足足奔了半个时辰,柳杏儿脸颊被山风刮的又冷又疼,她只道:“好了,他们追不上来了。”
三郎、木七止跟着停下脚步,稍作歇息。
木七止问道:“三哥,你怎么在这儿?”
三郎大呼道:“三郎还不是来找你?”
木七止道:“找我?”
三郎道:“你说你要来这魔宗,三郎就也来啦。”顿了顿又一脸惊慌,小声道:“不过这里可有些邪门儿。”
木七止疑道:“邪门儿?”
三郎哼的一声,道:“可不是邪门儿?在山下三郎就遇见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啊呀,他那个头可吓死人啦。”
木七止想了想,道:“断头鬼?”
三郎咦的一声,道:“他叫断头鬼?嘿,他是该叫‘断头鬼’,有那么一个头和没有有什么两样?”顿了顿,又道:“那断头鬼武功没什么了不起,可……可是……”
木七止心里一惊,三郎撞见了断头鬼,当然要走那鬼门关,据说那鬼门关机关陷阱令人防不胜防,无论什么人都是有去无回。他心有余悸的道:“那……那里是不是埋着有陷阱?”
三郎咦的一声,道:“原来七弟你也走过那条路?嘿,你走过那条路却又毫发无损,可……可是比三郎强。”
木七止大惊,道:“三……三哥你受伤啦?”
三郎一指屁股,道:“这里中了一箭。”顿了顿又道:“要不是三郎武功有两下子,早就成刺猬啦。咱们下次再见面,也只有等到一百年之后……”
柳杏儿疑道:“为何是一百年之后?”
三郎道:“一百年之后你们也死了,咱们就在阎王殿里见上一见。”
木柳二人见三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是相视而笑。
三郎又道:“制服了那断……断头鬼,三郎上了山,在山上三郎怎么找也找不见七弟你。在三郎急的要发疯的时候,三郎就想,要是换作七弟你,你会怎么办?”
木七止沉吟片刻,道:“换作我?换……换作我当然找人问一问……”
话音未落,三郎一拍大腿,道:“哈哈,三郎也是这么想,三郎先找了一个小和尚,那小和尚在呼呼大睡,三郎揪他起来,就问他:‘我七弟在哪?’谁知那小和尚想必是念经念糊涂了,问他什么他都不知道。”
木七止心想那可不是什么小和尚,那明明是大戒和尚,大戒和尚也从来都不念经,一个喝酒吃肉的花和尚,又怎么会念经?
三郎又道:“三郎一连问了几个人,他们都说没见过七弟你。就在三郎急的不行的时候,三郎想到了一句话。”
木七止问道:“什么话?”
三郎道:“当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啦。有个人见三郎正要扭断他的脖子,他这才交代了实话。”
木七止疑道:“交代了什么实话?”
三郎道:“他说有个奸细躲进了禁地。他话没说完,三郎就一个耳光赏了给他,说:‘我七弟可不是奸细。’那人捂着脸说:‘是是,他不是奸细。’三郎问明白了禁地在哪,就来找你啦。就在刚才又遇见了那病鹰,后面的事情七弟你也都知道啦。”
柳杏儿微笑道:“你不是跟六哥去汴梁城了么,怎么,那里不好玩?”
三郎一听,哇哇一阵大叫,道:“不好玩,不好玩,那里不光规矩多,蛇娘更是看不中三郎,还处处找三郎麻烦。”
木七止疑道:“蛇娘?蛇娘是谁?”
三郎语无伦次,道:“蛇娘就是蛇娘,她又是谁?”三郎顿了顿又道:“不过有些日子蛇娘又对三郎不错,她许三郎在军营里,还找了些士兵陪三郎玩,三郎把那些脓包士兵打得落花流水,蛇娘瞧了,一时笑,一时愁,三郎都觉得她疯得不轻。”
柳杏儿道:“有人陪三哥比武,三哥你一定开心啦?”
三郎笑道:“是开心,是开心。”顿了顿忽又一脸凝霜道:“可是后来又不开心了。”
木七止问道:“那又因为什么?”
三郎道:“后来有两个对头找上门来……”
木七止疑道:“两个对头?”
三郎道:“不对,不对,那两个人先前是对头,后来又不是对头了。哎呀,总之是一两句话说不明白。”
木七止道:“说来话长是罢?”
三郎道:“对对对,那些话说来可是不短。”
话音甫毕,只听三郎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悻悻的道:“三郎昨晚上上山就没再吃过东西。”转首又朝柳杏儿道:“丫头,有没有东西教三郎吃?”
三郎刚才乌七八糟的一席话,木柳二人听得一头雾水,心想三哥疯疯癫癫,说话也不清不楚,不如先找些吃的,一边填饱肚子一边再细细盘问。
木七止道:“三哥你这一说,我和杏儿可也都饿了。”
柳杏儿笑道:“咱们饿一饿不要紧,三哥你要是饿了,可没力气说故事是不是?”